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五十章 迷雲遮眼，意外重重
他指的是兩人相處過的那段歲月，當時袁朝年假扮學子，整天像個跟屁蟲似的與十三郎瞎混，稱其為「少爺」的習慣便是那個時候養成。
道院底蘊，在袁朝年身上體現得極為充分。九尊，教習，學子，內院供奉，或許仍不是全部。
這話似有深意，十三郎有些不太明白。
十三郎淡淡說道：「需要為道院爭取更多利益，應該的。」
十三郎平靜說道：「剛才不是說，不對我做此類限制？」
這很合理，而且極為必要。十三郎沒說什麼，示意袁朝年繼續講。
十三郎有些發愣。
袁朝年欣然一笑，回答道：「除了我，還能有誰？」
十三郎隨口應著，忽問道：「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只有你？」
袁朝年沉默了一會兒，嚴肅說道：「供奉嚴禁干涉外事，希望少爺理解。」
袁朝年苦笑著說道：「怎麼，看不起我。」
袁朝年輕輕嘆息道：「此次會談，雷尊身有不便無法親來，因此托我給少爺帶來兩句話。」
十三郎恍然大悟。
大致將情形介紹完，袁朝年深深望著十三郎，說道：「少爺是有大智慧的人，當前情勢什麼的，不需要任何人說教。我把這些講出來，少爺想必已經明白。」
供奉遠離世外，看開是一方面，對道院忠誠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依舊是飛升。享受無盡資源只管修鍊，最終能否破界而去，看實力還要靠運氣。比如最近，供奉們有些戰死沙場，還有千方百計提高壽元，仍等不到升仙台開放，活活老死在內院。
想通這一點，十三郎不禁覺得好笑，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在道院各位尊長眼裡已變成「刺頭兒」似的角色，需仔細斟酌才能制訂策略。
「
袁朝年回答道：「雷尊又說，劍尊的事情他也想過要查，奈何年老德薄，心中顧慮又太多，最終沒敢那麼做。」
似乎看出什麼十三郎想什麼，袁朝年嘆息說道：「少爺是有大智慧的人，當年那點事情，還望不要介意。」
十三郎輕輕挑眉。
袁朝年回答道：「雷尊首先說，江河奔流，後浪總嫌前浪太慢，恨不得馬上超越、或者乾脆將其淹沒身下。只有當河流匯入大海，才明白胸懷寬闊方可包納百川，前浪後浪都不過一條不起眼的漣漪，隨時可因風勢翻轉。」
袁朝年認真點頭。
十三郎雙眉陡然飛起，目光頃刻間變得明銳。
事實上，就算曾經進入內院修行的夜蓮，還有童埀等，因為修行時間短暫，了解的也不多。唯一可肯定的是，道院之所以保持強大威懾，根源便在於此。
擔心十三郎誤會，袁朝年忙解釋道：「這條規矩不是針對哪個人，更非對少爺有何偏見。內院供奉可以對尊者人選進行考察與表決，但不能干涉具體事務，自道院成立便有的規矩。」
「內院根基是學子，主要力量是供奉。」
二十七家分院，誰知道有多少像袁朝年這樣的人，身負何種使命？
十三郎認真聽著，默默思索著其中意味，嘴裏問：「然後？」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微合雙目低下頭，好一會兒沒做聲。
十三郎說道：「還有什麼限制？」
早在返回倉雲復讎的時候，十三郎便從鬼道處
「供奉之位，有著比尊者更加嚴格的選拔制度；人品、修為、還有對道院的忠誠，這些僅僅是最基本的東西，其最最注重的部分在於四個字：不涉世事！」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微微動容。
袁朝年嘆了口氣，說道：「少爺或許不知道，最大損失並不在外院。」
袁朝年咳嗽兩聲，說道：「少爺放心，無論您需要多久化神、能否化神，供奉職位永遠保留。此外，升仙台再有一百多年就會開放，少爺如能在此期間化神，大供奉之位非您莫屬。」
心裏這樣想著，十三郎問道：「靈域各方都派了人，道院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們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我拒絕該怎麼辦？」
如今袁朝年可不是什麼依靠賣符為生的學子，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大修士，且早就升格為教習。這些事情，十三郎剛開始調查便有所聞，很有些吃驚。事後想想，自己結丹時便把一名大修士當小弟，心裏除了自嘲，難免還有幾分自得。
道院分內外兩部，外院以紫云為首，共有二十七座分院；內院只有一個，很少出現在世人面前。只有當面臨諸如院長大比、出征外域、或發生靈魔大戰這類極端情形，內院才會出動人手，相助或者見證。
此番前來，道院明面以授命身份出現，本該高高居上；然而十三郎不同於其他人，且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先，這項授命已變了調，多少帶有「請求」意味。
袁朝年收斂神情，認真點頭說道：「但凡我能回答的事情，絕不相瞞。」
「雷尊有言，劍尊之事確有疑點，少爺既然要查，那便查吧
話語稍稍停頓，袁朝年深深看了十三郎一眼，再度開口。
袁朝年認真點頭，說道：「特殊供奉。」
十三郎打斷說道：「假如沒有足夠吸引力，供奉們早跑光了，對吧？」
關於內院，更深入的信息需要進入高層才有資格了解。十三郎只是一名普通學子，雖明白內院實為監控金烏而設，但其當年並未進入過，對內院的具體情形，人員結構等等，根本無從知曉。
這是實話。十三郎沒聽過關於十四供奉的任何傳聞，道院典籍也無記載，足以證明他們不授虛名，且不在江湖行走。
袁朝年抱拳說道：「規矩就是規矩，特殊也要有個限度，假如什麼都不遵守，誰都無法信服。」
袁朝年說道：「供奉選拔，第一條要求是修為。不管少爺實力如何超越同階，修為畢竟沒有化神，難免落人口實。就眼下來說，少爺若沒有合適職位，代表道院參加會談多有不便，屬特事特辦。所以大家希望，處理好六方會談的事務后，請少爺馬上回到紫雲閉關，儘早突破天人境。」
袁朝年說道：「即便擁有如此龐大的修士基礎，供奉仍有出現空缺的時候。過去百年，這種情形變得極為嚴重，如今大供奉僅剩兩人，且鐵定會參加升仙台，十名供奉缺少三名，餘下七人，有人苦等仙靈殿令牌，有些壽元將盡，未來能夠履行守護之責的人，已只剩下三人。」
十三郎只當沒聽見這句話，說道：「有些事情我想不太明白，需要從你這裏得到答案。」
袁朝年誠懇說道：「其實，就個人而言，我知道無論條件多高，都不足以讓少爺動心。之所以贊同這個提議，是因為我知道少爺深記老院長、還有大先生之情、
袁朝年輕聲說道：「自道院成立的那天起，內院保有十名供奉，個個修為驚天。供奉之上還有一主三輔四名大供奉，其實力……這麼說吧，四人當中隨便拿出一個，都有著不弱於九尊的實力，甚至更強。」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是有點意外。」
袁朝年再笑，笑容有些曖昧，有些嘲諷，還有溫暖的意味，說道：「少爺還沒有意識到，您在道院，並沒有多少熟悉親近的人呵。」
十三郎尚未能夠完全理清思緒，邊想邊問道：「之前你提到，供奉第一標準是化神，所以要我料理此間事務之後閉關。」
看一眼十三郎臉色，袁朝年小意說道：「接了供奉職位，意外著少爺全權代表道院，需要……」
十三郎目光更亮，緩緩說道：「什麼話？」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考慮很周到。想必還有下文。」
十四名大拿，其中至少四人相當於尊者甚至更強，袁朝年的話道出一個簡單事實：道院之所以能與雙盟比肩，其根本並不在二十幾家分院，而是落在內院、落在那些供奉身上。
十三郎說道：「假如我不這樣做呢？」
老輩漸去，需要注入鮮血血液，新老交替是世界的不變規律，道院不能例外。十三郎聽出幾分意思，沒有輕易開口。
袁朝年尷尬說道：「少爺能明白，最好不過了。」
袁朝年緩聲說道：「這裏說的外事，單指外院。」
十三郎沒做否認，問道：「讓我做供奉？」
袁朝年笑著說道：「這可是千載留名的好機會，別人不在乎，我倒很想留下點什麼，很不想被你搶去位置。」
世事難料，想當年，袁朝年嘴上雖不說，心裏想必
道院修行十年，十三郎盛名遠播，真正親近的人卻沒有幾個。如今老院長、大先生已去，眉師身為院長坐鎮紫雲，谷溪被囚禁，蠻尊身陷魔域，其它夠分量的人……斷無可能像袁朝年這樣的口吻與之商談，萬一鬧點什麼事情出來，彼此都不好看，且不好收場。
「當年是我佔便宜，怎好意思介意。」
袁朝年笑了笑，說道：「少爺是想留下調查大先生死因，對不對？」
袁朝年指指自己，回答道：「趕鴨子上架，我來。」
袁朝年說道：「過去百年，因為戰爭還有別的，道院連失多名長者，老院長、劍尊，還有教習學子等等，傷亡之慘人所共知。」
袁朝年進一步說道：「大家都知道少爺多有奇遇，或許會覺得這些不重要，因而錯失機緣。我雖然不知道具體，但能保證這種支撐對任何修士都是夢寐以求的大好事，不說別的，至少丹藥靈氣方面……」
袁朝年說道：「供奉不準踏足江湖，這對少爺而言太難了，且有悖人意。因此各位尊者教習包括內院供奉集體表決，對少爺不做此類限制。」
講到這裏，袁朝年神情有些感慨，說道：「道院不涉世事，很多人把它當成一個笑話，事實也的確如此；道院學子大多來自江湖，如何脫離得了江湖？然而，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道院之所以能夠保持獨立，根本便在於擁有一批真正不踏足江湖的大拿。」
「整體而言，道院力量僅相當於全盛時一半，新紀萬年之後會變得更弱，已影響到紫雲、乃至整個道院的安危。」
重逢以來，袁朝年首次提到過去，神情難掩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