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六十七章 賀新郎
十三郎察言觀色，說道：「真替我著想，就把給你們消息的人說出來，我以名譽發誓，絕對不對他怎麼樣……」
化神、大修，一境之差，區別如天上地下。過分點講，嶺南未來千年能否真正安寧與十三郎的關係並不大，而是很大程度決定於三山。不過怎麼說那都是以後的事，眼下而言嶺南短期不至大亂，等到三山破關而出，其原有嫡系與如今被其作為根據的水仙宗均已舔好傷口，大局便可順利掌控起來。
道士再說道：「又三年，同一天，紫雲島梨花再度逆時而開，清河八百里水圓魚兒齊躍，硬衝出七尺白浪，濤若驚雷。」
「別念了！」
「先生放心，妾身等明白輕重。」
「讓我猜猜，他一定地位很高，法力無邊，和尚不敢招惹。」
「不為何。」
送走一批「閑雜人等」，竹樓清凈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氣氛轉變，再不似之前那樣輕佻。
「不可能！」十三郎的目光陡然銳利，說道：「我得到的消息是，老師遺劍於十月末秋……」
十三郎目光微閃，說道：「一定錯……是不是意味著，與你們直接聯絡的途徑還是自家子弟，而不是道盟的某個人？又或者，明面上是道盟的人，實際上是你們的人，所以會怕我知道……哈！世外之地也安插內奸？！」
那邊十三郎不理會他們怎麼想，鋪開宣紙凝死片刻，提筆揮毫，一蹴而就。
「日子，什麼意思？」
和尚毫不猶豫搖頭，說道：「先生名譽珍貴，還是留給自己的好。」
「真人在上，先生……不要再問了。」
「……會不會算命？」
火月自盡，大團疑惑因而得不到解釋，比如他通過何人傳遞消息，那個道院背影代表的又是誰，還有道盟內部紛爭掌握幾何……通通成了懸案。如此情形，只有希望火月不要事事親力親為，若能從水仙宗內把中間人、或者獸給找出來，無疑會大有幫助。
和尚擺手說道：「那是外域的時間，與紫雲祭日無關。」
他也只能做到這樣，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自己做，再
虛影迷離，啞姑不知何時出現在案前，火紅雙眼火紅的辮子，顯得格外喜慶。
「為何？」和尚問。
突如其來的問題，十三郎為之一愣；凝目發現僧道兩人神情極其鄭重，內心越發疑惑。
「近期我要去外域，兩位跟著不是不行，但要解決兩件事：三枚令牌，還有你們倆的身份。」
僧道彼此交換目光，和尚回答道：「當然。」
僧道第三次交換眼神，均能從對方眼中看到擔憂，最後由和尚開口道：「先生去那裡做什麼？」
嘴裏嘀咕著，十三郎神情有些自嘲，想了想，他乾脆拿出兩座紫煙爐擺在正中，雙手靈魔兩氣同時催動；頃刻間，六道紫煙升起，但不像尋常煙霧渺渺，而是如六支劍，鋒銳直破穹空。
「先生這是要……祭拜？」
有什麼關係呢？或者說，誰在乎？
查案，換種說法就是清洗；對何問賢搜魂、因而造成一條線索被掐斷的水月夫人內心沉重，因而對排查寄望頗大，臉色愈發顯得冰冷。十三郎很清楚這樣做會引來諸多私怨報複發生，冤假錯案在所難免，遂著意叮囑幾句。
想了想，不凡說道：「施主現在身處漩渦中心，何不耐心等上一等？只待確認了血域的事情屬實，和尚敢說活佛、真人會降下法旨，絕不容宵小之徒加以侵害，豈不兩全其美？」
這話太難聽了，知道辯不過，僧道乾脆閉上嘴巴。
這便是緩衝了，也是變革。正所謂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上位者喜怒哀樂便能引來風雲變幻；時過境遷，十三郎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為了靈石辛苦制副的小修，舉手投足令山川變色，影響到很多、甚至幾代人。
揮手打斷兩人的話，十三郎略想了想，說道：「什麼都沒有確有些不像樣，我寫篇祭文。」
暫無太多對策可想，十三郎無奈說道：「願跟就跟吧。先講好，你們不能干涉我的行蹤做事，真要是翻了臉，我可不是善茬。」
「外域？還保密？」
大長老坐鎮這麼多
旁邊大灰意識到什麼，用腦袋拱著小不點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只等時機到了嚎啕大哭。小不點明顯被弄得楞住了，懵懵懂懂跟著灰叔叔跪在案前，眼睛一個勁兒的轉。
這話聽著就像傻子，十三郎卻笑不出來。他有事情要做，這麼兩個麻煩貼身緊隨，殺不了趕不走，實實在在帶來太多麻煩。
僧道再度交換目光，小心翼翼的眼神望著十三郎。
「這麼說我猜對了。是不是？」
呃的一聲，和尚面孔嗆到通紅；道士無奈接上去，說道：「提到紫雲真人，紫雲島近在眼前，先生難道不回道院？」
十三郎問道：「不怕再被我利用？」
「您、還有您都不知道，學生早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今兒不太齊整，等哪天學生找著她們，定給兩位大人補上這炷香。」
望著眼前這不倫不類的一幕，僧道兩人啼笑皆非但又不敢笑，和尚微諷說道：「先生若有心，不如我們即刻啟程，或許能及時趕到紫雲。」
「佛祖在上，先生不要再問了。」
「這都不行？」
總言逆耳，聽了僧道兩人的話，十三郎「哈！」的一聲笑，嘲諷道：「什麼活佛哪個真人，兩位是怕死還是想害我？別忘了，如果不是我還有幾分力氣，兩位的本事又不夠大，此刻已被你們押解上路，不定關在哪個籠子里。」
最無奈便是閉口禪，除非十三郎下決心與之火拚，否則真就沒什麼辦法可想。十三郎只恨自己不能修鍊讀心術，無奈收起念頭說道：「好吧，下面和兩位說點正經的，再念佛可不行。」
「神仙盡孝，真真是笑話。」
清河蕭瑟惟狐兔。問當年、先生去后，有人來否。多少魑魅魍魎客，誰夢中原塊土。計恩仇，須由人做。莫笑痴兒心膽烈，向關中，敢把天穹破。再舉杯，塞鴻去。
……
能言善辯的十三先生陡然沉默下
送走水月，連慕容沛也被安排去幫忙監督，現場只餘四五人；如此十三郎再無顧忌的意思，直指僧道兩人問：「真打算一直跟著我？」
「問你會不會算命，嗯什麼嗯。這方面你們比和尚強，替我開一卦，算算未來吉凶。」
想想沒有別的話要說，十三郎平靜站起身，抬起頭，挺起胸。
北望紫雲路。試平章、這場私事，怎生分付。記得須彌山百丈，曾為尊前駕馭。今把作、握蛇起虎。君去妖靈豪傑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談笑間，定齊魯。
「現在，孩兒們先去捉賊。」
「佛祖在上，先生不要再想了。」
僧道對此體會頗深，神情均有憂色。
言罷，十三郎起身走到案前，放出神念才發現，自己的戒指里堆滿打量寶貝材料，卻連最最尋常的祭拜之物都沒有。
有了這麼多手段，並宗這樣的大事仍不可能完全順風順水，可以預料的是，小打小鬧、藉機生事在所難免，死點人，流點血，消失一些宗派家族……
水月夫人冷峭的臉上有些黯然，她明白，現在這個結果對水仙宗而言已經算不錯。首先三山老人畢竟是野修，縱有一幫人手幫村，總歸缺乏治理宗門的經驗；顯而易見，他需要依賴水仙宗打造班底，再藉助五大勢力承認的時機整合嶺南各派，最終方能做到一統。而在這個過程中，三山本人只負責籌謀方向，之後便會坐關靜修，專心為衝擊化神做準備。
十三郎冷笑說道：「紫雲真人在上，請兩位不要過問。」
蹭的一聲，天心蛤蟆不知從哪裡蹦出來，一竄跳到大灰頭上，佔據海拔最高的位置跪倒。
「先生不要笑……先生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道士多嘴，跟著和尚說道：「本道可以告知先生，假如你想從這條路追下去，方向一定是錯的。」
「一點小事情，弄那麼麻煩做什麼。」
「先生如有心事，不妨與我倆說一說，或能稍稍開解一二。」
需要提到的是，十
和尚接著說道：「陸老院長靜觀三日梨花落盡，為之大笑三聲又大哭三聲，隨後便接到大先生歸天的消息。」
……
道士嘆息說道：「祭拜總要有祭拜的樣子。靈冢遺物自不必說，這裏既無牌位也無畫像，實實不成體統。」
童埀悄悄走過來跪倒，兩條細腿支撐著寬大身軀重重跪倒，讓人擔心它們會不會斷掉；一直沉默的上官馨雅跟著走過來，默默跪在案前，並不言語。
和尚合十道士稽首，認真到近乎虔誠的表情說道：「大先生與老院長，皆於今日歸天道。」
並宗對嶺南是大事，火月變成山君五子，意味著整個水仙宗余部需逐個審查，假如不是十三先生在此力挺，全部抓起來也不為過。經過這樣一場劇變，水仙宗餘下幾老均明白，宗派命運已不是他們所能掌握，或可說，順從是唯一明智的選擇。
和尚試探說道：「傳功崖上立有功德碑，記有老院長與劍尊生平，後面還有眉師親筆書寫、八大尊者分別刻印封禁的祭文……」
稍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似水仙宗這樣上萬人的宗門，七大長老各有門弟，內部怎麼可能完全平靜。換個說法，那些英雄出世滅奸賊、天下至此朗朗乾坤、美好世界和諧萬載等狗血橋段只可能存在於書中故事里，對生活在有競爭關係的世界中的人們來講，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才是主流。
書罷，十三郎擲筆，屈身，率一家老小叩首，后朝兩側看了看，忽然笑起來。
「呵呵，道士就是不如和尚，跟著打秋風來的。」
道士隨後說道：「當年，恰臨新春剛過，紫雲島一夜梨花開遍，三日後落盡，片葉不存。」
此外還有一事。並宗之戰，跨界而來的阿古王基本扮演了「送財童子」的角色，一身精元分成好幾份，其中一部分經火月到厭靈蟻最後為蟻後進補，一部分被眾多修士妖獸
道士憤怒說道：「本道不是傻子。」
和尚繼續說道：「至夜，紫雲上空有大星如斗，沖牛之勢墜入傳功崖，眉師當即趕往查看，後來就傳出消息說……先生，先生？」
「真人在上……」
「真人在上，嗯？」
和尚道士各念各的佛，任憑十三郎如何繞圈、勾引、威脅利誘，打定主意不再多說半字。
不凡緊跟說道：「和尚也不是。」
所有人都明白，眼下平靜不代表什麼，一旦雙盟發力，水仙宗毫無抗拒資格。
「真人在上，先生……不要再問了。」
一句話帶來這麼多麻煩，和尚瞠目結舌，囁嚅半響憋出幾個字。
道士一旁幫腔，勸說道：「先生那個自保的法子的確有用，但您想過沒有，正因為如此，若真有人想對先生下手，不動則已，動則必定雷霆萬鈞，恐不是那麼好對付。」
「為我開解？呵呵……」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表情分明是想呸他一臉，只是沒好意思做。
「嗯？喔，我沒事。」
「佛祖在上，先生不要再問了。」
「今天是祭日。」
「是該說點正經事的時候，你們兩位……」
「真人在上，先生不要再問了。」
「破天觀呢？有沒有其它人，還是與和尚一條線？」
十三郎抬手抹了把臉，笑著說道：「祭日在同一天，倒也省心。」
「其實，山君門下只有前十重要，後面的那些……基本沒什麼用。」
「了不起，真真是了不起。」
「火月有辦法影響人神智，夫人對其沒有警惕、難免會中招；所以……總之仔細些吧，疑罪從無，盡量避免無辜。」
僧道面面相覷，心裏想咱們超度亡魂還要做做樣子，哪怕隨便畫張畫，也算不辜負別人燒的紙錢。你這兒將重要的事情都省掉，光有祭文算咋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