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九十九章 試登天
「想化神，呵呵……」
……
「爾等還是不明白，四方生亂，關鍵在於他們自己想亂；否則的話，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沒有用。」
老者一旁說道：「擊敗他們或許不難，想拿到那些東西……且不說有沒有，就算有，毀掉也只是瞬間的事，如何才能做到？」
「這樣的女人，本座若不細細品嘗一番，怎捨得讓你死。」
「蓮師妹，萬萬不可！」
各自揮手，三人指揮妖靈大軍，分三股如潮水倒掛，撲向山頭峰頂。
侏儒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爾等放心，本座自有分寸。再說這件事，嘿嘿，未必一定要按照那邊的意思做。」
旁邊三人敬畏的目光注視下，侏儒翻手拿出一隻碗，如帽子、蓋子一樣扣在頭頂，嘴裏說道：「假如她要化神，本座便要出手拿人，爾等知道該怎麼做。」
輕聲慢唱，如神女目睹世間凄涼時低吟，不顯嚴厲，唯見神聖與不容褻瀆的莊嚴。一股不屬於人間的氣息轟然釋放，近萬鬼梟齊齊驚恐飛退，宛如目睹天威垂落凡間。
……
霧氣正中，曼妙身影開始舞動，紗裙如舞台大幕徐徐展開，內藏無雙盛景。放眼周圍，三百里內天空陰暗，濃黑夜色似不忍看到神輝泄露，層層堆疊試圖將其包裹嚴實。
心動風歇，雲飛石亂，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氣息卻因此變得狂躁。三面崖周邊飛出大團黑影，不敢嘶鳴但都以鬼燈般的雙眼注視著這邊，閃爍著貪婪畏懼的光
老嫗神情躊躇，心裏想她落在你手裡，還不如直接死掉更乾脆，萬一弄得無可收拾，豈非壞了大事？
就在這個時候，腳下洞府內閃出呼嘯流光，如飛虹直衝山頂，伴隨一生凄厲驚呼。
「不愧是萬世之花。」
「若不然，乾脆現在沖一衝？」
臨近破階關口的時候，大修士會有一段與天地契合極深刻的時段，極端情形，甚至比其本人衝過關口之後還強。就如同暗室開門前的那個瞬間，第一縷光亮總顯得更耀眼，室內一切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都因驚嚇惶惶不安；等待整扇門被打開，屋內徹底大亮時，它們反因為適應而變得安靜。
侏儒不耐擺手，說道：「本座又不是要殺她。」
戰場破境、進而憑力量將戰局扭轉，這種事情歷史上曾經有過，其人無一不是盛名赫赫，就此留下無比絢麗的一頁。夜蓮生出這般念頭不是為了與前人比高，而是因局面無法改觀所產生的必然慾望，可算另一種水到渠成。
吱溜一聲，侏儒忍不住舔一舔快要滑出的口水，猩紅的舌頭如閃電一般掃過，竟能連眼睛都清理到。被那條如蛇信般的長舌舔過後，侏儒的眼睛越發明亮，夜色中如兩道光柱橫掠周圍，見者頓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從心底覺得發涼。
老嫗謹慎說道
戰鬥是錘鍊自身的最快途徑，一路廝殺，夜蓮疲憊不堪還負了傷，但對力量的陌生感漸漸消除，躁意化作經驗沉澱下來，人也因此重新變得平靜。與此同時，她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心裏的那團火焰隨之點燃，越來越旺。
聽了這番話，老嫗等三人紛紛低頭，神情有些黯然。
那是一種……靈魂升華的感覺。
侏儒生著一張皺紋斑駁的臉，臉上如陳年老牆一樣不停剝落出一塊塊的皮，看起來彷彿蛻皮的蛇，但因殘碎而顯得異常醜陋。望著山頂那團越發強盛的氣息，侏儒如狼似狐的眼睛里閃著陰毒的光，神情有些興奮。
腳下，山嶽如一座巨大基石，托起夜蓮的身軀如此輕柔而堅決，乍一看，會覺得那不是一人站在山頂，而是山頂上長出一個人，渾然一體。
心靜自然涼，對修士而言叫著「心靜自然寧」。心神有定，理清思緒的萬世之花又有所得，距離那扇門也更近。
山下，數前妖靈茫然望天，百名妖將胸膛起伏，均如雕像般站立不動；坡前不知何時出現九名修士，當先三人簇擁著一名三尺侏儒，一同朝山頂方向遙望。
老嫗身軀微振，說道：「解血如裂魂散魄，兇險不談，今後再無回復之機……」
侏儒望著山頂，目光中的貪婪殘毒越發難以遏制，舔唇說道：「爾等準備，本座這就上去。」
「本座說過，本座自有分寸！
神聖的氣息徐徐蔓延，整個山頂被籠罩在霧氣中；周圍，鬼梟成群結隊盤旋四方，數量不下萬隻；斜坡上，距離山頂三百丈外，億萬顆頭顱億萬雙眼睛，無不閃爍著貪婪渴望的光。
侏儒伸出舌頭再舔一舔眼睛，說道：「如任由她沖關破境，以其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爾等可有把握留得住？」
侏儒有些憤怒，臉上撲簌簌掉著皮，腳下如抽筋一樣連連跺地，說道：「之前是為了讓四方生亂，現在也是，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其它有什麼關係？屆時他願意要便罷，不願意要，本座便甩開單幹，甚至能將其一道脫下水，有何不可。」
侏儒嘎的一聲怪笑，笑聲如一隻割破喉嚨的蛤蟆慘嘶，說不出的詭異難言。
侏儒神情驟然轉冷，說道：「爾等又不是不懂解血之法，何須本座點明。」
本為開拓疆土，征服一地圈養牛羊而來，結果卻被牛羊所食，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很難體會到獵妖使的心情，失落尚在其次，關鍵在於信心被摧毀。
一語中的，沒有人能夠反駁得了。
三色光華自夜蓮頭頂升起，沖霄欲飛幻化出千萬形狀，漸漸聚攏成一團，即將凝成實形。天空驚雷見之越發震怒，轟鳴聲密集連成了片，涌如驚濤，將成拍岸勢。
提到化神，沒有哪個人敢說自己有百分百把握，夜蓮對此早有規劃，想法與十三郎不謀而合，同樣是夯實基礎，壓制后尋求一飛衝天。如今受形勢所逼，
「活得沒趣味，乾脆拚死一搏；死之前遇到這樣的女人，老天待本座不薄。」
左首老嫗想了想，躬身施禮說道：「此女是那邊指定要的人，若有什麼差錯……」
老嫗說道：「胡兄之言固然在理，然這樣做必然激怒那方，我等身上的禁制該怎麼解？」
侏儒冷漠說道：「與小兒合作，已然是你我洗之不去的奇恥大辱，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奢望成仙得道不成。」
侏儒說道：「狼堡困守，外圍能夠運用的力量越來越少，爾等與我幾為碩果僅存，這個時候畏首畏尾，我等必落得與豬羊一般下場，生有何趣。」
「此女在靈修中的地位極高，抓住她，弄得越慘，靈修就越憤怒；反之魔族本就警惕，能搜到證據最好，搜不到就偽造一份，本座將其煉成妖奴，等若有了重要人證，不怕他們不信。」
言罷，他伸手朝頭頂小碗輕輕一扣，不見施展什麼神通，身體彷彿融化一樣消失在空中，瞬息不見。身後三人彼此對視，片刻交流后暗暗嘆息，神情變得決然。
「三生問道，天路為我；三生境，開！」
連綿近五個月的追與逃，夜蓮有足夠時間反思，對錯得失均梳理明白。正如十三郎判斷的那樣，坐關數十年，萬世之花道法有成，在充分適應自己新獲得的強大力量之前，難免會有几絲浮躁。
當空一聲霹靂炸響，頭頂一條銀亮光華
三人大驚，右側一老者忙說道：「狼堡形勢岌岌可危，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扭轉局面，胡老千萬不能因小失大，萬一……」
三人同時沉默，沒有誰敢站出來打包票。事實上，之前追擊的過程中，山上兩人並非真的沒有逃離線會，只是被那些低階修士所累，不願捨棄、直到被逼至此處絕境。顯而易見，假如事情沒了退路，山上的人唯有選擇斷尾求生。
侏儒冷笑回答道：「那可不一定。只要捉住他們，拿到雙方擬好的條件宣揚開，靈魔必亂。」
夜蓮的身體周圍，不知何時升起一團乳白色霧氣，伴有點點銀星閃耀，遠看彷彿頭頂那片蒼穹被拉近，若湊近些與之接觸的話，人們會無端生出迷幻舒適的感覺，就好像沐浴著溫暖的乳汁，不僅能夠洗去污垢，還能給每分每寸肌膚、乃至血肉靈來滋補。
光光的小碗扣在頭上，侏儒本就滑稽的模樣看起來更加滑稽，然而從其它三人的舉動可以看出，他們對這種狀態的侏儒更加敬畏，紛紛倒退，盡量距離他更遠些。
敵勢強盛，困守僅為一時身安，對擺脫困境沒有任何幫助；夜蓮知道自己遲早會有援兵，她同時知道對方絕不會等到自己的援兵抵達才發動總攻，換言之，要改變局面，唯有靠自己這一方挖掘潛力。
說話間，山頂那團光芒愈甚，天空漸漸有密雲疊涌，看起來夜蓮真的動了沖關的念頭，已然開始發力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