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是人就要幹人事兒
「找死！」
此前火尊一直隱蔽得很好，甚至與十三郎有過「交好」的經歷，還曾真心替他梳理火脈；直到今天雷尊攤牌，因道、狂二尊立場轉變，火尊被迫站出來，這才暴露在世人前。也就是從那一刻起，紫依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牢牢盯住其一舉一動。
今天狂嘯，赤焰火鳥咆哮展翅，身軀驟然放大；煌煌火海隨之洶湧，金烏兩隻長達百余里的利爪展開，惡狠狠一撕。
「想走！」
萬世之花沒有迷失，目光直愣愣盯著畫中某人，淡漠臉上忽顯悲意，身體微微顫抖。
嘴裏這樣說著，十三郎舉目重新看天，對夜蓮建議。
那是來自真靈的狂嘯，被人間壓制一萬年。
「本神為相助人間而來，爾等不可能現在還不知曉。一群蠢貨，非要逼迫本神出手，看看你們乾的什麼事？」
「小心！」
「我等力弱，但我等都是人，當然要干點人事兒。」
那是來自九天的怒吼，被大地深埋一萬年。
人間萬象瞬間崩塌，無數修士的心神隨之迴轉，即便遠在億萬里之外，隔著凌天火鏡才能目睹，人們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股毀天滅地的浩瀚森威。對比之下，殿內群修身在其中，感受又將如何。
「稍後，你回去一趟？」
斥責不忘自身要務，金烏不再等待群修己降，斷喝聲中提爪指向，一道流光自地下衝天，瞬發一聲高亢嘶鳴。
火尊等這個機會很久了，自從雷尊落敗的那刻起，他就在尋找能夠悄悄離
南海的那片潮汐之地，跨界傳送至所在，人間派來守護跨界大陣的修士們齊聚一方，戰戰兢兢跟在一個體型如冬瓜的胖子身後，惶惶難言。
如今大家知道，金烏是十三郎放出來幫助人間降服山君，收回法軀固然應該、而且阻止不了，但若屢次三番毀掉被人修視為象徵的重地，怕會帶來無窮麻煩。比如剛剛那一次，歐陽燕舞跌落地底，天下戰士正不知該如何悲憤，眼下如再因憤怒把仙靈殿怎麼樣……後果不堪設想。
畫中一點墨，假如有思有想的話，會覺得那副畫就是世界；此刻人間修士的感覺就是這樣，自覺不自覺被帶入到那副畫面內，身臨其境。
那是一個憤怒無可忍耐的靈魂，欲以鮮血洗刷恥辱。
「這事到底行不行，頭疼……」
身懷同種火脈，十三郎最清楚人生第一位老師如今的實力，火尊境界或許強悍，但他修火，修火就一定受制於紫依，且如鬥志如喪家之犬，此戰必敗。
區區十幾人行為演繹，落入眼中如同看到整個世界，看到這一幕的人、或者修士，心神一下子被粘在上面，就像魚兒在水中暢遊迷失，蟲獸穿行林間不知家外，盡數融合。
實力有了，心氣兒自然隨之提高，此前兩度尋找身軀，老實講金烏也有忌憚，不敢輕易動法。他知道自己
每收回一片身軀，金烏都相當於一次跳高式的飛躍，實力提升數以倍增；這一點從速度上體現得就很明顯，比如從紫雲趕往道盟，金烏老早出發還需藉助十三郎施法召來的火焰；之後從道盟飛向戰盟，金烏僅用一隻翅膀，時間便已縮短大半。最後來到仙靈殿尋頭，金烏心情最為亢奮急迫，雙翅展開，瞬息十萬里。
「啊！」
胖子頭上只有一隻眼，不是瞎，而是他就生著一隻眼睛；用拿一隻眼睛望著天空，看著看著胖子忍不住嘆息，忍不住用力按壓前額。
破損的仙靈殿響起疲憊的聲音，以那名白髮蒼蒼的老者為首，十幾名修士對空抱拳。
十三郎沒有迷失，察覺到夜蓮的擔憂與恐慌，開口寬慰。
「放心。」
「我不是擔心那個。」
只不過，它是黑的。
聽上去很快，可惜還不夠快，身後紫紅流光交錯，紫依的速度比火尊更快。
「也算壽終正寢，起碼比老師他們好……」
百里長爪自空劃過，如同兩把凌天而過的大砍刀，難以形容那種姿態，場面也非山崩石亂所能表。利爪所過之處，一座座輝煌大殿夷為平地，一條條人影倒卷噴血，全無抗拒之力。
……
等看清金烏第三次出現的地方是仙靈殿，知道內情的人、比如紫雲這邊諸多大佬等，一方面希望他能順利找回法軀，
知道夜蓮視童姥為親長，十三郎正想該說點什麼有用沒用的話，耳邊突聞一聲清叱。
這是真怒！
真靈之威首次在人間真正顯露，一吼安天下；人間世界，億萬修士，眼看著那座象徵人界巔峰、擁有至高無上聲威的大殿在狂風中搖擺，心情極度複雜。
話分兩面，連片身軀歸位后，金烏實力大增信心也大增，只要再把頭顱歸位，縱不能將山君滅殺，自保想必無礙。也就因為這樣，金烏內心越發急迫，才敢無所顧忌動用真力。
頭顱歸位，赤焰火鳥凶芒大放，千里身軀原地一次爆裂翻滾，重新化做人形。
這是另一場恩怨，如今到了清算的時候。
殿殿如墨，通體漆黑，就連被其應照的那片天空，也彷彿被塗上一層黑芒。
夜蓮知道十三郎的依仗，低頭黯然說道：「師尊恐怕……壽元不久。」
浩蕩驚吼，吼聲浩蕩，狂烈風暴當空撲地，看似不大實則連綿千里的大殿驟沉三尺。
大家都看得出來，仙靈殿做過抵抗，首先它至今沒有人出現，這是態度上的不卑；其次大殿既能飄在空中，其內部懸空大陣豈會是擺設，換句話說，仙靈殿沒有既沒有像道盟那樣山崩地裂，也沒有像歐陽燕舞那樣被拍入地底，已經不錯了。
這邊感慨那邊傷，幾乎同一時間，仙靈殿上方，金烏勃然大怒。
波折肯定有，受傷或許難免，
喝聲起，一溜紫影閃爍遁入虛空，與此同時，遠處另一道高大紅影惶惶而走，直奔山門外。
「這是老師的戰鬥，不用別人插手。」
有和尚誦經呢喃不止，有道士稽首語色虔誠，有童子執書朗朗大唱，有女子梳妝顧影自憐；還有老婦佝腰拿著掃把，有教習嚴正手掌戒尺，耄耋老叟斟茶自樂，壯年巨漢持斧劈柴……
「裝神弄鬼，給我下去！」
「頭來！」
「被關了一萬年，換成誰都會發發脾氣。」
「力如螻蟻，竟敢抗拒天怒之火！」
真靈之力浩蕩驚天，真靈之怒傳遍八方，人間馬上有了反應，東山之巔，西域邊陲，北地冰原，一處處凶名在外的險域紛紛躁動，一頭頭沉睡的凶獸隨即蘇醒，一股股狂躁意志轟鳴八方，無數次地動山搖。
年前童老就曾說過類似的話，此時看到，只不過是將猜測變成現實，掃去心頭那一點希望罷了。
「放心，他答應過我，不殺人。」
「因為……因為他不敢。」十三郎無法解釋明白，只好含糊其辭。
引領人間無數年頭，如今雖褪去神聖外衣，但在許許多多渴望飛升的修士心中，仙靈殿依舊是人間聖地，是滄浪接天的唯一標識。
「上仙當年為禍人間，如今相助不過是為了自救，而且，您也需人間相助。」
活佛沒有迷失，目光灼灼盯住金烏的舉動，神情憂慮。
與童子一樣，人力所不及的事情。
「嗯……嗬！」夜蓮低聲應著，神情再度驚變。
人們壞著期待
兩爪過後，仙靈大殿一分為三，殉爆之光連連閃爍，經久不息；耳邊金烏聲聲咆哮，有狂怒，有震懾，更有幾分難言羞恥。
此前兩次，道盟一來措手不及、再則鬥志在見面的那一刻就被擊毀，沒做過任何抗爭舉動；其後戰盟，歐陽燕舞隻身挑戰，誰都知道那是為了給天下人、與戰盟先祖一個交代，大意是我們儘力了，非不敢戰，實為力量遠遠不及。
非不戰，實為力所不及。
思量間，凌天鏡中景象再變，幾聲梵音高唱先後響起，十余條身影起落當空，模樣行為有些怪異。
「這如何能斷定……」
……
「被關了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金烏啊……」
那是一個沒有身軀的頭顱，其聲比萬人之吼更嘹亮。
蠻荒之地，片片凶山，此時某處忽聞怪聲，大地無端開裂，就像有一雙巨大的手在下方推動，緩緩送上來一座與仙靈殿一模一樣的煌煌殿宇……
在道盟，金烏以人形施法舉重若輕，在戰盟，金烏那次反擊不叫揮爪，充其量只能算彈彈指甲；如今在仙靈殿，真靈金烏首次動力，以本體對人間之修發泄怒火。
「師尊！」
視線中，十幾人聯手施法相抗，仙靈殿上堂堂真靈，金烏那張朦朧看不真切的臉孔竟然出現剎那迷茫，雖瞬間即醒轉，終究還是中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