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晴空霹靂

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晴空霹靂

到了這一步,十三郎反倒冷靜下來,說道:「啞姑成靈后就和我在一起,我親眼見過她與很多人相處得很好,怎會無喜無愛。」
不用懷疑什麼,墮靈生來就有這樣的本事。
十三郎動問,孟凡林的表情有些怪,好似早就等著這句話的樣子,微笑說道:「極怨之靈,本身就是墮靈王者之一,怎會有事。」
人間之地,十三郎上哪兒去找冥氣?不管冥鬼是不是墮靈,它身上的冥氣如假包換,錯過即不再有。
「假如是大灰呢?假如命令啞姑殺掉大灰、胖胖、小不點……她會不會做?」
啞姑是墮落之靈?
「少爺,對不起……」
孟凡林神色平靜,緩緩說道:「人之根,在於情,墮靈所以滋生,原因同樣在於情;悲、怨、怒、憂、恨、恐,這些都是人族最本質的情緒;適才所講絕人倫、亂綱常……是墮靈的成長方式,它也需要修行,需要長大,還需要進化。其標誌、就是那六種情緒中有一種達到極致,即為墮靈之王。」
除此外,啞姑視整個世界為敵。
四道目光空間交匯,兩道冰冷毫無生機,凌厲猶如實質刀槍。兩道平靜如海,孟凡林神色依舊平靜,目光好似深潭幽幽,任憑啞姑殺意如何縱橫,刺入即消弭于無形。
背後兩跨都帶著弓,除了欽克族,再沒有哪家修士如此打扮。
「墮靈身披其母,若其身亡,第一個遭到反噬的是孕育其誕生的母體。如將冥鬼視作還沒成氣候的墮落之靈,這根鏈子必與其母體有關,唯如此,墮落之靈死後才會露出母體,且因為反噬露出本來氣息。」
一旁,當事者啞姑靜靜聽著,冰冷的面孔上閃過一絲殺機。
講到這裏,孟凡林神情憂慮,說道:「夢離第三層,怕是出事了。」
諸多考慮,此事非弄清楚不可。
抑制不住要這麼問自己,十三郎將目光轉向啞姑,恰好與啞姑看過來的目光相遇,人鬼均為之一震。
那只是誤解。與墮落之靈相比,那些人行為就像小孩子的遊戲,沾點墮落的邊罷了。
絕人倫,亂綱常,食大義,逆天道,即為老者口中的墮落。
什麼是墮落?
此老出身蟬翼,與尋常魔宮長老不同,其地位超然,是最有可能接替天諭的人。換算成靈域的話,幾與破天觀真人相當。
「請教老人家貴稱,怎麼對墮靈這般清楚?」
啞姑豁然抬頭。
兩人相視一笑。
「孕育的過程可能很快,也可能極慢,幾年、乃至上十年都不稀奇。期間,母體因劇痛生怨,因驚慌生恐,因焦躁生怒,因懊悔生恨,因無依生悲,因敵意生憂,所有這一切,最後都會化成養分,不斷滋養、持續催化,最終生出一個怪胎。」
「胡說!」
三層獴邏,十三郎是知道的,百曉生號百曉,想必也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十三郎知道,於是……
這若不是墮靈,什麼才是?
什麼鐵鏈什麼三層,十三郎都不放在心上,天心蛤蟆天賦異稟,再說它沾染的冥氣不多,同樣不用擔憂;最讓人牽挂不下的是啞姑,吞得一點不比四大魔尊稍。冥氣對鬼物太過重要,除非啞姑不想成長,今後還要想辦法多找冥氣,繼續吞。
「第三步比較有意思。所謂食大義,非失去,乃吞食……」
孟凡林忙稱不敢,連說一點材料換來今日老命,自己賺得多了,云云。如此這般幾句,氣氛比剛才是融洽太多,在將此行緣由簡單分說后,話題自然而然回到眼前,回到魔蚊夢離劇變、魔蚊危機、以及那根鏈子上。
「不要再說了。」
人常有惡行,其出眾這為惡人,更有魔道巨梟,視人理綱常如無物,亂君弒義如同兒戲,殺親奪運毫無愧疚;以尋常標準衡量,這些人無不罪大惡極,堪稱墮落。
孟凡林說道:「一極僅為初王,墮靈生極,會接下去修行別的,如能將六種情緒通通修到極致,墮靈稱帝,舉手盪滅星空,睜眼即令世界崩塌,吹口氣可令人間沉淪,非聖人不可阻止。」
孟凡林,號百曉生,是與千愁公子同時代、與之齊名的人物。從其綽號便能曉得,此人修行駁雜所識最為廣博,如有什麼認不出的寶物、解不開的疑團,找他准沒錯。虧了修士記憶超群,也虧百曉生這個綽號給十三郎留下印象,否則斷斷記不起來。
「孟凡林,孟凡林,孟……百曉生?」
啞姑就像一個缺失了人格的人,與傀儡有幾分相似。可以肯定的說,假如十三郎下令讓啞姑毀滅世界,她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道友們給面子,胡亂吹捧罷了。」
「啞姑想學,一直都在學。」
「吼!」
啞姑講著要講的話,目光黯淡,聲音好似冰塊互擊,撞出點點冰花。
轉過目光,孟凡林望著啞姑,說道:「老朽斷定,其靈絕無正常人必有的兩種情:喜,與愛。」
得孟非凡提醒,十三郎想到一個被自己完全忽略掉的問題,縱如大灰、胖胖、乃至小不點,也有對自己的命令提出質疑、甚至抗拒的時候,唯獨啞巴不是這樣,絕對服從。
絕人倫只是第一步,墮靈接下去會親手毀去其親族家國,將一切遵循的顛倒過來,將一切被禁止的推行開來,即為亂綱常。
二層變成這副模樣,三層不出事才怪。不對,應該說,只有三層發生重大變故,二層才有可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百曉生憂心忡忡固然是真的,但在這個時候刻意流露,用意未免太明顯。
有前面那番介紹,墮靈給人的印象就好比一隻開水燙過的爛蛆,聽到都起疙瘩,多看一眼都噁心,怎麼可以和啞姑扯上關係。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通體冰涼,如墜冰窟。
「戰鬥自胎兒起始,不決出最後一個絕不出世。詭異的是,墮靈在裏面折騰,母體承受著無盡折磨,但如不受外力強殺,怎麼都死不掉。」
根本不用孟凡林提醒,早在他剛剛點出啞姑缺失的時候,十三郎已在心中將經歷濾了一遍,認真找出可證明啞姑不是墮靈的例子;結果讓人失望,無論哪個人、那隻獸、又或者是鬼,但凡能與啞姑相處者,無一不和十三郎有關係,且是很深的關係。
老者抱拳,將身邊那位名為藏的中年人對十三郎做了介紹,后說道:「老朽與先生有過交往,只是先生不記得。」
良久,啞姑臉上殺機不再,默默垂頭埋首胸口,神色黯然。
啞姑態度誠懇,聲音沒有什麼起伏,換成以往,十三郎很容易從中看到諸如溫暖、親密、依戀等等情緒。
「沒有喜,沒有愛?」
「太遠的事情先不考慮,孟老幫忙看看,同樣吞噬冥鬼之氣,啞姑有沒有事?」
「子母媾和成孕,一孕便有七個。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七墮靈彼此開始爭鬥,爪撕嘴咬腿蹬足揣無所不用其極;其目的不是殺死,而是要吃掉對方。」
名字只有一個字的人很少有,本該被人留意,可惜十三郎根本沒在意後半句話,凝思默念幾次,眼神一亮。
孟凡林嘆息說道:「那不是她的喜,她的愛,是因為先生你、因其守護執念太強,才會如此。先生不妨回想一下,此靈可曾對任何先生不喜之物生出喜,對任何先生不愛的東西有過愛,自能得到證明。」
孟凡林輕輕擺手,含笑說道:「先生的飛蟻,養得很好啊。」
十三郎啞口無言。
提到厭靈蟻,十三郎頓時笑起來,回應道:「雲長老可好?」
「老朽孟凡林,見過十三先生。」
「啞姑學不會,也感受不到。」
「請讓老朽說完。」
十三郎沒回應這句話,內心多少有些好笑。
「呱呱!」
天生混沌,混沌生靈,靈育萬物,萬物之長為人,萬人之長為道靈,出生即含有天道之力。如把這一切顛倒過來,就是墮落。其與道靈完全對立,就好像鏡子兩面,被稱為墮落之靈」
魔域百族,十三郎接觸過的只是零頭,眼前這位老者生得一副好相貌,清瘦面容雖然疲累不堪,卻透著書生才有靜思意味,給人的感覺不像修士,而是那種真正做學問的人。相比之下,旁邊那位中年男子一臉精悍,且很容易能看出其出身。
一人一蛤同時震怒,遠處大灰立生感應,騰身躍起。
當初金山解圍,蟬翼族雲離給十三郎開出一紙料方,指點其如何飼養妖蟲。亂舞城內,十三郎拿著那張紙敲詐三聖子,著他們儘快籌齊送來;其後麥少飛辦的這件事,交割時提到一個出過大力的人的名字,就是眼前這位孟凡林。
休說十三郎,連胖胖都覺得聽不下去,小爪子一抽一抽的,鼓楞著眼睛做嘔吐狀,被噁心得不行。什麼食大義逆天道,就憑老者前面講的那些,對待墮靈便只有一個辦法:殺死,燒成灰燼。
「墮靈出世不是正常分娩,而是撕開母體的肚子自己爬出來。這個時候,母體多半已經死掉,成為墮靈面世后的第一餐;假如還沒有死,墮靈便會將其留下,挖五臟后再穿到身上,成為一具人形畫皮。」
今天不行,今天只有悲哀,無奈,與孤獨。
原本有些印象,再提到厭靈蟻,十三郎怎麼會還想不起來,抬手抱拳誠懇說道:「當年的事情,還要多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