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弒神之道
人類智慧果然無窮，當然，腹黑之術也是天下無敵，再找不出那種生靈可與之相比。
老院長不能，老祖宗不能，劍尊不能，活佛也不能。
相比活佛，其餘人心中更多擔憂，生怕因為這句不靠譜的話、將本已緩和的局勢弄到不可收拾。
活佛語焉不詳，比如如何順著線索追查山君，如何保證九子配合，事後又將怎樣等等。但他道出了人間弒神最難點：連對方是誰、在哪裡都不知道，談何謀划大業？
強悍一點的說法是，誰還能拿他怎樣。
以活佛身份說出這樣的話，還能怎樣。
大比之後踏須彌，這是道院堅持數千年的傳統，按照活佛的說法，這樣做並非是為了學子，而是為了給金烏送人……直到找出能與之溝通、能夠說得上話的人？
老院長身背喪子之痛，劍尊險有失魂之危，兩人與山君之間都有解不開的私仇，其所做所為更容易被理解；況且兩人在世的時候，夜蓮距離九子的距離像天地那麼遠，真正臨頭時態度怎樣，還是兩說。
山君難覓，但又何須人去找？金烏神目綻開的那一刻，就是山君現形的時候。
「這樣，是不是太……」黃花女心想道院看來不是什麼好地方，十三為什麼那麼挂念，拼了老命維護。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你知道袁朝年嗎？」
同一時間，須彌山上，十三郎本尊正說著同樣的話。
活佛回答道：「不是怕，也是怕；和尚擔心她不夠優異，或者有什麼不符山君標準，最終無
活佛說著忍不住嘆息，輕聲道：「夜蓮這個孩子，和尚很想親眼看看她，可又一直沒那麼做……」
十三郎能想到的事情，先賢大能一樣想得到，非但想到，且早已著手。
道理真的很簡單，活佛與諸多先賢怎會想不到？
身懷無上修為，坐擁天下門徒，如活佛同樣強大的幾個人聯合起來，做出的結論無人可質疑。
……
普天之下，人修之中，若論對山君弟子的了解程度，找不出一位能與十三郎相比。
「如依著和尚的想法，這樣做等於折辱金烏，還不如按照先生的法子，直接把它放出來。」
等了一會兒不見其聲，十三郎微諷說道：「你怕什麼，心中有愧么？」
活佛聽后平靜點頭，說道：「驅虎吞狼，道院一直在做這件事。」
今日在場的人，都還不知道的發生在丹樓的那件事，除參加過秋獵的幾位隱約能夠猜到真相，余者盡皆不知所措。
「難道不是？」活佛罕見起了凡心，要與之認真爭辯一番。
利用過老子再算計女兒，怎麼看都是陰毒缺損；若換成別人也就罷了，比如劍尊，比如老院長，十三郎此前已隱約猜到他們知曉真相，否則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夜蓮這孩子不錯，來歷不凡」之類的話。
道理很簡單，找不到就殺不著，成與不成，根本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無恥！」黃花女按壓不住厭惡，憤而開口。
「這我知道……她
有底氣的話才能有力量，活佛聽出十三郎話語中包含的力量，能體會到他的強大信心與決心，不免有些茫然。
那座佛塔屹立千秋，在人間擁有至高無上的尊崇，然而對陰間判官而言，它與尋常宗門、甚至幾個平頭百姓毫無區別，抹去無非多出幾條亡魂。
「呃……」活佛聞之長長嘆息，望著十三郎的目光曖昧，有些讚歎，還帶有幾分鄙夷。
能見到又如何？似山君這樣的存在，弄個化境傳送再容易不過，召喚時直接拉進去，離開時順手扔出來，誰知其真正藏身地。
剛剛才被看成慈憫天下的聖人，掉過頭來即成魔頭，這樣的作為最讓人不齒。此外還有，今天的事情從突襲到解釋，從解釋道慈悲，突然又從慈悲轉變成陰毒，十三郎自詡看透人心，此刻也不禁被這位佛爺弄花了眼，已不知道該怎麼看待他。
「記住我剛才的話，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這就是我們一直等待的事情，其後又如何了？」活佛急忙追問。
「袁朝年，山君十子。」
「啊什麼啊！啊個屁呀啊！」
立地成佛，活佛眼中帶著歡喜，徐徐說道：「和尚告知一切，放下一切，當請教先生計劃。」
無九子，何處覓山君。
「什麼？」周圍人大驚。
「其後，其後我把他殺了。」
不用陰謀詭計，無需強大修為，十三郎要做的僅僅是活下去；只要活過三百年，就能輕鬆將其抹平。
旁
「大師說得對，我與你們目標一致，沒什麼矛盾不可以協調。」
活佛笑起來，說道：「那個人啊，陸放天與卓犖都覺得好，和尚知道他們看錯其人，看歪其心，看高其力，看偏其志，必定受其蒙蔽。」
普天之下，人修之中，各方勢力，沒有誰敢說滅掉落日塔這句話。
活佛獨望十三郎，說道：「難道你認為，道院這麼多年把最優秀的學子送上須彌山，只為了試煉？」
「當然不是。」
聽了這番話，十三郎神情微斂，認真回答道：「吞狼是本意，金烏與山君來死敵，只要有可能，我相信它一定不會放過滅殺仇獠的機會，至於後事……」
似覺得不夠，十三郎稍微停頓，刻意補充了兩句不容易連上的話。
「當然沒有。」
……
略頓了頓，十三郎說道：「我有些準備但沒把握，關鍵在於夜蓮願不願。」
十三郎沉默很長時間，問道：「既然是這樣，為何不見？」
金烏被鎮壓須彌山下，道院時常為其加固封印，一旦讓其脫鎖出籠，想來不會感激人類這麼多年無微不至的照顧，怕比山君危害更大；到時人族偷雞不成，反要面臨滅頂之災。
燕山老祖試圖圓場，但被活佛阻止，合十說道：「先生免我心厄之苦，當謝！」
陰謀詭算，鑽營利用，擺布弱女，這些都不是本意；活佛一面表明心跡，順帶要問一問十三郎，既然他追求光明磊落，可有什麼好的辦
佛魔一線差，這句話說說很容易，且帶有諸多高妙意味，但若真把這樣一個人擺在面前，有誰承受得了。
退一步講，十三郎到底與院長劍尊更親近，難免為其尋找千般理由，比如「一時想不開」「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最終肯定會收手」等等。
「……」
「追索千年，我們有理由相信，九子是山君門下最最重要的一個，有極大可能常受其召見；對人間而言，『培養』出一名九子，是做成這件事的唯一希望。」
「不同的地方在於，從一開始，我就相信人修能夠找到辦法對付山君，但我從不相信人類能夠單獨做這件事。」
視線中活佛神情慢慢沉寂，平靜說道：「此事成與不成，和尚都該進入阿鼻地獄，贖罪萬世輪迴。」
「她活的好好的。」
內心同樣覺得和尚無恥，十三郎的感覺與黃花女完全不同；他認為這樣就對了，至少比剛才那樣容易接受。
「當然不是。」十三郎斷然回答。
「很奇怪嗎？」
「……」活佛深知女子不可相爭，牢牢閉嘴。
十三郎說道：「他找到夜蓮，道明往事，要其繼承九子之位，受山君點化。」
「你有害怕的事。我會滅你落日傳承。」
「殺……把誰殺了？」
活佛洒然，說道：「既然你這麼問，表示和尚說對了。」
踢球二字有些混不吝，活佛不去計較，溫然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道相通一切可謀，先生乃做大事的人，何必斤斤計較。」
活佛楞了好半響，近乎顫抖的聲
看出眾人所想，活佛說道：「與先生想的不一樣，道院不想釋放金烏，只想得其傳承真火。」
「大師莫怪，先生他……」
活佛目光微亮，說道：「他做這個的確很適合，其後如何？」
佛門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意指無人不可超度。活佛原本就是佛，為弒神之事偶染心魔，如今說他自願也好，被迫也罷，只要放下，玲瓏佛心頓時迴轉。
十三郎也不能。事實上，十三郎比活佛等人了解得更清楚，山君門下即便被稱為核心的前十子，也不是人人有機會親見其容。
「不怪不怪，和尚痴迷，和尚歷劫，和尚自取其禍。」
「覺得我和你一樣？」十三郎隨口問著。
十三郎無奈說道：「袁朝年是山君十子，專門負責篩選門下，照我估計，院長、劍尊，還有戰道雙盟，對此均不知情。」
為了這件事情，活佛棄慈悲心為惡毒事，心難遠比看起來更沉重。
不久前才後悔不該對這位佛爺太過火，此刻十三郎又覺得對他太仁善，反反覆復，心頭越來越厭煩。
十三郎默默說道：「有過猜測。」
「啊！」
山君門下傳承不滅，欲除其害，何不深究其根。
活佛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可是不行啊！先不說那隻虎會不會聽話，要緊的是後果。」
活佛呢？
稍頓，十三郎緩緩說道：「我的辦法很簡單，把金烏放出來幫忙。」
十三郎疑惑說道：「既然明白，為何不點醒他們？」
道院不能，道盟不能，戰盟不能……十三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