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斜谷那點事
夜蓮微楞，沉默片刻神情轉冷，說道：「我沒那麼容易被你殺死。」
想了想，十三郎又說道：「或者出去走走，賽賽太陽什麼的。興許一不小心，就能得到什麼靈感。」
周大眼抓抓凌亂的頭髮，說道：「老師曾經說過，用活人測試藥性違背人倫，我輩斷不可為。」
女子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要麼身體不適，要麼就是遇到什麼不舒心的事情。如今的夜蓮心境凝穩，隱隱已現天人并行至境界，很少、應該說谷內的人從來看不到此種模樣。
斜谷一留便是數年，數年裡發生了很多事，來來去去很多人，但有一人、一事，從無絲毫變化。
「那當然了。」
一巴掌甩在牙木頭上將他打了個轉，藍山遙遙向夜蓮抱拳說道：「多謝仙子手下留情。」
萬世之花不管也不在乎這些，平日里，她要麼跟隨十三郎看他做些什麼勾當，要麼獨自一人在此靜坐，看著想著體悟著，默默鞏固修為。與以往不同的是，現在的她對誰都不會主動排斥，如有人前來，無論靈、魔、燕尾還是咔吧，夜蓮都會平心靜氣與之交談，神情淡漠但不冷漠，驕傲而不驕橫，且時常會莫名改換氣質。
十三郎耐心解釋道：「對人與對妖獸不同，如有不妥，我會全力施救；只要能挺過這一關，就可免去死罪。如此，自有人願意博一博。」
他實在不明白夜蓮從何得出這樣的判斷，震驚之外不免有些警惕，目光隨之有了變化。
「混賬東西，走了！」
原因就在旁邊不遠處，視線中，藍山牙木剛與十三
這樣的研究陣容，這樣的代價付出，數遍滄浪，哪家能與之相較？
不知是覺得奇怪，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夜蓮默默念了幾次，絕美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淡漠中透著幾分溫暖意味。
因為這，十三郎的煉丹造詣多少有些長進，當然最高高不過周星星的水平，在專業丹師眼中不值一提；但就十三郎這種需要別人手把手才能開爐的「丹道大拿」而言，已是極難得的進步。付出這麼多代價，在進行數不清多少次試驗，且將斜谷內品級較高的二葉草消耗近半之後，結果依然讓人失望。
「那是當然。」
十三郎信誓旦旦，神情頗有幾分感慨。
十三郎楞了下，沉吟片刻才說道：「如果是自願呢？」
時至今日，十三郎隨身帶的厭靈蟻早已死光，無奈只好捉拿各種妖獸繼續試驗，每日殺生。遙想當初，周星星之所以投身於此項事業，為的僅僅是得到一隻厭靈蟻……幸好他已忘了自我，否則，但這個事實足以令大眼崩潰。
新進階的化神修士，通常需要幾年、十幾年、乃至數十年閉關感悟天地，夜蓮不過方式有所不同，本質仍在修行。嚴格來說，期間無論有什麼變化，都屬正常。
結果嚇了一跳。
與萬世之花的目光相遇，魔魂聖子一聲尖叫，雙手撫
十三郎愕然說道：「我還沒說她怎麼死，憑什麼這麼講？」
十三郎說道：「所以才用死囚。」
不管成丹還是藥液，不論單獨使用還是與其它靈藥搭配，每當周星星興緻高昂、向十三郎討來厭靈蟻測試，結果總是一樣：生機盡滅，變成枯乾毫無生機的屍塊。
數年時間，周星星距離瘋子的距離已經不遠，他不在修行，從不打坐，很少休息，甚至連周圍的人與事都忘掉。如今的他，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已將研究二葉草看成自己必須完成的一項使命，為此死掉亦在所不惜。
「這也講機緣？」
出於崇敬、同時也有愛好，周大眼研究二葉草的目的很單純，是為了救活那隻將死又總不肯死的厭靈蟻。慢慢地，不諳世事的他越來越投入，逐漸將初衷拋在腦後，忘記了周圍一切。
「叮叮噹噹，叮噹……」
十三郎有些躊躇，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道：「一個女人、女孩子，嗯……已經死了。」
這種說法不夠準確，嚴格來說，周星星並不是願意為二葉草去死，而是根本不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何危害，幾與慢性自殺等同。
言罷不等萬世之花、還有十三郎回話，藍山帶著牙木落荒而逃，神情似有惡鬼在身後追趕，連回頭多看一眼都不敢。
「很好的人，很好的姑娘。」
十三郎望著遠處用力點頭，態度異常堅決。
……
不知出於什麼想法，夜蓮竟好心解釋起來，之後說道：「告訴我，她的名字叫什麼？」
對那些又專長又有偏好的人來說，類似情形很常見；比如童埀，別看平時有說有笑，一旦投身到丹藥研究上，瞬間便可忘記忘掉一切。就修士而言，這種品性好也不好，好是因為如此才能有所成就，不好是因為過於執著，往往會造成固執乃至偏執性格，將主業、乃至人類情感等統統拋棄，徹底變成瘋子。
「嗯，叮叮噹噹的那個叮噹。」
數年苦研，因有十三郎籌集材料，周大眼得以盡展所長，過了幾年下輩子也享受不到的奢靡生活。無論靈魔還是兩族，不管多麼珍稀，只要他需要，十三郎都能及時送來，隨其調配搭扮。以霞公主為首的幾名女子走遍斜谷，專門為其尋找二葉草。有些時候，十三郎親自操刀，以金烏之火，用血鼎為爐，在周星星的指導下煉製所需。
之後朝十三郎說道：「少爺放心，很快就能辦好。」
六方會談進行的不順利，斷斷續續已持續數年，如今斜谷內有很多人，除霞公主等幾名女子、還有十三郎等少數人外，極少有人敢於靠近這面山坡；原因並非夜蓮太兇惡，恰恰相反，如今的夜蓮很少如以往那樣冷漠，讓人覺得靜。
聽十三郎說要改用活人測試，周星星本能地覺得不妥，問道：「這樣做，豈不是在殺人？」
夜蓮輕蔑反問道：「是不是你殺的她？」
「下次別帶他來。」
十三郎猶豫了一會兒，默默回答道：「叫叮噹。」
或許是太靜了，男人看一眼便容易沉迷，之後要麼警醒退讓，要麼得到師長教訓，遠遠避開這處是非之地。
「
十三郎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幽幽說道：「這樣下去可不好。」
夜蓮平靜說道：「不是故意。」
夜蓮聽出其話語中透出的真誠意味，稍稍覺得意外，忍不住問道：「像誰？」
假如不是十三郎留在這裏，時常探望、且時常以強制手段逼其休息的話，這位對藥草有著極好天賦的年輕人或許已經廢了。對此，深知內情、一眼看出十三郎用心的夜蓮頗有不喜，雖沒有明著說什麼，其看十三郎的目光卻分明寫著：你也就是偽君子，而已！
萬世之花名不虛傳，是站是坐均有獨特風姿，現於世又好像身在世外，明明不言不動，給人的感覺卻是時刻變幻，難以捉摸，不敢捉摸，也不忍仔細捉摸。
十三郎張口結舌。
周大眼的眼睛大而無光，茫然回應道：「可是這效果，不對呀？」
這才是真夜蓮。如此想著，十三郎忽然有「鬆口氣」的感覺，表情隨之放鬆。
變化非常明顯，以往夜蓮斷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好奇，只有不屑。
「三生族都會經歷這個過程。我的情形比較特殊，首先是十三娘的意識作祟，二來血脈返祖之後，靈魔兩種性情也會衝突。而對三生族來說，如想最終完美融合成一體，必須將這些慢慢消化，真正轉變、說成為一個全新的個體。」
周星星，來自第八分院的一名不起眼學子，在得到十三郎的託付后，一心撲在研究二葉草的毒性研究上，片刻沒有放鬆。
「又變了。一日三變，就像……」
……
這邊十三郎無奈
「叮噹？」
從內心講，十三郎寧可與以往那個冷漠不形於色的萬世之花鬥智斗勇，也不願面對現在的夜蓮。原因便在於那種轉變，讓十三郎看到不少人的影子，且一日比一日形象，一天比一天更具體。
又臨夕陽時，靜坐中夜蓮微微抬頭，玉一般的臉龐、還有脖頸被紅霞抹上一層暈紅，其身體不知為何輕顫幾次，秀眉隨之蹙緊。
「蘋果砸頭，蜘蛛結網，類似這樣的好事，不是人人都能趕上呵。」
周大眼有些迷惘。以他此刻的狀態，顯然已不能分辨，這樣到底算不算違背人倫。
「休息，好好休息。」
十三郎說道：「我會徵求試驗者的意願，絕不強迫或者欺騙。」
這句不像夜蓮能說出來的話。別說是故意，哪怕真的不小心，如有人敢當面指責，萬世之花多半也會認下來，之後再冷冷問一聲：你想怎樣。
夜蓮知道他在想什麼，微諷說道：「我沒興趣了解你的過去，更不會向魔族打探。」
「哎呀！」
「呃，我現在做什麼？」
久居之地有面坡，坡上常坐一人，伊人長望山谷景緻，彷彿一座美麗雕像，又像是一顆紮根于大地的花。
「有用嗎？」周大眼明顯不信。
「好名字。能叫這樣的名字，其人想必也不錯。」
周大眼疑惑說道：「明知道會死，誰會自願？」
十三郎不理、也不在乎夜蓮怎麼想，看著周星星服下一顆養神丹藥，以命令的口吻叮囑道：「在我準備好之前，養好精神，絕對不準再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