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人間有尾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放你飛
越是這樣越糊塗，三生族人對魂魄有著難以想象的敏銳感覺，夜蓮在那根與十三郎精血融合的毛髮中分明感受到一股神魂氣息，不是分魂，又能是什麼呢？
一個是與天斗，一個是與人爭，本質有所不同。與天斗，修士沒有選擇的餘地，到了關頭必須應劫，想留也留不下來。與人爭，修士多了選擇，卻因為選擇造就許多「冤案」，甚至因為搶奪升仙令而被殺。
宮房內，那團氤氳之氣驟然活躍起來，雀躍歡呼著將那顆星團抱入懷中，瞬間融合為一體。
夜蓮聽得呆住，茫然問道：「怎麼會有這種神通？」
接觸幾大真靈，十三郎知道並非所有地方如此，如滄浪這樣的下界飛升，其實是真正飛升前的一次過渡；經升仙台上到四大星域，並不意味著成仙得道，而是另一個階段性開始。
腳下蓮台頃刻綻放，夜蓮盤膝靜坐，提手朝心口連點數次，再以雙手合抱，從蓮台中央蓬出一團五色星團。
答非所問，實際上解釋了許多問題。本命精血珍貴但不止一滴兩滴，十三郎如有十滴血，這顆毛髮就分去其十分之一修為，有一百滴就分去百分之一，具體影響有多大，還要看情況。至於壽元，十三郎因為修行迅速，的確擁有大把壽元可以「揮霍」，較尋常修士多出了機會。
「一滴血就想殺掉我，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阻止夜蓮發問，十三郎繼續說道：「但有一樣好處，憑藉嘲風與本命毛髮的聯繫，我可以將現實修為轉移一部分過來；也就是說，它隨著我的成長而成長。」
「用掉它，是不是等於殺了你？」
「嗚嗚……」三殿下委
人生有無數個第一次，有些無意間顯露，有些格外珍重；今日今時，夜蓮至少送出兩個第一，傳出去，不知會驚落多少眼球，擊碎多少人的心。
「不走了？」夜蓮歪過腦袋，神情似笑非笑，透著幾分略顯生硬的俏皮。
十三郎說道：「擊鼓能不能用法器？」
餘音不盡，升仙台下轟鳴浩蕩，萬丈光芒隨之爆射，整座平台如流星飛躍，沖向茫茫星空。
前方，升仙台上群雄林立，巨大金鼓冷漠等候；身後，萬世之花望著十三郎的背影，看著他走到那面金鼓前凝聚精神……極突然的，夜蓮微紅的面龐瞬間變得煞白，雙手顫抖，身形搖搖欲墜。
沒有鼓聲，耳邊只聞嗤的一聲脆響，長存萬年的升仙鼓，一劈兩斷。
十三郎說道：「我想把它買下來送人，行不行？」
想到這裏，夜蓮感覺舒服不少，小心翼翼將那根毛髮收好，心裏想到另外一件事，不知不覺暈生雙頰，輕笑起來。
「說過了，不是分魂。」
「因為定星盤，你的修為本就很難突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相比之下，齊飛、還有幾名平時從未聽說過的修家後來居上，身居第二層圓環。此時此刻，台上修家都把目光投向十三郎，不少人眼裡懷著期待，想看看他能否響鼓四聲，成為第二個身居中央的人。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這是夔神鼓啊，真貨，靈寶級別。」
白髮老者愕然說道：「先生說笑了……」
「您不進去？」身旁一名修士瞪大眼睛，敬畏的
幾句分辨，夜蓮低頭默默說道：「這到底是什麼？」
「規矩呵……」
「是神通，剛剛學會的小玩意兒。」
夜蓮沒能留意到這一幕，神情稍緩。
可是話說回來，修行之路步步維艱，千年萬年修為不變的人多了去，十三郎身懷定星盤，相當於比別人都填一個大坑，如今再多出一個小坑……與自絕道途有何分別。
古時升仙與現在不同，當修士的修為達到某種極限，便能感應到天人召喚，抗天劫迎召喚，成仙或者隕落。如今變成升仙台，很多事情模糊不清，修士們只能按照制訂好的標準進行，進行一場人為篩選。
十三郎隨口解釋著，仰頭望著頭頂浩渺星空，神情有些譏諷。
萬世之花美冠天下，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讓人魂不守舍；在她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即便十三郎，因沒有了戒備之心，也看得呆住。
將那根毛髮交給夜蓮，十三郎說道：「嘲風天賦奇異，對它而言，這根毛髮相當於修士的本命物，無論相隔多遠都能感應到；如遇到實在不能解決的危機，用掉它，我就能知道。」
……
風清冷，人孤獨，夜蓮不再關注升仙台，低下頭默默揉著小腹，語氣輕柔。
重新站起身形，萬世之花神情得意，片刻后忽又變得黯然。
「星空浩渺無盡，假如真遇到那樣的事情，等你感應到危機趕過來，哪裡還來得及。」
十級妖獸雖然強大，但這隻是它的一根毛，撐死能容納多少修為？如此便意味著，當這本毛髮碎裂的那天，或許就是十三
畫龍點睛，林沐春風，池中投魚……世界隨之有了魂。
「這不公平。」
「我的血多，壽元也長。」
……
啊！
再或者，他曾經上去過，後來又跑回來？
台下人驚呼，台上人茫然，觀望群修神情獃滯，個個石化。
這句話有深意。史上飛升難有成者，與分級之後被隔離、眾人各自為戰的因素必有關聯。假如都在一起，情形會不會好一些？
知道夜蓮所想，十三郎又說道：「這根毛髮的容量有限，等我成長到足夠強，它會自己崩潰。」
此外還有，即便修為停滯不前，通過這根毛髮，能把握十三郎部分狀況。
連金烏都不知道，或者不肯說出來。金烏告訴十三郎，人族修士在涅境成真的時候會面臨又一次飛升，規矩仍與古時相仿。但有一點，那時候的人與獸都有自主選擇，升也可，不升也無妨。
她將星團捧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發覺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放心將其挪至腹部，輕拍入體。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十三郎的分魂，因為分魂同樣不受空間阻隔，死亡的話本體定能有所感應。夜蓮不入上界，意味著她再怎麼跑也跑不出滄浪；滄浪看起來很大，但與星空相比連一塊石頭都算不上。假如十三郎所說的那種情形出現，假如他能穿越星空及時趕到的話，這點距離算得了什麼。
那種更公平？
白髮老者領會了話里的意思，微微動容，隨後輕嘆說道：「人性本私，仙諭如此，老朽等人只能遵照執行。」
周圍人楞了楞，白髮老者疑惑說道：「先生慧眼……」
疑問很多，十三郎沒有強求，他知道自己
「汪汪！」嘲風突然叫起來，探頭探腦如同一個準備告密的賊，被十三郎目光一瞪，趕緊又縮回去。
「要騙過你一次，可真難。」
「不走了？」夜蓮又問了句。
「幸好還有你。」
升仙台下升仙鼓，阻斷多少升仙路。
十三郎沒有回應這句話，自顧說道：「如果沒有這面鼓，所有飛升修士**一環，彼此相遇、照應的機會大很多。」
「沒有絕對的公平。」
看看台上，數十名修家層次分明，能夠敲響四聲鼓站在中央的，只有歐陽燕舞一人。其餘如燕山、天殘等強者都差了一線，隔著圓環圍在歐陽身邊。越朝外的人數越多，包括那些得到升仙令的修家，有不少站在最外圍。
小小輕輕一根毛髮，夜蓮握住它的手心微濕，聲音有些憤怒。
……
「當然要走。」
白髮老者似能透視人心，說道：「能有條通天的路，已經不錯了。」
「這東西應該很難修復，即便修復也不能完全複原，我買了。」
發現夜蓮神態堅決，十三郎粗粗解釋道：「需要嘲風幫忙才能施展，我不知道該叫它什麼，威力也不算大。」
既如此，金烏為何停留在「下」界？他又不在乎三生六道，為何不肯飛升？
不問，但不妨礙對「規矩」的思索，站在升仙鼓前，十三郎緩緩提聚精神，神情漸至漠然。
做完這一切，夜蓮身體不再顫抖，目光慢慢凝穩，又再默默觀察、體會了一會兒，長吁一口氣。
不等眾人回應，十三郎轉身踏步登台，走到升仙台的最外層，站定停穩。
「不是分魂，這是……你先拿著。」
……
換個角度想想，將
「……」十三郎神情獃滯。
揮手解開周圍禁制，北域極寒的氣流撲面而來，她本能地偏偏身子，隨後意識到周圍空曠，就像此刻的心一樣。
鍛仙之人界篇，終。
「轉移修為……」
看清狀況，十三郎回過頭，對仙靈諸老說道。
這是十三郎全力一擊，是人間修士對秩序的挑戰，是對未來做出改變的決心。
感覺有些突然，十三郎反不知該說什麼好。
收起天絕，十三郎朝仙靈諸老抱拳，說道：「麻煩各位把它送到紫雲結賬，老師知道該怎麼做。」
「呃……」
真正的仙界在哪裡？內里情形如何？
「沒有精氣哪來的生命，沒有魂的生命……虧你想得出來。」
「開始吧。」
白髮老者回答道：「當然可以，若不然，那些只擅法器的修家豈非斷了仙路？先生此前所講……嗬！」
利芒忽現，天絕大劍長嘯嘶鳴，展出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華。
比如生死。
神輝大亮，手裡捧著那顆星團，夜蓮好似捧住一顆灼熱的太陽，又像捧住整個世界，神情說不出的肅穆謹慎。
十三郎摸摸嘲風獸的頭，說道：「應該說，怎麼會有這種奇物才對。」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融和神魂？」
「走吧，一路小心。」
「鼓響一聲，我的位置在這兒。」
有些匆忙地應著，十三郎轉身舉步，瞬間千丈。雪亮嘲風緊隨其後，先是留給夜蓮一記兇狠的白眼，化身流光鑽入十三郎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