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遠算
老頭理直氣壯說道：「萬一成了呢？好比老夫這次經歷，就曾親眼看到許多不可能發生的事。」
主人說道：「剛剛你說過，親眼看到許多意外之事。」
老頭想了想，說道：「假如老夫沒猜錯，我知道的事情，血魂子也有辦法知曉。」
主人靜靜等了一會兒，說道：「除了那件事，等道果有成時，朕會分你一葉。」
主人揮手說道：「不足掛齒，說些緊要事。」
聽了這番話，一直沉靜的主人豁然動容，直接站了起來。
老頭目光閃爍，說道：「其餘都是些小事情，不值一提。」
主人平靜說道：「朕不是意外，是吃驚你連這種事情都敢算，天道為何容你活到現在。」
樹高無盡，冠闊億萬里，人在其中小如塵埃，隨便落腳即如大陸，樹皮間的褶皺猶如峽谷，還是超級陡峭高峻的那種；萬萬年積累，樹身上的泥土越積越厚，於是形成一個擁有獨特地貌的星。
老頭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兩隻污七八髒的手，比劃著。
老頭憤怒叫道：「老夫和天道好著，嫉妒也沒用。」
唯一處例外。
「你試試！」老頭儼然氣暈了頭，不顧一切大喊道：「老夫不怕！」
「說吧，若不然，朕會揭了你的皮。」
無盡歲月，龐大超過十數個普通修真星的樹冠上，長不出一顆果子。
主人說道：「聖門、道胎，都是你當年就算好的事情，怎能算得上意外。」
假如陽光無價，這就是唯一與之接觸的機
這次老頭極為果斷，回答道：「聖門已就，道胎生根，餘下就是時間。老夫估算，應該不會超過兩千年。」
樹就是星，星外天幕一片蒼茫，星外無星，卻有一顆孤零零的太陽。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那顆太陽只有對著樹的這一面會發光，其所有能夠孕育生命的熱源通通被投射到這裏，專為此樹而活，到死方休。
……
「四葉。」
小小平地周圍，萬里高崖直衝天外，中途遇山則斷峰，遇河倒流，遇海則乖乖從周圍繞過，連霧氣都不敢越境半點；最奇妙的是，空間經過那麼多斷層，卻沒有一點多餘的水、或者石會落下。
老頭愕然說道：「還有？」
老頭嘻嘻一笑，搖頭晃腦回應道：「賬不能這麼算，首先老夫待的不是幾年，而是一萬年；對老夫而言，帝兄斟茶是免費的……幹什麼！」
毫無疑問，單從形狀看，這絕對是世界上最深的那口井，常住在這裏的人就是井底蛙，永難面世的那種。
主人不屑理會，說道：「接著講，還有什麼。」
太陽正對著樹身，陽光筆直形成一道光柱，穿過那條萬萬里通道射入下面那個平台，照進小院中。假如有人順著太陽的足跡走上一遭，會發現沿途集中了無數顆頭，不管是天上的鳥還是地上的獸，無論水裡的魚還是地里的蟲，大家都懷
老頭說道：「老夫說小事，就是小事。」
……
主人回過頭，森嚴目光殺威縱橫，直到老頭矮身退避，才深深吸一口氣，說道：「還有什麼？」
老頭微諷說道：「算好的事情，剛剛為何那麼意外？」
浩渺星空，極深處，無數隕石圍繞著一顆古樹緩緩旋轉，亘古不停。
主人想了想，抬手示意說道：「講吧。」
「虧你問得出來。」
只有仔細搜索才能發現，古樹缺少一樣任何草木具備的東西：果！
老頭不肯回答，伸出指頭說道：「兩葉。」
主人說道：「亘古未有，才更應經朕之手而生。你若事事算得那麼准，何須裝瘋賣傻，連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認。」
老頭回答道：「妖妃死了，那條假龍也死了；還有你送去的不死……」
這裡是他的王國，他是這裏的帝王。
老頭奇怪地望著他，譏諷說道：「不是嚇傻了吧，還能什麼道胎？」
主人再度擺手，說道：「意料之中，還有什麼？」
老頭冷笑指指腳下，再抬頭看看天空。
今日星中有客，君王親手奉茶。
「真想知道？」
「你想幹嗎？」老頭用力挺起胸膛，腳下卻情不自禁後退半步，明顯色厲內荏。
杯中茶水不飲自干，老頭神情瞬間獃滯，大怒之下再不管什麼禮儀恭敬，叫道：「你瘋了，這是我的茶！」
老頭越發憤怒，跳腳大叫：「你在這裏坐井觀天，老夫卻要累死
那太難了，真的太難了！低階生靈，會誤把頭頂上的樹葉樹枝當成天空，至於那些生出靈智、實力強大的妖獸，沿途需要面對更多比自己更強大的生靈，能夠穿越重重險阻抵達外圍者，萬萬中無一。更要緊的是，最外圍因為環境最好，也成了這棵樹星最最危險的地方，生活著無數強大生靈，甚至會有龍！
「……」
……
主人絲毫不為所動，說道：「築井葬天，功成之日，即是修成道果之時。」
不怕死的人永遠無敵，主人稍稍沉默，說道：「只有朕，才能圓了你的心愿。」
陽光射出通道，通道周邊萬景萬物，他從千裡外摘來芝葉，八千裡外點落露珠，由萬里高崖破冰取其玄寒心髓，再隨手撕開一條蛟龍的頭，輕輕蘸上一點醬。做這些的時候，君王安靜地坐在案邊，手指輕彈好似揮灑象徵福祉的絲，所有被他觸及的草、水、靈遠處匍匐，任其施為。
主人輕蔑說道：「四品道靈，也想讓朕為之斟茶，你在下面待了幾年，原來是活傻了。」
一身明黃，面寬眼闊，主人拿出一套茶具擺上桌案，烹茶方式與眾不同。
對這顆造型獨特的星樹而言，此處是一切活物與死物的禁區，千般景色萬種風情皆為其讓路，只為保證那一柱天光。
取來所需，主人自地心招來真火，自光柱中挽起一團昊陽之光，再經
一個字形容其特點：小。
端茶到鼻端，老頭貪婪嗅上一嗅，小心翼翼嘬上半口，眯起眼睛回味片刻，誠心讚歎說道：「這杯陰陽茶，抵得上四品道靈。」
老頭說道：「不是說過了？」
「萬年不見，帝兄茶藝越發精湛了。」
主人輕輕抬頭，淡漠目光望著老頭，彷彿他是一頭豬。
主人冷冷望著他，不說話。
主人淡淡說道：「朕不是坐井，也不是觀天。」
樹冠正中，一塊不算大的平地，搭建著一座小小的屋，屋前一個小小的院，院內幾盆小小的花。
更奇妙的是，樹枝上的葉片多種多樣，針、圓、條、瓣樣樣齊備，橙綠紅藍諸色無缺，氣息更是千萬種，彼此絕不混合半點。看起來，人間仙界，每種草木都能在這裏找到影子，堪稱集天地之大成。
「兩葉！」
看似矛盾的兩句話，實則顯現的是不容置疑的權威，望著老頭猙獰面孔，主人神情冷漠依舊，連譏諷都不屑表露。
古樹龐大，枝繁葉茂，根須綿延無盡距離，每一顆隕石、陸地皆與其相連，奇妙的是，周圍一切都在旋轉，那些根須卻不會被樹身纏繞，彷彿沒有實體。
老頭好似被烙鐵燙了一下，神情驟然扭曲，面對著比天威更天威的主人，雙眼竟然露出凶芒。
對面一個邋遢老頭，舉止輕浮且身軀飄忽，看上去不像真人；然面對著主人可
「朕可以說一千遍。朕的話，從來不需要說第二遍。」
這裏也有山，有水，有河流有沼澤，當然也有生靈棲息。說其地貌獨特，是因為除了最外圍的那一圈，內部大多數地方看不到天，而是一片片偶爾會搖晃的大陸。那是樹葉，樹枝，或者乾脆是一條穿行在樹葉與樹枝間的獸。
「聖門已就，道胎……是什麼道胎？」
彷彿被天錘在頭頂砸了一擊，老頭驟然矮了半截，眼裡滿滿悲哀神情，良久不語。
主人看都懶得看他，說道：「喝過朕的茶，就要拿出對應的東西。」
……
主人說道：「能讓你覺得意外，會是小事。」
「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主人被這句話噎了一下，說道：「不是不信么，為何還與朕討價？」
主人微微皺眉，說道：「下界之中，還有能超出你算計的事？」
呃，這種認知是錯的，樹星最最危險的地方不是外圍，不是那些龍、或有資格與龍相提並論的妖獸，而是這個一直平靜的小院，一個坐落在樹星的最深處，卻擁有最多特權的地方。
老頭說道：「老夫當年講過，亘古未有之事，你不可能成功。」
因為那裡有人，孤零零的一個人，樹星、星上的一切，包括頭頂那顆太陽，通通是他的子民。
一片樹葉一片天，一條枝幹一條嶺，這裏的魚可以在天上，飛鳥可以在海底，螞蟻可以比鵬鳥住得高，蚯蚓可以爬上巨龍的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