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畫與傳說
如今這個關頭，真靈之戰餘波漸定，人間繁盛之狀初顯，既是大展宏圖的好時候、也是個大組織忙於鞏固的要緊時機，尤其蕭十三郎剛走不到二十年，升仙台即將開放，眉師突然提出傳承大位，令紫依很是摸不著頭腦。
「我就亂來了，你能怎麼著？」
「緊張什麼。連我都能奈何它的話，血魂子還用得著算計，直接煉化就好。」
聖壇與聖女變成一張畫，如將其帶上星空藏起來，能否避開血魂子的目光？
……
十三郎心裏正不高興，聽后越發莫名其妙，抬起頭說道：「誰給你的資格替我安排封號？」
十三郎張口結舌。短短片刻，他發現自己又一次作繭自縛，假如事情像剛剛說過那樣，聖女連子民都不信任，那麼接下來，十三郎豈非成了目標，需要時刻防範？
「你們當中有內奸，說不定有人被血魂子、古帝什麼的上了身，種了魂。」
……
眉師聲音淡淡，聽得出她心裏也覺得疑惑，但因某種原因不得選擇相信，或者是不太相信、但不能不為之積極準備。
「拿過來，讓我再看看。」
「你管我。」
……
問題在於，他會不會那樣做。
長老比他更莫名其妙，回應道：「聖女適才講的話，就是授命先生為尊者。」
十三郎哭笑不得，罵道：「你聾了？她求讓我把她帶上天，找個地方扔掉。」
這很正常，因它就是聖壇，裏面含著聖女。
「呃，先生會不會再……」
太突然。
真撕！
「呵呵，逼我！」
「先生不要！不要
「先生是護壇尊者，老朽等人是子民，怎能以下犯上。」
偏偏十三郎不服氣、或者說不信，力量不行就用法術，雷火風刃重重殺劫，輕薄畫軸被反覆蹂躪，仍無半點反應。火光中，畫中女子極目遠眺，唇邊似有一抹頑劣的笑意，透出幾分譏諷。
「呸！還以為真的奈何不了你。」
「既如此，先生剛才為何連番出手？」
「豈有此理！」
「事關我的家，一個傳說。」
清河可以灌滿，陣法可以重建，倒塌的兩座樓也不是話下；紫雲大令雖然沒了，但卻送來四位堪比巔峰的人，戰後仍有兩位平安。更大的變化來自道院本身，須彌山再沒必要監察守護，意味著內院變成一真正可履行教、學職責的地方，省出無數人力。
靈寶由人間巔峰修士催動，內含威力超出在場任何人的認知極限；雖說大家認定聖壇不會毀在人修手裡，內里還是忍不住要擔心，齊齊為之驚呼。
紫依稍稍放心，同時疑惑越發難解，暗想既然不是為了強敵，有什麼理由閉生死玄關？
反手一掌將長老輪飛，十三郎猶自憤憤。
「不要啊！」
之後無數聲「啊！」
證明它在反抗。當施加的外力足夠大，大到有可能威脅到它的時候，它會主動反抗。心裏這般想著，十三郎將畫軸當成寶物一樣對待，催動法力嘗試催動，嘴裏不忘催促。
留下問題一堆。
「傳位？」
「聖女之意內藏玄機，非老朽所能知。」
倉惶
「先生要殺，請先殺死老夫！」
長老一張臉皺成苦瓜，深深下拜回道：「萬請先生體諒我……」
「先生最好別多問，問得越多，越是證明先生不會亂來……啊！」
「……」
凝眉半響，紫依仍想不出事起何因，問道：「多事之秋，眉院為何這樣做？」
知道了聖壇是禍根，十三郎當然會想想有無辦法解決；之前不能移動倒也罷了，如今能夠割裂，當然帶走為妙。
「全族只剩下我，總要撐撐門面。」
十三郎神情微滯。
「火！」
平心而論，只要聖壇沒被動過手腳，十三郎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星空之大無從想象，除了無所不在的天道，沒有誰能走遍每個角落；再說星空是會動的，十三郎如能上天，隨便找個連他都不能辨識的隕石埋進去，將來上哪兒找去。
武力足以威懾天下，並不代表紫雲島就此平平安安無事可做，恰恰相反，戰後百年，紫雲道院一直在忙碌；身為院長，眉師更是難得清閑，很少能夠真正閑下來。
浩蕩法力輸送進去，畫軸無動於衷，之前被箭矢射中的眼珠也恢複原樣，依舊眺目遠望前塵，依舊帶一抹譏諷。
連長老都斷定十三郎不會聽從，上官馨雅沒理由不知道，為何還那樣講？
紫依回歸，一戰擊敗火尊；紅番魔加入，成名已久實力無需置疑；鬼道問劍，劍尊之位重續光華；二十七家分院隔閡被強力抹去，重新抱成一隻
「怎麼不回話？」
「噗！」
足夠了！
銳光乍現，浩蕩法力洶洶催動，掌天弓尚未離弦，前端鋒銳已至畫中，正對著側面的那隻眼。
主事長老笑起來，輕聲囑咐道：「那樣的話，先生務必要謹慎，無論有什麼看法、想法、計劃，都不要對我等說起。」
雙臂如開弓之勢兩側對拉，磅礴巨力足可開山，便是蛇妖復生調換位置，也要被他挖下一塊肉來。本著寧後悔絕不上當的心態，十三郎要驗一驗真偽。
完全是報復，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就是要挑撥」的表情，十三郎一本正經說道：「聖女知道但是查不出來，所以才故意這麼講，讓姦細沒辦法弄。」
……
與十三郎曾經見過的三重樓蘭相比，這副畫多了赤色方邊，畫內人物為實景；此外副面輕柔，然而無論十三郎用多大的力，畫軸巍然不動。
被十三郎問起，主事長老輕飄飄一句話推脫乾淨，神情似與此事毫無關聯。不知是不是錯覺，十三郎在他的眼睛深處看到一種「如釋重負」的神情，內心又為之憤怒起來。
群修惶恐萬狀，心裏只認為聖壇已遭損毀；尖叫聲中，數十條身影
真要把它扔掉……
「破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
「風！」
「拿過來！」
長老搖頭，誠懇說道：「聖女不求，先生也會把聖壇帶走。」
長老像個剛剛偷到雞的老狐狸，老臉笑成了花兒。
自醒轉到變成畫軸，滿共不過三五句話，十三郎根本連狀況都來不及弄清。上官馨雅明顯是不想給他思考的機會，簡單交代兩聲，畫軸已落腳邊。
長老一旁察言觀色，接下去說道：「先生不會那樣做。」
「雷！」
「護壇尊者？」
「得有人信啊。」
「我有一副畫，祖上說它是打開某扇門的鑰匙，前些日子，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反應。按照祖訓，凡我族子孫，即日起都需拋棄一切，專心致志於提高修為，至死都要準備應變。」
十三郎怒無可怒，抬掌將畫軸拍到空中正對著自己，反手拉弓。
「難道是因為流言？」嘴裏問，心裏想，紫依默默搖頭。
隨意解釋兩句，眉師說道：「此物不祥，故事我原本也不信，但……」
換句話，還是太突然。
聽到生死玄關這四個字，紫依有些吃驚，想了想，謹慎問道：「是哪方面的事情，可是有對手，其實力如何，可方便說一說？」
「我真扔了它！」
換成尋常山門，一日之間發生這樣的變故，縱不分崩離析，怕也難免動蕩千年，然而對道院來講，這次浩劫非但沒有讓它倒下，還恰恰成就成就了鼎尊大位。
畫軸拿在手中就是畫，想怎麼放就怎麼放，想扔
大比之戰緊連著真靈之戰，道院的損失超乎想象，童老身亡，雷尊戰死，九大尊者僅余道、狂、盲、蠻等五位，余者要麼被殺，要麼被摘掉尊者的帽子逐出道院；此外清河水干，護山大陣垮塌，道上四樓崩塌兩座，紫雲大令萬古絕唱，內院長老、四大護令使隕滅三人，打擊可謂一重接一重。
「傳位之早就確定了的事情，因為一直忙才等到今天。」
要問的太多，無解的太多，清醒過來的十三郎衝冠大怒，想都沒想招手將畫軸抓在手中，用力一撕。
事實證明，這種擔心有點多餘。光矢將畫軸頂成了一把傘，朝前方飛了僅僅三尺，就不得不停了下來。箭鋒指向，畫中人的眼睛被照得發亮，連面孔都變得明艷起來。
眉師微微一笑，擺手說道：「不是那樣的事情。」
十三郎的眼睛也在發亮。
……
十三郎收起掌天弓，從長老手中搶過畫軸，一面仔細看著，嘴裏好奇問道：「我在攻擊聖壇，你們幹嗎不朝我出手？」
眉師聲音清淡依舊，比之百年前更多幾分威嚴，緩緩說道：「又是百年傳承時刻，且恰好發生了一件事，我要就此閉門入生死玄關，再不過問世事。」
紫雲島，傳功崖，眉師與紫依相對而坐，神情各異。
多半不會，不，是肯定不會。即便做了，十三郎一定會留下線索，斷不會真的連自己都無從尋找。
十三郎啞口無言。
話語輕輕，眉師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神情漸漸平靜，聲音慢慢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