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破心后始能攜
「嶺南之變世人皆知，你發誓誅殺山君滿門，但又找不到餘下的幾個，所以用盡這種卑劣手段試探我，對不對！對不對！」
「你是試探！你想試探我的反應，你想知道我與山君弟子有無關聯，你想問我是不是山君九子！」
夜蓮神情微變。
「既然不敢殺我，乾脆讓我殺掉你吧。」
「那你還等什麼？還不動手殺我！」
十三郎平靜回答道：「九子就是山君九子，她是上一代山君九子。」
好半響，夜蓮慢慢平靜下來，望著十三郎說道：「你肯定。」
「人死不能復生，殺錯了怎麼辦。」
十三郎道出實情，之後笑著伸出手，大模大樣捏捏夜蓮的臉。
十三郎說道：「不是給你畫，而是……你是她的血脈，難道不想知道她長什麼樣？」
十三郎溫和說道：「我覺得你有資格知道其身份，又不確定你能否查到這一點，所以說出來。」
「關於老師，之前沒對你認真說過。」
終於。
「我沒本事肯定。你先不要急……」
似乎覺得礙眼，十三郎踢飛腳邊的一塊石頭，說道：「之前說過了，我要查案的消息送出去這麼久，各方、各種相關的人有足夠時間思考並做出反應。」
夜蓮疑惑嘲諷道：「你為什麼肯定？你有什麼本事肯定？」
「老師有靈，我遇到周星星他們，來到斜谷就發現了二葉草，而且……恰好趕上你們出事。」
「……沒見過這樣的。」
「放心，我不會再提這件事，絕不。」
十三郎說道：「所以我隱匿身份來到外域，準備暗中查訪當年的
夜蓮重新說道：「需要證據。」
夜蓮沉吟說道：「你想打草驚蛇。」
「所以，現在你可以停下了……哎，怎麼還來！」
「當然有，但比較微妙。」
「……混賬話，那怎麼行！」
十三郎抬頭望著夜蓮，誠懇說道：「開棺驗屍，勢在必行。」
對著那張無辜的臉，萬世之花覺得周圍似有無數毒蛇快要舔到自己臉上，冰冷濕粘的感覺如此清晰，令她周身上下傳來陣陣痙攣般的衝動。
十三郎聳肩攤開手，問道：「我什麼意思？」
萬世之花身軀陡然僵硬，高昂的頭捏出的半個印決隨風而逝，閃爍出幾點黯然光花。
「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十三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會努力尋找證據，包括活體實驗正在準備，結果不用等太久。」
「呵呵，是啊，就算你能禁錮我的元神，也沒辦法保留到戰勝真靈的那一天，所以你不敢殺我。」
十三郎神情比他的話更冷，淡淡說道：「我要查案，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道院都不應該無人過問；支持或者反對，憤怒或者同情，嘲笑或者關心，哪怕裝模作樣問問情況，總不至完全無動於衷。」
「童埀做了很多，還特意請教了丹樓莫師，雖得到不少思路線頭，結果卻始終不能讓人滿意。」
「有沒有別的線索？」
「我肯定你不是山君門下。」
「你瘋了？能不能別這樣？」
夜蓮略有猶豫，說道：「需要確鑿證據。」
夜蓮
夜蓮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我會想不到？」
「因為我是女人！因為我有這個資本！」
……
十三郎疑惑說道：「不這樣，還能怎樣？」
夜蓮神情漸漸專註，說道：「按照這樣的思路，結果可能是誤傷。」
「我在乎叮噹。」
十三郎不同意這點。
打草驚蛇，毒蛇要麼逃逸，要麼反噬打草的人，要麼乾脆撞牆自殺，都可算反應。具體到這件事，當初與大先生有過接觸的人早已列出清單，已死的不算，只看那些還活著的人有沒有變化，都能帶來某些提示。
沉默半響，夜蓮轉身望著十三郎，說道：「你什麼意思。」
十三郎依然平靜，說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怎麼講？」
十三郎沒有直接回應，說道：「世上沒有一件東西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廢物，似二葉草這樣的材料，任何藥師都明白其重要，道院卻將研究間斷，你不覺得奇怪？」
「你……」
聽到這裏，夜蓮忍不住警告：「周星星尚未有成功，現在談天意還太早。」
十三郎默認這句話。
「剛剛還說報答救命之恩，你怎麼可以殺我。」
沉默半響，十三郎說道：「或許這就是天意。」
夜蓮咬緊牙關，一字字說道：「你說的是九子。」
夜蓮快要遏制不住出手慾望，沉聲道：「你能不能說句實話，到底是何用意！」
夜蓮說道：「或者是為了避嫌。」
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天大錯誤、不，是鬧了一場天大笑話，夜蓮面色鐵青透著濃
「用意……還真有一點。」
十三郎默默說道：「誤傷是最好的結果，對誰都是。」
「你會在乎？」
十三郎搖了搖頭，說道：「當然還要用人做試驗，但已有了眉目……關鍵在於我在亮明身份與態度之後的這段時間，漸漸看明白一些事。」
十三郎默默說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也可以做。」
十三郎說道：「當初金山之戰後，出於戰略部署考慮，四方聯盟開始尋找適合安置傳送陣的地點，進而發現斜谷。不久，各方發現了二葉草的秘密，進而開始研究，尋找加以利用之法。」
十三郎堅決說道：「別人如此可以理解，道院不應該如此。」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的確有點像。」
「瘋婆子，神經病……夠了！」
十三郎默默點頭，誠懇說道：「我肯定。」
「之後就是將結果與老師對照，需要你幫忙。」
「不久，老師大戰身受重傷，丹樓、還有別的很多人用了很多法子，皆不能根治。從時間判斷，彼時二葉草研究應該有成果，至少到了某個階段。我猜想，這是下毒的最好時機。」
夜蓮說道：「目前而言，這個打算沒能成功。」
十三郎說道：「老師已經下葬，只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不想打擾其安眠。所以我讓童埀研究毒藥，試圖還原病症，先找出老師中的是什麼毒。如能成功，再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事半功倍，還可避免傷及無辜。」
聖潔不再，驕傲無存，萬世之花像個瘋子一樣衝到十三郎面前，揮舞著樓蘭畫
短短片刻，萬世之花表情第三次凝固。
「你說的對，之前我的確是在試探。」
丹石之術療傷，藥性失之毫釐、結果可能相差千里；二葉草既可為毒也能用藥，這是周星星得出的結論；他能做到的事，道院與其它各方沒理由做不到。下毒者如用偷梁換柱的手法給劍尊施毒，確乎最可能、也是最合乎情理的途徑。
十三郎連連倒退，想解釋，但不知該說什麼好。
再強大的人也有極限，正如前半夜十三郎因為難以接受「事實」而失態那樣，萬世之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情緒崩潰的滋味，怒嚎失聲。
「的確不算成功，但非毫無收穫。」
「因為燈下黑，因為你的壓力太大，還因為……你與山君門下確有關聯。」
「因為太平靜，太冷漠。」
夜蓮的身體再度僵硬，半響才喃喃說道：「有道理。」
直接的法子審出真相，這句話如果演變成現實，不知會沾上多少人的血。夜蓮感受到十三郎查明事實的強大決心，木然面孔微微動容。
夜蓮微微色變，說道：「道院？」
夜蓮死死攥住那張畫，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要給我畫像，什麼意思？」
十三郎平靜說道：「如果要試探，至少要先有一點懷疑。你能不能說一下，我為什麼要懷疑你？」
現實情況是，距離十三郎高調宣布查案幾年，四方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這樣？」
「殺了我，或者把我打出獸形，證明你的猜測又一次正確！」
夜蓮臉上掛著淚痕，大喊道：「九子顛覆陰陽，上代
一追一退，兩人速度均在加快；漸漸地，周圍神輝之光開始，白蓮浮於夜蓮腳下，眼看她真的要動手，十三郎無法再這樣忍下去，開聲斷喝。
……
十三郎伸手虛攔，說道：「我相信那隻老鳥，它有本事、且絕對不會選擇山君門下。」
「大不了，我再把命還給你。」
夜蓮呆了一下，瘋狂笑著說道：「現在我更像九子了，是不是？」
複製八十年前的事，本身艱難自不必說，考慮到大先生的修為與周圍的環境，十三郎讓童埀所做的事情，不亞於大海撈針。
十三郎說道：「道院。」
這句話有多重含義。劍尊身邊高人無算，「下毒」不僅難度大，且事後無法收場。假如做成「誤傷」，一來不容易追責確認，二來道院以及各方的面子也都過得去，不至於引來太大風暴。
長夜漫漫，停止追逐的兩人再次坐下來商量事情，與之前那種唇槍舌劍、互有攻守不同，萬世之花木然坐著，聽著，很少再開口。
當然有道理。金烏與山君為死仇，怎麼會收下山君弟子？假如連夜蓮都看不穿，假如連這點氣節都沒有，金烏有何面目苟活下去，有什麼資格與真靈並立。
「你……」
十三郎後退半步、以躲避快要貼到身上的夜蓮，說道：「你又不是說殺就能殺，我狀態不好，未必打得過你。」
「不這樣，還能怎樣？」
夜蓮居然不依不饒，追上去叫道：「現在我不還手，殺吧。」
「為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