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好兄弟的好
十三郎沒有動容，他的心比鐵更堅，比石頭更硬。
……
人面無言以對。
「當然你個頭！」十三郎受不了這種二愣子話，說道：「不管你答不答應，我現在就要送它出去，你要殺人就動手，大不了玉石俱焚！」
人面肯定不叫阿大，但它記得自己排行第一，所以叫阿大。
「你已葬滅，三魂七魄盡數打散，唯一點靈精不滅，藏身聖壇試圖恢復。」
皇室貴胄，江湖草莽，山野村夫，市井之徒，好壞都會有個名兒。把目光放寬些，名字不是人類才有的專利，而是每個生靈都應該具備的一項特徵，萬萬缺少不得。
十三郎繼續說道：「假如它不回來，證明其已經迷失在外面，對你就真正成了九牛一毛，對不對？」
強大如此，如今變成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東西，這種事情在修真界內並不罕見，但不知道為什麼，今日十三郎感觸稍多。
「住口！給我住口！」
「你將自己的靈精分成千百份，子民受其影響，代代皆修，人人可期；這麼多人，世世代代修鍊之後反哺，才能將強大的你慢慢恢復。」
人面陷入沉默。
「供靈絲功效有三，積攢力量，收集神魂，最重要的是第三條，為了恢復記憶，千萬人，一代代的記憶。」
「你要完全恢復，身、魂、意三者缺一不可，分別對應聖壇三門。」
「身體複原艱難，魂魄複原更艱難，還有記憶，想恢複原樣
「當然有道理，而且只有這個辦法。」
人面惱火說道：「什麼三殿下，它什麼都不是，甚至不能說話，你怎麼和它談！」
「你，好大的膽子！」
「汪汪。」
人面說道：「可我不太相信你，怎麼辦？」
「數萬年積累，你讓自己恢復了一些，但也造成嚴重後果。」
人面冷笑說道：「荒謬。」
人面愕然說道：「為什麼？」
十三郎險些氣歪了鼻子，說道：「我們是兄弟，你不能害我，不能出賣我，不能對我不利。」
「相信我，我是在幫你。」
「做什麼，當然是為你著想，要節約時間。」
「汪汪。」雪白大狗高聲回應，神情驕傲得不行。
人面沒有手，所有沒辦法與十三郎握手，埋頭自言自語，呢喃良久。
十三郎看了他一會兒，忽抬腿上前一步，大胆伸出手。
還為什麼？
十三郎很聽話，老老實實站著不再言語，表面平靜安寧，內里全神戒備。
……
「汪汪。」
「你是一條龍。即便不是，也與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人面神情陡然嚴厲，說道：「你要走？」
「上古世家血脈奇異，八部一族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繁衍過程中會有族人想起前塵舊事，會通過供靈絲導入族靈，最終彙集成你的記憶。」
十三郎回答道：「因為我要幫你的忙。
「汪汪。」
「這裡是意門，這裏每個族靈都是你，但又都不是你。」
十三郎微微嘆息，認真說道：「還不明白嗎？三殿下就是你，你就是三殿下，無論如何只有一個目的：真我！」
十三郎說道：「也能控制我的生死，對不對？」
「如今的你，只有『融合意志』是統一的，但因各個族靈之間沒有主次，根本不能融合。」
「名字的本質就是代號，無所謂阿貓阿狗。」
人面呆住，半響不能說話。
人面回答道：「那是當然。」
深深吸了口氣，十三郎說道：「原本我不打算帶三殿下前來，但它死活不肯。現在我知道了，你害怕族靈獨立，所以留下它們絕大部分記憶。三殿下被我以生滅道影響，本能促使它要到這裏來，拿回屬於自己那一份。」
人人都有名字，名字張嘴就來，到人面這裏卻顯得不同。
擔心觸怒對方，十三郎不再就此多講，誠懇言道：「此行危機重重，為了小命著想，我需要盡可量了解多一點關於你的事。因此在來之前，我和三殿下仔細談過……」
十三郎搖了搖頭。
十三郎又說道：「你的身體與魂魄還在此地，將來三殿下還是要回來；三殿下畢竟只是一個，你有千百個，沒有這千百個幫忙，它難道會沒有缺陷？難到會不想融合完整？」
「沒什麼。」
十三郎說道：「走出去，闖蕩中尋找機緣，三殿
「不談經驗，只講現在。」
「汪汪。」
人面坦誠說道：「我的禁制不會害你，相反，它能幫你不受嘲風吸靈，還能控制其生死……」
「走出去，尋找與我有關的人和事，觸發記憶進而恢復……」
十三郎略帶同情的目光望著人面，感慨萬千，但都說不出來。
十三郎不與之爭辯，低頭說道：「三殿下。」
「你啊你……」
「汪汪。」
「汪汪。」
聖壇內的生靈，其多半與山君、金烏等扯上關聯，如此強大的存在，居然只有個代號？
「一人想不如眾人想，本能促使你通過聖壇，以某種方法催生族靈，讓子民幫你的忙。」
這種事情不好較真去想，不然就可能帶來很多笑話，還可能牽涉天條大律。比如陰司掌柜輪迴，涉及生靈不再僅僅是人，當面前站著一排山石精怪、魚蟲妖魔的時候，沒有名字，難道喚作鯉魚一號，土狼三號，甲魚八千四百號……
人面被這個舉動弄得迷糊，問道：「那是為何？」
十三郎嘴裏應著，一面拍打著嘲風獸的頭，將那顆石頭塞到它嘴裏，下令。
這是唯一的解釋。
「汪汪。」
好在它終於想出來，阿大……這算什麼名字？
人面沒
人面搖頭，說道：「本能告訴我，最好別相信你的話。」
……
人面恍然大悟，說道：「對對對，我的記憶固然重要，但可以慢慢想辦法，身體那邊等不及……你做什麼？」
它沒有呼吸，卻能聽到呼呼聲響；它沒有身體，看去卻好似被千刀萬剮；其眼中流露出來掙扎與痛苦無可形容，縱然鐵石心腸，亦不能不為之動容。
「你想說什麼？」名字的話題讓人面發生某些變化，其內心似有一股怒氣無處發泄，需極大毅力才能控制。
人面認真思考著，回應道：「經驗告訴我，兄弟就是用來出賣的。」
「你聽到了。」
……
十三郎心想失憶症而已，老家都是這麼治。
想都沒想，十三郎斷然拒絕：「不行！」
人面還是沒話說。
人面依舊無言可對。
「閉嘴！」人面再次怒喝，說道：「剛才還說為幫我，現在又說幫它找回真我……」
「你吸收了太多記憶，有些是你的，有些不是；你沒辦法分辨，結果非但沒能找到自我，反而亂成一團。」
「汪汪。」
就這也是名字。
「常騙人果然沒好報」十三郎內心叫苦，果斷說道：「你說怎麼辦。我是小弟，聽你的。」
十三郎說道：「不是我要走，是送三殿下先出去。只要它離開這個門，我就回來繼續向前，進去裏面幫你恢復身體。」
「聽著有些道理。」
十三郎張口結舌。
這樣的話，看似玄奧充滿大智慧，其實
十三郎重新抬頭，對人面說道：「這些事情，有些是上次與嘲風談時就能肯定的內容，有些是它剛剛才得到確認。」
「這裡有千百個你，每一個你都不完整。」
「出去，到我的同伴那裡等我。」
人面想了想，說道：「你別反抗，讓我下一條禁制。」
「下面是我的猜測，對錯不論。」
世人無論高低貴賤，皆有名字。
十三郎說道：「試了這麼多年，你也應該明白了，分靈求活的辦法巧妙但有缺陷，繼續下去非但沒有複原的希望，還會越來越混亂，直到徹底迷失。」
咆哮幾聲過後，人面稍稍平復下來，低吼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要幫助它分出去！」
劇烈咆哮顯示出人面多麼憤怒，其面孔上的星點個個顫動，個個釋放出恐怖氣息，匯聚到一處，似能毀天滅地。
十三郎嚴肅說道：「我們是兄弟，你應該相信我」
「偶爾還有族人化龍，化龍未返祖，返祖必得記憶傳承，加上千萬人代代相傳，最終才讓你恢復到今日程度。」
沒有回應不等於沒動作，此時此刻，那張由星點構成的面孔不停抽搐，有些地方崩潰，有些地方聚合，崩潰與聚合時刻不停，看上去就像一團被棍子攪亂的霧。
十三郎誠懇說道：「真我只有一個，無論誰找到，都等於真正的你得到復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