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現世報，生死變
美帥微諷說道：「僅僅是解除，本帥為什麼還要問？」
自泄露了判官身份，美帥屢次提醒十三郎不要想通過他干涉輪迴，原因不是害怕，而是因為他的的確確很難做。
十三郎靜靜等候下文。
……
美帥嚴肅說道：「陰間不問恩怨情仇，但如遇到必須過問的重要事情……本判不方便告訴你是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陰司如一定要查那個生靈，會將它的生平、來歷、輪迴過往，通通查個徹底。」
十三郎目光微閃，說道：「想查就一定查得到？」
講話改為傳音，美帥送過去一番解釋，之後說道：「有此發現，恰逢你連發三次召喚，大判思量后決定助我過來，明白了？」
美帥無奈說道：「本帥返回之後才剛剛奏明詳情，連渡化玉牒都還沒來得及分離，實難給你承諾。」
……
「你說的是哪個？」
十三郎正色說道：「善惡，因果，恩怨，是非。」
人活一世，想做要做的事情太多，能做成的百不足一，縱然那些號稱看破紅塵、遁入空門的人也不能說真正四大皆空，遑論億億萬凡夫俗子。這麼算的話，美帥的話很有道理，如讓每個人講講人生，陰司不是忙壞掉，累死都來不及。
因果無報，對修士而言倒在其次，如果這句話傳到凡間，且被大多數人所採信的話，絕對會引發一場劇變，甚至大亂。
美帥又說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這句話你說對了
美帥斷然回答道：「本判不告訴你。」
十三郎回答道：「我把它解除了，有什麼問題？」
美帥憤怒說道：「告訴我，你是怎麼解的？」
「打死不明白。」
「你不是。」
大律不容觸犯，十三郎明智選擇退讓，所求著實不算多。公與私的矛盾被弱化到最小，美帥很掙扎。
小不點無憂無慮，最初震撼過後，很快被這個大個子所講的「故事」吸引，聽得津津有味。
美帥氣得笑起來，嘲諷道：「生靈轉世之前要在陰司過堂，這點倒沒錯……這麼和你說，常人只知陰司煉獄，事實上陰司和煉獄有分工，如非罪大惡極，不會隨便動用大刑？」
……
十三郎默默說道：「若非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這麼浪費。」
「死人安身，活人安心，原本就是人之常情。」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
美帥說道：「繼續講，你怎麼解？」
美帥冷漠說道：「本判身陷滄浪萬年，陰間如果因此動兵，早就可以將此界蕩平。原因何在？因這裡是陽間，鬼物入界即需服從陰陽大律，連本判都不例外，遑論爾等。」
十三郎說道：「功德怎麼講？」
不等美帥再說什麼，十三郎說道：「回到眼前吧，總之這個老頭子是我的親人，麻煩你幫我照看著，沒苦最好，有苦少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沒什麼，當我沒問。」
十三郎平靜說道：「那是你的事，我怎麼知道原因。」
「話說回來，陽世億億萬多生靈，哪個不是一肚子委屈，哪個不是一籮筐的話，個個都像你說的那樣處置，陰司不得忙壞掉？」
沒有人能夠想到，此時此地陰陽之間的這番對話對人間而言多麼珍貴，對後世產生多麼大影響。可肯定的是，假如有佛門中人在場，絕對會虔誠向判官請教，哪怕痛哭哀求，死纏硬磨、豁出命去生死相逼，也勢必要他多透露一點玄機。
「我是。」
美帥恥笑說道：「招什麼？」
「本帥說的是……這次召喚，我原本是來不了。」
美帥忽然笑起來，笑容詭異並有些曖昧，悄聲問：「生死契……你幹了什麼？」
「不懂裝懂。」
十三郎默然無語。
……
美帥生氣了，怒而說道：「告訴本帥一件事，我就答應你。」
「你不是！」
「真的這麼重要嗎？」
美帥有些無奈，接下去說道：「聽說有人修與鬼寵簽訂生死契，還能自己解除，大判好奇為之檢查了一番，這一查就發現問題……」
美帥楞了一下，回答道：「差不多。」
美帥有些感觸，憤憤
美帥說道：「陰陽相隔，隔的不光只有生死，還包括剛剛你說的那些爛事。陰間對惡的定義與凡間不同，你們眼裡『罪大惡極』，到陰間可能都不算個事兒。」
至於十三郎……他留意到一件不知是否重要的細節，只有提到官務的時候，美帥才會自稱本判，餘下都以本帥自居。
話題突轉，美帥嚴肅說道：「原因你知道，本帥精元流失太多，渡化玉牒受損嚴重，根本不可能這麼快恢復。」
十三郎沉吟半響，說道：「現世報？報不成活該。」
「本帥說的不是這個。」
願望不錯，誰曾想十三郎這麼快就把三次允諾一次性用掉，方式慘烈，所求都是些雞毛蒜皮、偏又讓他為難的事情。
十三郎默然半響，回答道：「生死有隔，如河流兩岸，一面生，一面死，放大了說叫陰陽兩界，對人而言就是活著與死去。人死則河流乾枯，河流乾枯則人死，兩相對應，便是生滅至理。至於生死契，它在兩條河之間挖一條溝渠，將一人生岸與另一人死岸相連；一人死則一河乾枯，連接之河隨之消亡，進而全部崩滅。契約難解非人力不夠，而是生人過不了河，到不了死岸，自然奈何不了那條溝。」
十三郎無法理解，疑惑道：「過堂不罰，不招怎麼辦？」
十三郎稍稍低
美帥楞了一下，回應道：「你什麼？」
似覺得這樣不夠強硬，十三郎停頓片刻，堅決回應。
似覺得自己說得太多，又或所講的話太冷硬，與眼前悲傷氣息不符，美帥有意緩和，說道：「人其實還好了，靈智高懂輕重，縱有事也知道選擇重點，麻煩的是那些初生靈智的傢伙，花鳥蟲魚，草木山精，個頂個的啰嗦大王。」
美帥想了想，補充說道：「遺棄之地只是特例，而且是暫時。等將來找到源頭，跨界連通這樣的事情，陰間不是頭一回。」
聽到這句話，旁邊幾人本已有些麻木的神經再被震驚，呆愣無言。
或者叫變革。
「你不是普通人。」
情理上講，十三郎對美帥至少有過三次大的幫助，最後一次直接關乎性命，要說心裏一點感恩的意思都沒有，絕對是欺騙自己。因為這個，美帥許下三次出手的承諾，不是要了斷因果，而是希望自己能好過些，至少不要產生心魔。修行的角度看，鬼物同樣會有心障，獴邏所以變成美帥的根本原因便在於此，因此越發不想重蹈覆轍。
十三郎默默說道：「老傢伙可憐，來世就算變成狗，至少讓他遇個好主人。」
十三郎疑惑說道：「人都囫圇過關，一顆樹，用得著這麼仔細？」
美帥越發不屑，說道：「你當陰司什麼地方，青天大老爺么？」
「當然。」
美帥說道：「人殺人，被殺之人有屈有怨；既如此，人
稍頓，美帥繼續說道：「兩國交戰，百姓戰死、累死、餓死在所難免，死者有冤有怨，難道讓陰司替他報仇，把那些軍卒、將官乃至皇帝都抓起來下地獄？」
「我是。」
美帥說道：「別打岔，本帥之所以能來，當然是因為立功受賞，功勞包括此行圓滿，帶回冷姑娘于墮靈之王，此外還有就是……你。」
「不是要你的承諾，是請你幫忙。」
僅就當時情況而言，周圍聽到的幾人中，黑面神驚恐難以自處，夜蓮陷入深深沉思，莫師仍在忙著自殘、尋求以這種方式求來一線生機。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十三郎說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難道只是一句空話？」
十三郎有些疑惑。
美帥說道：「陰司是官衙，但與普通官衙不同，管的不是恩怨情仇，而是大律。若問什麼是大律，本帥告訴你，對陽世生靈而言，人獸妖魔，蟲魚花草，恩怨情仇愛恨，死後一筆勾銷。」
十三郎說道：「你是判官，當知道陰陽橋能夠連同兩界，界面如此，人也不能例外，只更加隱秘。河上有橋，只要找到那座橋，以生人達死岸，解決區區一條溝渠自然不在話下。」
「可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說句不中聽的話，你這分明是自我安慰，而不是為了讓他過得好。」
片刻沉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