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風動泗水，吹出一葉輕舟
「一點挫折就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說話間，十幾條長虹騰空而起，耳邊傳來十三郎的叮囑。
故人重逢，當舉杯，當追憶，當展望，當……
抬起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侍衛焦急說道：「請主上移駕船頭，一看……」
「臨大事當有靜氣，越是危險越要冷靜。」
世事如棋，人生如夢，好好的一盤棋，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
「待會兒和你說。」
望著侍衛蒼白的臉，樂洪濤沒由來覺得一陣煩躁，剛剛好轉的心情再度變得惡劣，冷聲斷喝。
「啊！」黑衣人哀嚎幾乎當場癱軟，蔣凡那邊卻有些驚喜，一把抱在懷裡。
蔣凡微愣，神識放開橫掃黑衣人全身，裡外看個透。可憐黑衣修士堂堂大拿，此時非但不敢反抗，還得配合引導蔣凡，神情驚恐，同時有些期待。
……
這邊鬧到不可開交，小不點瞪著大眼睛看得發獃，那邊又有人不高興，趕緊提出抗議。
此行帶來整支艦隊，周圍三千里都不應該再有別的戰艦，怎麼會有船？
不用再說下來，樂洪濤身形疾閃，從船尾掠至船頭，凝聚目光向前看。
許是笑聲中的瘋狂之意太足，又或遭到慘敗之後膽氣不足，前來彙報情況的侍衛驚魂未定，畏畏縮縮，欲講又不太敢說。
「去，把她給我……嗯？啊！嗬！呃……」
十三郎拉過小不點，說道：「我要走了。」
四大死衛真的成了死衛，死了的衛；五艘戰艦隻餘一條，船上修士殘缺不全，僅夠維持魔靈艦運轉，再無一絲機動之力。樂洪濤自
霞公主只做了兩個動作，將十三郎的手臂緊抱一下，然後鬆開。
「不行不行，長者為先，還是大哥留下。」
道院……道院怎麼會處罰自己？
這句話說出來，三方修士集體鬆一口氣，山上靈修卻變了顏色。齊飛張口想要說什麼，牙木在旁邊冷不丁扯了他一把，結果飛殿下重傷未愈、險些摔個跟頭，到嘴邊的話也被堵了回去。
「我在幫你。」牙木朝他擠眉弄眼。
蔣凡等三人均已破階晉級化神，此時藍山、伏波兩人去后，忍不住拉住十三郎的手叫道：「曾經同甘共苦，豈能厚此薄彼。」
「慌什麼！」
似與他的話相呼應，遠方再傳驚天轟鳴，又一艘魔靈艦自爆當場；其後情形卻與之前不同，獵妖使殘餘二修奪路欲走，道盟似也戰意不足，三艦開始轉向掉頭。
「哈哈！」
想想剛才的戰鬥，樂洪濤意識到自己逃走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對方有意留手。看起來，道盟副使的身份讓自己與別人不同，進而才能逃過一劫。
「都是熟人，我就直接說了。」
「呼！」
「爾等，給我好好等著！」
十三郎隨手塞給蔣凡一物，說道：「不行試試這個，別怕弄死他。」
轟的一聲，十幾道身影當先撲出，餘下修為略低的修士們緊隨其後，唯有三卡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名少女容顏嬌麗，一火辣以柔弱，彼此依偎、顯得可憐而無辜；兩人身邊有一片長著長長莖
無時間。
「身份啊身份，本座頭上有天，天能容我，誰能奈何？」
為什麼會這樣？
一片絢麗之光爆射，冥冥中應有無形之力釋放，樂洪濤回頭望著迷霧外，目光陰冷。
不知是提醒別人還是提醒自己，樂洪濤翻手拿出一枚靈符，略作思忖，法力猛催。
「咦！」小不點驚訝轉回目光，心裏想沒看出來呵，蠻子居然變成了文化人。
「我靠，你們兩個作弊！」
「此地已屬泗水範圍，會有木船？」
真有船。
魔靈艦！
「我說話不利索，交給老三。」
「的確是條木船，船上還有人……」
很快把握住要點，樂洪濤竭力讓心神保持平穩，將紛亂線頭一一理清。
「民主個屁，我是老大，我說了算！」
十三郎抬手，點指，說道：「化神以上，除蔣凡外全體出動。戰場還在打的讓他們繼續打，想逃的人，無論靈修還是獵妖使，全部扣押。有敢反抗者，殺！」
侍衛回答道：「前方有船。」
「趕緊干吧少爺，不然來不及。」都知道此刻不是嘮嗑的時候，三卡嗓門一個比一個響。
「我是粗人不懂談判，老二留下。」
恍惚中，樂洪濤似乎聽到，遙遠的三面崖傳來一聲凄厲慘呼，周圍一片茫然失措的身影，那般無奈，無助。默默感受了一會兒，等了一會兒，樂洪濤神情慢慢恢復，透著幾分滿足。
「就這樣放過他？」一名生面孔魔
侍衛用力、詳細說道：「一條三丈木舟。」
咔吧人表了態，魔修長老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先生只管吩咐，本使無不遵照執行。」
樂洪濤不知該說什麼好，臉上分明寫著：這個廢物多半嚇傻了。
靈魔傳送被毀，如沒有鐵證，怎能賴在道盟身上？非要這樣講的話，結果無非天下大亂。反過來，三方公然襲擊道盟艦隊，此事若能利用得好，天下註定大亂。
「這麼大的事，不能你一個人說了算。」
三丈木舟飄飄蕩蕩，安逸甚至透著幾分優雅；船上不僅有人，還不止一個。
「我呢？我留下做什麼？」
「有什麼？」
樂洪濤沒聽懂這句話。
「既然長者為先，我說誰就是誰。」
見她這樣，十三郎稍稍有些詫異，隨即意識到七十年足以改變太多事情，自嘲笑了笑，忽探手拍拍公主的頭，動作與當年一樣，隨意，親昵。
「沒錯，少爺當年講過，這叫民主。」
蔣凡驚呼，隨即疑惑搖頭，說道：「根子是種道，但又不太像；施禁之人比我高明太多……」
三卡放聲狂笑，霞公主輕笑莞爾，小不點好奇看著是誰這麼蠢，牙木嗤的一聲想開口，忽想起那人是自己的上司，趕緊憋回去。
之前開那三炮，打的是兩名獵妖修士，山上靈修遭受池魚之殃，說到底是靈修內部的事？自己是道盟副使，受罰也該道盟出手，了不起牽扯道院，怎輪到其他三方主持「公道」？
「先聊著，等我回來。」
「比就比，來來來……一、二、三……剪子！」
「哈你還真當自己是老大，要不要比比？」
「有船。」
泗水如海，潮起潮落，斜谷與泗水交匯處，連綿水浪波波推送，沉沉浮浮，正像樂洪濤的心。
道盟……道盟怎麼會處罰自己？
生平第一次，樂洪濤為自己的身份感覺慶幸，為之得意洋洋。
「她是……」霞公主早留意到小不點，神情疑惑。
「慢慢研究，不著急。」
十三郎叫過黑衣修士，對蔣凡說道：「幫忙看看他，中的什麼禁。」
無論靈魔還是兩族，不管有誰想做點什麼，都只能私下悄悄進行。比如飛殿下看到牙木，非但不能刀兵相向，還得客客氣氣地打招呼。今日之戰，三方人馬公然襲擊道盟艦隊，且是在他們與獵妖使激戰時偷襲，有大把文章可以做。
樂洪濤用力呼出一口氣，灼熱目光在二女間來回移動，最後停在那名體型嬌小的身上，唇角微瞥，彎出快意的弧。
仙靈殿……仙靈殿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因為無論夜蓮還是齊飛，都不會主動說出來。退一步講，夜蓮都未必能活下來，就算能活，她又能做什麼？
木船忽然抬起了頭，張開了口，吐出一堆……東西。
時間緊迫，十三郎沒有回答那人的話，說道：「魔使留下，公主留下，咔吧留下一人，與飛殿下再商四盟今後事，成不成都先談著。其他人隨行身後準備，待將那名統領擒獲之後，即刻登艦。」
不知道是因為那兩名少女的神情太動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心裏一想到「蓮」這個字，樂洪濤腹下陣陣鼓脹，恨不得躍入泗水暢
事情的原因是什麼？樂洪濤當然知道，但是沒關係，且有資格不在乎。
「既如此，就還有機會。」
「主上，主上？」
心裏默默想著，樂洪濤平靜說道：「什麼事？」
他們怎麼來得那麼快？怎麼敢公然對道盟艦隊出手？
「種道之法！」
「上了戰場的戰士，最忌被人捆綁手腳；你們可以開殺戒，但不能因此肆意濫殺。」
當仁不讓，十三郎隨手一指山下，說道：「戰機不容錯過，迷糊的不迷糊的，想問的不想問的，打完這一仗再說。」
「紫煙爐！送給我？」
「……」
霞公主沒再追問，認真道：「好。」
樂洪濤很熟悉那種東西，因它們與其腳下踩的東西很相似，且有著相同的名字。
「奈何不了我，爾等全部都要死！」
「敢背叛我。」
為什麼突然冒出來那麼多魔族、燕尾修士？
不管齊飛是何表情，十三郎揮手朝眾人說道：「你們可以先走了。」
「天下大亂……呵呵，哈哈，哈哈哈！」
……
樂洪濤想不通這些事，也不願意去想；現在他的腦子有些亂，只能集中精力思考別的事，那些更加重要的事。
這句話應該算解釋，十三郎補充道：「樂洪濤也在裏面，他的身份特殊，你們不要動。」
「想得美！」小不點用力揮舞拳頭。
運足修為，用盡氣力，樂洪濤朝身後大喊。他的聲音沙啞，神情衰敗，胸前衣襟沾有鮮血未乾，臉上透著瘋狂與狂躁；他就像一頭雖年輕力壯、卻已走到窮途末路的猛獅，對著迷霧與天空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