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五十二章 變變變，辨辨辨（三）
十三郎想了想，問道：「兩位跟著我，不會限制我的行動吧？」
除了傳聞中的血鼎，滄浪星找不出一隻法器能在他們兩人手中毫無反應；因此，這就夠了。
十三郎微微色變，問道：「你們要跟著我？」
道士的話與之幾乎一樣，緊跟著說道：「十三先生萬世功勛，污道人日後徒步身側，靜候真人真示。」
十三先生性情狠倔，實力不知深淺，萬一動手弄出個三長兩短……之前或許沒什麼，現在萬萬不行。這樣一來，和尚道士彼此間掩蓋的矛盾也隨之爆發，難以調和。
滄浪星，對生活修行在其中的所有人來講就是整個世界，然就十三郎而言，雖然他目前仍滯留在這裏，視線卻已經實實在在不受牽絆，看到更加高遠的星空。打個比方的話，十三郎看著這一僧一道為家園慶幸，就好像看到一窩螞蟻浴血奮戰，最終將來犯的那隻蛤蟆攆走，心裏雖也會有所觸動，但，總顯得不夠真實。
和尚金剛怒目，道士足顫手抖，哪裡有興趣聽十三郎說些什麼。頃刻之間，兩人各自施展數種手段測試其真，結果當然泥牛入海，半點動靜都沒有。
「是它，就是它，一定是它！」
假如十三郎不能動手，兩人豈不是再也不能逼迫他？假如十三郎不能動手、可他偏偏需要動手、或主動要動手怎麼辦，誰為其代勞？
和尚道士齊齊唱諾，坦然默認。
身邊憑空多出兩雙眼睛，十三郎憤怒說道：「兩位為何不再堅持帶我走？」
噗！周圍無數
十三郎冷笑說道：「是你們不放心，等家裡大和尚老道士出頭才敢甩手？」
「四，四四四隻融合……」
「忘了告訴兩位，這隻血鼎其實不是一個。它由四隻血鼎融合而來，所以不太穩當。」
「肯定？」
親見兩人施法，十三郎內心微凜，臉上帶笑說道：「這就是開啟血域的信物：血鼎。」
……
十三郎笑了笑，忽將神色一收說道：「現在輪到我來問問題，請兩位務必、一定、千萬不要騙我。」
十三郎說道：「殺人放火行不行？」
僧道一起點頭。
沒有人帶著血鼎歸來，絕對沒有。就連魔王宮手裡的那幾隻，也只能大致確定方位，而不是經哪個人認主之後一直相伴。
十三郎憤懣說道：「要跟到什麼時候？」
「憂心憂國，當真高人風骨。」
明擺著的威脅。血域之事沒有得到驗證之前，血鼎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事；十三郎說得一本正經，僧道不能不考慮他若因為什麼事情動起手來……會是什麼效果。
和尚坦然回答道：「和尚即刻便傳訊，一旦活佛降下法旨，無不遵從。」
「施主的意思是，飛升通道已經打開？」和尚驚慌道士駭然，急忙追問。
「當真。」
血鼎好像被繩子栓住一樣飛離和尚的手，徑直回到
十三郎板起臉，嚴肅說道：「影響天下和平的人。」
「……」四周人們有些無語，暗想討功如此明目張胆，蕭十三出口不凡。
和尚旁邊點頭，勸慰口吻說道：「先生現在這樣，容易讓人誤會。」
十三郎大怒，說道：「監視我？」
和尚想了想，苦笑說道：「先生神通廣大，道士一旁搗亂，和尚帶不走先生。」
「別以為了，我會讓你們看到。」
這是屁話，誰敢當著僧道兩人的面殺十三郎？
彼此交換目光，和尚道士抬起頭，小心翼翼說道：「這就是亂舞城那隻……」
兩人欣慰展顏，和尚依舊是那個笑面和尚，道士仍是那個邋遢道士，大讚十三郎懷佛心明真義，實實顧全大局。
十三郎神情有些冷，一字字問道：「是誰告訴你們，我就是我？」
關於血鼎，靈修所知雖不如魔修多，但其基本規則人人皆知。它無法毀壞，不能祭煉，只能被動承受。最關鍵處在於，血域開啟便是五十年，期間雖有極小可能出現進入之人提前回歸，血鼎本身卻絕不會如此。
兩人搖頭，回答道：「萬萬不敢。」
道士二話不說抓起算盤一通扒拉，認真回答道：「不是太可信，貧道以為先生殺戮奇重……」
這是萬年鐵律，一切有資格了解血域血鼎人都知道、並且堅信的鐵律；如此便意味著另外一件事，十三郎身懷血鼎提前歸來，說明血域
十三郎輕輕嘆息，回應道：「今後血域再也不會開啟，世外之地的各位老人家們，可以徹底放下這樁心事。」
如此鄭重其事，僧道有些緊張，忙豎起耳朵。
十三郎認真說道：「你們放心，它在我體內，只要不隨意動用法力就沒事。」
兩人立即搖頭。
十三郎又問道：「那要是我讓你們做什麼？」
道士反唇相譏，喝罵道：「酒肉和尚若不生事，先生早已隨我上路……先生莫怪，我說的是實情。」
「先生的話，當真？」
心念電轉，和尚道士諾諾應付著，確認此事沒有紕漏也不可能出現紕漏，先後抬頭。兩人彼此對望，目光深情款款，忽哈地一聲大笑，狂笑。
和尚道士不這麼看。兩人停下笑，轉過身，大肚和尚艱難施禮，說道：「十三先生造化於世，不凡自此恭隨左右，聆聽教誨。」
十三郎想著，問道：「是不是我的名聲太糟糕，你們保護我怕被別人殺掉？」
十三郎細細琢磨兩人話里的味道，漸有所悟。
這就夠了。
「這是，是是是它……」
「這是……認主！」僧道再度大驚失色，神情卻不禁帶上狂喜。
贊罷，污道士望著十三郎，猶豫再三問道：「貧道還有一條疑問……先生體質特殊，可這裡是靈域，為何不換一換法力……」
沒拿出血鼎之前，僧道兩人非帶十三郎走不可，極有可能因此聯手。拿出血鼎后，兩人仍想帶他走，但已不像之前那樣急迫，同時害怕生出意外。
「恨不得抱頭痛哭一場，至於么。」心裏忍不住要嘀咕，十三郎好意提醒道：「兩位不要忘了，這是我的功勞。」
一僧一道喜極欲泣，一名俗人偷偷嘲諷。自打見過涅祖，十三郎對很多事情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就那飛升通道來說，初聞時他一心將其摧毀，后經諸多變故，及進入血域之後的種種經歷，十三郎越來越覺得生命脆弱，不能不生出登高望遠的感覺。
「幹嗎非朝壞處想。」
和尚謹慎說道：「比如？」
僧道彼此看了看，神情均有些擔憂。
「哈……」劍鳴聲聲，周圍山山水水齊被驚動。
話不中聽，但他講的是實情；靈域魔域相鬥這麼多年，假如連這種事情都無法做到，活該被對方滅根去種。無論從理論上推測，還是由得失上判斷，十三郎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胡說八道。
「……」
十三郎目光微閃，老實回答道：「血鼎是魔器，認了主、但還不是太安穩。」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十三郎只圖眼前騙過一時，之後遠走再不要在靈域出現。
「所以不用再操心血域，兩位可明白了。」
信則受制，不信……那是血鼎啊！
兩人搖頭，之後又點頭，和尚說道：「誤解先生之人甚多，如真有人膽敢冒犯，和尚絕不坐視。」
在乎的東西越少，在意程度就越高；十三郎能夠體會兩人心情，嘲諷、但誠懇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在魔域藏著姦細，根本不可能撒謊。」
不用問，道士成了應聲蟲，唯一區別是活佛變成真人，都不怎麼討喜
他們誰都沒本事一打二，只好退而求其次，緊跟十三郎身邊等候消息。不得不說兩人天資聰慧，應變也是極其神速，這般「複雜」的局面這麼快想到解決辦法，異常默契。
「……」
半真半假的話，僧道根本無法分辨。血鼎是魔器是沒錯，魔修法力對其有溫養效果也沒錯，包括厭靈蟻等一切對靈氣不太適應的東西，如今都放在魔族分身這邊。換言之，十三郎不是擔心血鼎因為靈力生亂，而是根本就換不過來。這還意味著另外一件事，十三郎魔族分身雖然是化神，但其戰力同樣會受到靈域規則壓制，需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
出家人應該四大皆空，此時此刻，和尚道士臉上哪有半點與空沾邊的東西？兩人四唇一個勁兒顫抖，兩雙眼睛不停地眨，最終換來一聲小心到極致的追問。
「等會兒和你們慢說，將來會驗證的。」
十三郎實在沒精神再這樣鬧下去，抬手做個「請閉嘴」的手勢，說道：「殺人的時候，我不會試圖甩開你們，這樣夠了沒有？」
道士的聲音再無清亮感覺，聽著像一隻割去半邊喉嚨的雞；旁邊和尚噗的噴出一口酒水，心中默默哀嘆：「完了，不信也得信。」
……
實情么，或許吧。
和尚笑眉頓緊，苦澀說道：「罪過，罪過……施主要殺什麼人？」
和尚神情更苦，回頭望著道士說道：「老道以為，此言可信否？」
「呵……」和尚相對含蓄，胖大肚皮上下翻飛，似連面孔都遮掩起來。
道士豎指唇邊，說道：「噓，先生小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