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爭鋒一念
紅番魔其實沒做錯，好歹大家來為道院捧場，因為一條小河被堵在門口，怎麼看都不符待客之道。假如不是他不會說話，假如沒有道盟參合，隨便來個不起眼的修士提議，這件事很可能就成了。
「外域百年，道兄英姿無人可及，本座不止一次有過與切磋的念頭，奈何……」
公道人心，人心公道，若不能堵住悠悠之口，便用強大威懾群雄。
跨步離開龍舟，玄靈子抬手抱拳。
輕飄飄的話鑽入耳鼓，沉寂岸邊瞬間嘩然，無數張嘴巴開開合合，說著一些連自己都鬧不清的詞句。一些分憤怒，一些人驚慌，一些人畏懼，還有些心智深沉的人們，內心已被擔憂填滿。
「大胆！」
天殘輕輕皺眉，說道：「念在死人的情面上，老夫不與你計較，退下！」
有了這重想法，人們的注意力轉到邀斗本身，不知不覺把目光投向雷尊。
道盟需要一次機會，沒有什麼比道院大比更合適，因為他們是百年風波中最耀眼的那一個。
天上唱和不停，下方小紅等得厭煩，再次開口說道：「老人家，你們是不是耳背？」
「有點意思。」
帶著緬懷的神情，玄靈子的目光穿過清河，遙遙望著那座峭立險峰的峰頂，似能看到峰頂那名女子有些無助的身影。
反過來對道院而言，清河禁飛真有那麼重要？
「出息了，真的出息了，居然有人跑到這裏來稱老。」
「你說什麼？」
退下兩字稍含真力，不傷身體、只想令小紅神智稍亂不能說話，且效果不會持續太久。這
「你！」
龍舟之上聲聲怒喝，而不再是玄靈子一人憤怒，但沒有誰能站出來說些駁斥的話，不是他們不想，而是根本無從反駁。
道盟強大，天地二老是強大中的強大，道院風波早已不再是秘密，沒有人相信現在的紫雲島有資格輕視他們。
玄靈子澀聲說道：「道兄何必明知故問，升仙令牌並非一次發放，百年之內，師兄定能……」
外域百年，雷尊已在很多人心裏樹立起無敵的形象，一如當年劍尊所做到的那樣。這場邀斗提出來之前，沒有人相信雷尊會輸給玄靈子；然而此時此刻，因為玄靈子背後的那兩位老人，大家不能不懷疑，這些年玄靈子除了療傷，是否還修鍊了某種奇門異術，或者得到某件強大法寶。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做出這等不智的事情，公然向雷尊挑戰。
雷尊冷漠說道：「他可有接到令牌。」
這句話說出來，周圍許多人心中哀嘆：完了！
無視周圍一切，雷尊輕蔑說道：「廢掉玄機子很應該，但不應該選個連他都不如的人。」
二老的意思並不難懂，我為長，你為小，之前開口叫垂詢，現在不理是尊嚴，也是實力上的自負。
奇怪的是，眼看事情無法收拾，天地二老冷眼旁觀，根本無動於衷。
時勢造英雄，玄靈子或許不算英雄，但他必須演好自己的那份角色。堂堂道盟掌座，理當為人間群豪所敬，哪怕前面有「代理」兩個字。
這是必然的選擇，也是人類與妖獸之間最大的區別之一。
童子故意飛得比別人高一頭，大搖大擺來到龍舟前，低頭望著天地二老，輕輕勾了勾手指。
對岸響起聲聲斷喝，七八條身影閃爍升空，眨眼之間橫跨清河；有見識的人當即認出來，其中四人赫然都是道院尊者，個個聲威赫赫。
一些人覺得悲哀，六方會談才剛剛結束，靈域便出現這樣的兆頭，持續下去會如何？會不會又像萬年前那樣，再被奪去半壁江山才能合？
四大尊者同時出現，很稀奇，更稀奇的是他們並不是當頭的人，其身邊還有三名修士，每一個都有著不輸于尊者的氣勢；至於那名走在最前列的人，居然是一名三尺小童。
……
需要囂張的時候，要像巨龍一樣嘯傲九天；必須忍耐的時候，要如龜一樣經挨而且耐打，或許這就是那條龍舟象徵的意義，也叫風格。
百年征戰，道盟表現平平讓人失望，樂副使叛逆平息不難，對影響卻可持續千百年，甚至可能致命。當前的道盟，聲望處在萬年中的最低點，亟需一次機會證明自己。
清水幽幽繞不停，岸邊一聲輕嘆隨風而走，順著清河的水流徐徐向前，繞島一周。
雷尊不願理會玄靈子，天地二老自然也可以無視他的挑戰，神情理所當然。較真算起來，他們所講的話也不算錯，清河岸邊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情，紫雲島至今沒有人出面，幾讓人無法相信。
升仙令出，仙靈殿承認雷尊位
雷尊淡淡說道：「你不配。」
「紫雲呵。」
「道兄不必如此尖刻。」
成何體統！
喧囂與擔憂並不能改變什麼，聽到玄靈子的話，雷尊一直平淡的表情有了變化，有些厭憎。
……
這樣的舉動印證了之前雷尊的話，仙靈殿固然高高在上，但，世上還存在著一些人、有實力有信心且有膽量不在乎它。
人人都明白，這一戰，雷尊敗不得。
不知多少人揣著這種疑問，內心滿滿荒唐。
天殘聽后搖頭，說道：「陸放天不知自愛，這麼多心力耗在一個丫頭身上。」
「無人矣。」
……
清冷女音突兀響起，剛才那個教訓紅番魔的女孩居然又一次站出來，認真說道：「再說一次試試。」
鬧成現在這種局面，只能說：時也，勢也。
視線所及，雷尊平靜搖頭。
這就要開打？
「陸老院長，同輩中無人可及，蓋世之才。」
雷尊繼續說道：「險些忘了，他連兒子都管不好。」
……
玄靈子稍顯尷尬，回應道：「道盟早已公告天下，掌座師兄閉門修鍊，只為升仙台。」
「放肆！」雷尊彈指，霹靂雷弧當空而落，帶著凜冽殺機直撲頂門。
反過來想，此舉固然有失身份，但也正符合先前猜測。劍尊逝后，雷尊已成為九尊中名副其實的第一人，假如玄靈子能夠親手擊敗、不，只要稍稍占點上風，因其背後還有天地二老，越發強大乃至強橫，正好立威。
那
「說，叫哥還是叫叔。」
玄靈子寒聲說道：「道兄，小心言辭。」
鬧事也好，尋釁也罷，這裏畢竟是紫雲道院，道盟是來觀禮，怎麼能直接上門開打？
雷尊淡淡說道：「那就是沒接到。」
「本座記得，清河禁飛的規矩本不存在，直到陸老院長登位才真正確立。」
輕嘆一聲，玄靈子語調忽轉，輕輕說道：「縱然陸放天復生，也需對二老道一聲尊長，何況他的學生和規矩。」
玄靈子大怒，說道：「齊旻，你是在向道盟挑釁！」
天殘默默點頭，說道：「倒也是，就是有點可惜……」
顏面之爭，人類特有的秉性，或許也是維繫秩序穩定所必須；普通人眼裡叫秀存在，擺闊氣，淺薄行為；然而對道盟這樣的組織而言，這樣做其實有著深遠意義，首先便是提振人心。
「也許，這正是他們所希望的。」一些人心裏如此猜想，憂慮更深。
相比之前那些充滿火藥味的話，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結果卻惹了大禍。
事情到了這一步，玄靈子反倒平靜下來。
玄靈子意外說道：「怎麼，道兄不敢接戰？」
天殘不願理會雷尊，此刻卻有幾分好奇，上下打量著那個女孩，旁邊玄靈子看出什麼，忙低聲解釋幾句。
等一會兒真的那麼難熬？顯然不是。
「請賜教。」
不理玄靈子如何反應，雷尊轉過頭，朝天地二老抱拳。
聽著有些不相干的話，雷尊不等玄靈子應聲，問道：「被你們廢了么？」
地缺旁邊冷笑，說道：「不這樣又
靈域多災多難，其難首在內部傾軋與紛爭。新紀戰後，因為始終有一名大敵虎視眈眈，這種情形得到緩解，直到萬年後的今天。
顯然也不是。
沉寂場面越發沉寂，人們望著那個女孩，目光有些憐憫。
「難怪老夫覺得不對，原來是你年齡。」
爭與不爭，如何爭，爭什麼，都必須找到合適的說辭，稱之為借口也無妨；道盟、道院不是街頭流氓，盲目揮刀，只能帶來人心背離。
如此表現只有兩種解釋，一是不屑，再就是不敢，不屑不敢，體現出來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況，難惑眾人眼。
人類世界中，每當發生大事的時候，登台亮相的往往不止那些本該登台的人；以道院大比為例子，嶄露頭角的從來都不止那些比試高低的學子修家，還有眾多奇人異事，組織勢力，藉此顯露肌肉。
隨著兩人嘆息響起，岸邊群修也在內心附和，大家都明白，無論雷尊如何強勢，哪怕他現在就出手、且能擊敗道盟所有人，亦不能挽回紫雲道院的顏面。
事實不容反駁，玄靈子無言可對。
「之前那位道友講的不錯，八方來賀，某些不合時宜的規矩，是應該改一改。」
雷尊說道：「玄機子御下不力，魅上不能，外無征戰之功，內缺治理之德，廢也是應該的。」
有遠見的人，腦海中不由自主閃現兩個字：內亂！
玄靈子沒有資格擺譜，神情淡漠出面作答，開口便有刀鋒意。
「玄機子何在？」
「請賜教。」
「好大的膽子！」
雷尊說道：「為了這個，你們把他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