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白與黑,仁與毒

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白與黑,仁與毒

滄浪星歷史遠不止萬年,出現過無數精修大能,新紀戰前還曾有超出化神的存在,可謂之繁盛。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歷史,出眾乃至傑出之士不知凡幾,怎麼會甘心做奴才。
活佛說道:「首先當然是力量,剛剛你說到罰天大陣,和尚估計,你只是一知半解。」
聽到這裏,十三郎眼神微亮,面色慢慢變冷。
「血千愁之妻是九子,理應知道山君機密,可惜啊,她……」
活佛說道:「罰天大陣起始為了對抗天災,比如隕星、落石之類,想用它弒神,需要具備很多條件,做出很大改動才行。」
如果還不夠,眼下僅僅過了片刻,十三郎肌膚尚未愈合,活佛那條斷臂卻已經行動自如,恢復能力哪是強悍所能形容,幾可稱得上非人。
反過來想想,假如真靈真的能夠無所顧忌,又何須那個「不可辱」,乾脆來個「不可殺」,更加顯得真修威嚴。
聽到的人面面相覷,暗想這件事若是傳出去……
「若無九子,如何找到山君?」
活佛頓了頓,忽問道:「仙靈殿聖女,如今和你在一起?」
活佛說道:「想當年,昕昕施主救子無門,竟然穿過靈魔分界找到落日塔,希望藉助佛門的力量破解邪術。可憐天下父母心,歷盡千辛萬苦,等她的只可能是降魔手段……幸好遇到了我。」
和尚神色憐愛,安慰說道:「當年和尚對昕昕施主說,這孩子不是夭折之相,命中必有貴星出現,你看你看,這不是應驗了嗎。」
天星墜地,威力可能不比真靈差,但那是死物,遠不能與活人狡詐相比。活佛的話其實是在提醒十三郎,你還嫩著,想事情過於理想化。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條線至今都沒有斷,且馬上被提到。
活佛接下去說道:「有點巧,事隔不久發生兩件事,讓這個全無頭緒的事情變得有些眉目。一是陸放天,他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再者是魔域出了個血千愁……」
十三郎苦笑說道:「您太過獎了,晚輩只知道有這個名兒。」
不管眾人何思何想,活佛繼續說道:「談談說說,我倆覺得這件事情很難,要分幾個步驟,要做很多事,急不得。」
老祖宗與十三郎的關係算得上親近,可即便是這樣,也不敢透露半點關於活佛的那段往事;因為她明白,相比一言九鼎的她,活佛看似聲望更高,實則受到的制約更重,這樣的事情一旦傳出,後果不堪設想。
活佛說道:「知道名兒也不錯了,整個滄浪,如你這樣知道各宗最高機密者,不會超過五十人。」
活佛繼續說道:「力量的事情需要慢慢積累,一代、幾代,總之傳承下去就是。事情最難難在山君本身,一不知其身在何方,二沒見過修為高低,三不知其能否化身……這個你已經知道了,連其門下弟子都有幾條性命,遑論山君自己?」
這就是了。
一樣的行為,放在普通人身上叫無信,然對這位享譽千年的活佛而言就是高妙,是地地道道的逍遙。如果說之前活佛襲殺十三郎顯得荒唐,現在大家對其看法完全不同,多了理解。
噗嗤,小宮主哽咽中忍不住笑起來,梨花帶雨更惹憐惜。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麼好。
當然,這樣講並不意味著立場轉變,假如活佛持舊意殺人事,大家該打的打該殺的殺,斷不會手下留情。
新紀后萬年,滄浪靈魔一分為二,衰落的不僅僅是一兩個境界,更重要的是從此不再安寧,再無合力對抗外辱的時候。
對著那張坦然坦蕩的臉,燕山等幾名大佬紛紛收斂敵意,鄭重施禮。
十三郎啞口無言。
總而言之,活佛不愧是活佛,真正的慈悲大德……可偏偏對十三郎下手這麼狠,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命。
幾者相加,活佛說他太弱,一點都沒有歧視狂妄的成分,大實話。
什麼叫強大?
這句基本是廢話。
活佛又說道:「魔宮立足時間短暫,那時候的昕昕還不是掌座,根本不知道魔宮有沒有類似陣法。因為與我的那次交談,其返回后開始朝此方向邁進,為的是掌控魔宮,進而才談得上彙集群力。和尚這裏當然也沒閑著,詢師問友、裡外里忙了些年,也算作了一點事情。」
無所謂?
「有嗎?」和尚大氣揮手,說道:「有就有吧,小事情,無所謂。」
十三郎沒法反駁,只好默默聽著。
一下子簡略大半,活佛唏噓說道:「其實那些東西啊,和尚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用。」
滑不滑稽別人說的不算,活佛覺得應該那樣做,就能為之捨棄一切;從這方面講,似乎所有意志強大的人都差不多,想做便去做。
「後來?後來就談了談,談著談著居然談到一塊兒去,我倆都想試試前人沒做成的事:殺掉山君。」
又或者反過來,想做便能去做的人,才稱得上強大。
「這很難,難如登天……算了,以你的道行,說了也不會懂。」
極為突兀的問題,十三郎心中已有所料,神情頃刻間變得冰冷。
貴星就是我?十三郎不知怎麼做才好,咕噥道:「大師,您剛剛還說不會算命,也不信那個。」
什麼是外辱?山君是,金烏是,四足、甚至涅祖都可算成其中一份。相比這個星球上的巔峰大修,他們太強大,強大到讓絕望,雖看起來被封印于地下,威勢仍如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懸在脖子上的屠刀,讓人不得喘息,不敢反抗。再加上靈魔相互仇視,彼此糾結不分高下,兩域雖有無數英才,仍不能不生忍下來。
「大師所傳,家祖一樣都沒忘,安安自從有了記憶,也在修行。」小宮主早已壓抑不住,埋在和尚懷裡哭到抬不起頭。
之前那場片刻交鋒,活佛受襲四面八方,一手持杖應付群修,同時還以單掌對雙拳,與十三郎連碰十三次。看似以一敵二,實際情況遠遠不止,活佛剛剛施展過大神通,還要分神兼顧八方,純以金剛法體作戰。十三郎則全力以赴,法體同施用盡手段,最終才得慘勝,打斷其一條手臂,自己也遭重創。
至此,千愁公子一事才算得上真相大白。操縱他的既不是道盟也不是戰盟,而是這些心懷大志、真正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最最可悲的是,老祖宗也是其中一員。
活佛感慨說道:「落日塔居然來了個魔修,和尚真真嚇了一大跳,我倆先是打了一架,昕昕施主真正大才,和尚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猶不能輕鬆。施主她一邊打一邊說,打著打著,和尚就打不下去了。」
知道的有這些,那句「都死了」,隱藏著多少豪情,多少悲壯,多少無奈與鮮血,誰又能知道?
「佛祖慈悲……」活佛念佛,眼中悲苦之色愈濃。
即便如此,萬年中仍有桀驁之才行豪傑事,試圖將山君從自己的頭上抹去,哪怕為此身滅道消。
千愁公子誓言滅魔,卻不知他就像一根風箏,捏線的人可能就是魔宮掌座……該說什麼好。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從其弟子身上著手。」
活佛的表情隨意,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聽到的人心情鬱悶,尤其他剛剛還試圖以殺人手段阻止十三郎,更加顯得滑稽。
何謂看開?什麼叫心境空明?什麼叫糞土功名身後事?
「多謝大師指點。」
心中複雜,十三郎問道:「後來呢?」
比如大先生,假如有機會與山君一戰,劍尊想必能夠開懷大笑,奮擊此生最最絢麗的一劍。比如老祖宗,當初如有機會為子報仇,哪怕機會只有萬一,那名烈女子也會義無反顧,行逆天之搏。
后怕因為生死一線,後悔的原因就多了,主要在於他覺得自己對這位大師太過分。一個連魔族大拿都不願殺的靈域和尚,怎麼看都稱得上慈悲為懷;作為經常穿梭靈魔之間的那個人,十三郎最能體會到靈域敵意,尤其知道這樣的作為對和尚而言有多難。
「所以……」
目睹如此,想到這些,十三郎越發后怕,同時也有後悔。
當初群魔逼迫千愁公子殺妻,背後有沒有魔宮的影子,老祖宗是不是默許,甚至主動促成其發生?
換個說法,十三郎在做的事情,靈魔兩域早就有人在做,從來沒有停下。
「和尚無能,破不了山君邪術,只好隨便糊弄幾句,傳了幾篇凈心經文與法咒,又給這孩子賜一個『安』字。」
「我警告你,別打她的主意。」
「不哭不哭。」
相比幾名大佬,十三郎留意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內心微凜。
深深嘆息,活佛神色滿是悲苦,憐憫說道:「唉,挺可憐的孩子,遇到那麼悲慘的事,還要被我們這些老傢伙利用。」
這番話說的含糊,但能想象當初老祖宗情勢如何艱難,好在她遇到的是活佛,假如是另一個與之修為相當的僧人,恐怕已沒有今天的魔宮掌座,也沒有那個會失憶的小宮主。
能讓老祖宗如此挂念,可以想見活佛所傳絕非幾篇經文那麼簡單,只是傳法于魔不能宣告,便是活佛也需顧忌悠悠之口。
和尚的話聽著簡單,內里實包含無盡豪邁,當然,更多的是酸苦。
若非如此,山君弟子何以威懾天下,區區幾十名獸血修家,何以能夠得到「可殺不可辱」的榮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