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事無最後
聽了這番話，夜蓮先是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正當齊飛準備辭行的時候，萬世之花忽然抬頭，緊皺的雙眉舒展開，臉上閃著光。
快！真的快！難以形容的快！今日在場，最不濟也是化神強者，兩百名修士竟沒有幾個人能分辨其身形，白光已在眼前。
「真的很有道理。」
夜蓮說道：「匹夫之怒，帝王濺血；螻蟻齊心，潰堤千里。師兄若認為那句話專指他自己，未免讓人失望。」
……
「一定要等啊！」
「為兄怕見不著……嗬！」
驚呼駭叫接連響起，煉化過龍血的修士們紛紛變色，彼此面面相覷。驚疑中，那條大狗明顯感受到了眾人的敬畏，臉上流露出得意賣弄、同時有些憤怒的神情，再次提速。
蕭十三郎？他算什麼東西！
「為了他們，先生連升仙都不顧？」也有人提出質問，神情難以置信。
小宗散修不同，升仙不是尋寶探秘，想找個同伴千難萬難，再說有些人根本沒朋友，只好孤身上路。
他的心障從來不是十三郎，而是雷尊、樂洪濤、是仙靈殿，甚至還有夜蓮；雷尊如山不能、也不可撼動，樂洪濤如蛇覬覦凶毒，仙靈殿好比凡間皇宮，看似高高在上，對身在其中的人來講，何嘗不是一座囚籠。
「嗖！」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大多數人堅持不住死在路上，靠近仙靈殿的那一圈人比較幸運，雖未等到老天開眼，但等來了十三郎。
天生笑臉，一雙寶石般的眼睛，大狗好像剛剛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嬰兒，什麼都新鮮，什麼都看不夠，一路不停搖頭晃腦，
「十三所講的作死，不會因實力高低有差別。」
夜蓮輕輕挑眉，有些疑惑。
「超十級妖獸！」
各人心思有差異，大概情形變不太遠，一時間，四面八方、山野隱士紛紛出動，齊赴仙靈殿。
齊飛稍稍楞住，仔細揣摩一番，肅容鞠禮說道：「謹受教。」
真的做了，沿途經歷無數兇險后，群修才慢慢意識到，不再神秘的仙靈殿依舊高遠，絕非想去就能去到。需要提到的是，同樣是趕路，諸如道院等地的修家結伴而行，比如燕山老祖等人，隊伍龐大足足超過二十人……如這樣還不能保證安全，誰還敢提到升仙兩個字。
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慘了。
說什麼機緣無從尋覓，真正的機緣無時不在，只在於心竅能否打開。對齊飛而言，這場談話不是機緣，是造化！
聽了這句明顯帶有幾分抱怨的話，齊飛眼中浮現出一絲妒意，但只微微閃過，就被譏諷所替代。
「時間算好的，沒想到遇見個難纏的貨，一時不得脫身……」
齊飛繼續說道：「升仙台快要關閉，為兄這就走了，假如先生真的趕不及來，麻煩師妹轉述一句話。」
「別鬧。」
雷霆轟鳴，飛虹呼嘯，數十道流光刺破長空；遠端天光隨之大亮，遍地冰原如處處燃火，更遠的地方，虛空驚雷炸出璀璨火光，虛影閃爍如跳動般在空中馳，疾追千萬里。
……
等等，它身上的氣息，怎麼讓人那麼不舒服？
齊飛淡淡回答道：「我不喜歡那個爹，但他怎麼都是我爹，殺父之仇，不共
喊完這句話，當頭老者一個跟頭載落雲頭，如非掃地老嫗迎上去，那名修為精湛的化神大拿怕會直接摔到地上。
「這些話，師兄當面對他講比較好。」
「十三先生馬上就到，升仙台，不準關閉！」
「等一等！等一等啊！」
……
……
「人間世界，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十三先生性命的地方，師妹關心則亂，想多了。」
輪到夜蓮吃驚，目光微閃似想轉過身來，但最終沒有那麼做。
抬頭望著夜蓮的背影，齊飛目光變幻幾次，輕輕將深埋在心底的痴戀抹去，代之以冷靜與冷漠。
「升仙台若關，仙靈殿也關掉！」
夜蓮緊緊皺眉，說道：「然後？」
「汪汪！」嘲風頓時怒了，心想這老頭兒不識好歹，連他的同類都不管。
十三郎在做什麼？
答案是救人。
只比嘲風稍慢，十三郎穿過最後一道空門，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慶幸，長吁一口氣。
他是雷尊的兒子，身體里流的是君王的血，容的是驕傲的魂。除此外，他還感覺到一股發自靈魂的悸動，那種感覺就像其發現樓蘭畫生變時的感覺一樣，是能夠俯瞰天下的威嚴。
一旦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天下眾生，任由自己主宰。
更重要的一點是，親手締造六方會談的十三先生參加升仙台，意味著滄浪修士可以最大限度地團結起來，再加上其鬼神難測的謀划能力，機會稱得上千古難逢……可以這樣講，假如這次還不能成功，不如絕了念頭。
齊飛料不到這種回應，稍感意外。
齊飛說道：「不過師妹可以放心，為兄斷定十三先生此次不會有事，至少不會死。」
「不作死，就不會死。」
「升仙之後人間空虛，最後一件事么……無所謂了，反正順手，總比等在這裏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十三郎說道，一面調理浮動氣息，一面東張西望，與來自各方的問候打招呼。
「等一等！」
夜蓮微微皺眉，有些憤怒。
……
齊飛抬手對空抱拳，說道：「殺父之仇，點醒之恩，樂洪濤之憂，師妹之劫，恩仇不可相抵；再遇時，為兄當饒其三次不死。」
「龍之氣息！」
至於夜蓮，他就像一把捆心的鎖，一座無底的潭，飛殿下從其身上想得到修為，同時又會想起母親的結局，心神無時無刻不承受煎熬。
下一刻，一個接一個身影撞入眼帘，個個狼狽人人急迫，彼此相隔百十里不等，一路鋪開艷紅火道，同時不忘嘶聲大喊。
升仙台兇險，正因為其兇險，本次升仙才更有吸引力。與往次相比，本屆參加的人多、實力強、且有不少人煉化龍血，意味著過關的可能大大增加；那些自認僅差一點半點的修家難免會有僥倖之心，想搭一次順風車。
將這句話默念幾次，飛殿下沒有氣急敗壞，相反慢慢變得沉靜。
聲嘶力竭般的喊叫聲顯示出這些人的心情何等焦慮，漫天凌亂之火告訴大家，這群人實已精疲力盡，仍不顧後患總法疾馳；還有飛在最前面的那幾名修士，神色衰敗身軀搖晃連站都站不穩，嘴裏仍在大喊。
夜蓮默默說道：「現在還沒趕到，證明他在上古世家管
「升仙不忘人間安危，先生高義，為我等之楷模。」
「還好……大家好。」
「夜蓮怎樣……嗯？」
深深吸一口氣，齊飛臉上充滿光輝，目光自信而強大。此時的他，一舉一動與平時並無多大差別，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就好像寶劍剛剛開鋒，戰槍第一次染血，漸露崢嶸意。
如今當這些事情被攤開，當夜蓮失去往日魔力，齊飛就像一條脫去枷鎖的猛虎，漸漸顯露王者威儀。
七搞八搞，四方趕來的修士大多陷落在路上，其中還有些人純粹抱著開眼界的目的而來，到死都沒見著仙靈殿的影子。更多的人進退兩難，無奈要麼亡命奔逃，要麼選擇一地設防苦守，期待老天垂憐，才能重獲生機。
齊飛沒有解釋，又說道：「師妹前面的話很對，先生若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遭橫死。」
齊飛享受那種感覺，更重要的是他在心底里知道，那絕不是某種入魔徵兆，而是屬於他、是他本來就應該擁有的東西。唯一的問題在於，目前那還是只是一種感覺，想要轉化為實質或者力量，仍需要他付出艱辛努力，要走很多路。
仙靈殿內人人瞠目，升仙台前個個結舌。
夜蓮沒有回應，神情同樣有些譏諷，微閃即逝。
……
此前有提，本次升仙台，趕來仙靈殿的修數量遠超以往任何一次，原因不僅僅在於近百年來大拿迭出，還與升仙本身歷史有關。
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只有齊飛自己才能體會，什麼千古，什麼第一，此刻都不再是心魔，而註定是自己腳下的石，甚至還不
叫聲將呆愣的人們拉回現實，三殿下最威武的姿態與聲音，用行動證明自己是一條驕傲的狗，而非不知羞恥的龍。
好在不用糊塗太久，片刻后，天邊閃爍的虛影漸可辨識，從一團火焰中消失，又從下一團火焰內鑽出，其身前，空間彷彿變成一扇扇彼此連接的門，打開，關閉，再打開……
「師妹有沒有想過，十三先生的所作所為，一直在作死？」
幾者相加，就像一張無形大網，將齊飛牢牢困死在當中。
「汪汪！」
夜蓮稍稍擰眉，說道：「什麼話？」
十三郎語焉不詳，說話之間四下望了望，目光很快投向夜蓮所在的方向，神情微動。
背對齊飛，夜蓮沒能察覺到其變化，思忖中回答道：「某種角度講，你說的對。」
離得近了，大家才發現不止一個人，其身畔還有一條雪白大狗。與十三郎遁空穿行的方式不同，大狗頭上有條銀絲，直上雲霄不知連在什麼地方，彷彿提線一樣拉著他前行，每次都能緊隨十三郎的腳步，分毫不差。
夜蓮說的對，齊飛天資卓絕，心智亦屬上上之選，往日里刻意表現老實與本份，某種程度上對他是種限制。他心裏知道，十三郎講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少針對自己的意思，但從夜蓮口中講出來，勸解只是一方面，警告意味也很濃。
當年玄機子豪情北顧，找到仙靈殿的時候幾乎死掉，他可是道盟難得一見的人才，後來成長為掌座的絕世人物。今日修家，有幾個人能與之相比？此外還有，真靈戰後百年人修固然突飛猛進，妖獸何嘗不是如此，個個比當年更難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