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升仙有矩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你，我，他，它……成世界。
「所以我是魔，一個自私、無恥、墮落的魔。」
這樣最好。
「你是一支錐，一件法寶，一把武器，一具即將擁有靈魂的身體。」
他有多少血可流？
這很正常。
「你是法寶，天地靈物！」
這樣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他剛剛經歷一場心難，體內每一絲血肉、每一分法力都帶著怨毒與仇恨，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被器靈接納？
「……又或者，你是第二個？」
一句話，讓程血衣放棄那支錐？不如乾脆殺了他！
血衣殺者施法不停，期間時而揉入精血餵養，竭力維持、並試圖鞏固與寶物間的心神牽聯；如今他要做的，不是隔斷血錐與器靈間的關聯，而是讓它回歸的同時接納自己；為了這個目標，他不能阻止寶物進階，相反還要主動相助。
兩人全力以赴，不敢絲毫鬆懈。
「你經祭拜誕生靈智，生來就是這具身軀的主人，誰都改變不了。」
「我有精魄與你融合，你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無半字虛假。」
「殺出你的道！」
程血衣不可能放棄，雖然他知道對方講的是實話。對他而言，血錐不是一件寶物那麼簡單，還是他的臂膀，朋友，甚至兄弟。數百年征戰，它是自己最可信賴的依靠，無怨無悔，無所畏懼，殺仇斬將，所向披靡。
「以往都是你為我而戰，現如今，讓我先替你打贏這場仗！」
萬物有靈，這裏的靈不像生命那樣能夠主動思索，而是本源微粒包含的意願。通常，這種意願無法被察覺，因此沒有人在乎；血錐在沒有器靈歸位的情況下釋放出能被察覺的意願，只能說明其本質被激發，將來潛力更足。
「與我一道雖有徵戰，但與和程睿在一起不同，你將不只為我
「還有最合適的對手！如今的你已經懂得，寶物成長需要對手，需要戰鬥才能提升感悟，需要不斷戰鬥。」
……
兩人角力一支錐，相持難下。
「我這樣做，就是因為我想這樣做，僅此而已。對我而言，生死榮辱、人妖鬼仙、善惡親仇、家國理道，這些通通沒有意義，我要的只有我想的，我想的就是我要的，其餘什麼都不管。」
別以為器靈都是因殺戮而生，不要把它們當成魔頭；事實上，器靈本質為純凈之體，最最需要細心呵護，需要正面、陽光與溫暖才能滋養的天地精靈。當初，這支錐也不是什麼兇器，而是程家打造后通過信徒祭拜而成。
程睿，程血衣，血衣殺者，血衣狂魔……哪一條夠資格？
……
他還有多少生命？
言罷，程血衣反手插進自己的胸口，握住、拽出一團之前因破關而碎、分不清模樣的內臟。
「如今，你的身軀有成，魂魄養大，合一便能登臨大寶，相當於修士築基成功，自此踏上修行路。」
事實證明這個判斷是對的，如今程世雄大戰上風，血衣殺者明知不敵，依舊苦苦支撐。
修真界公認，信力是一種祥和、純透的力量，絕非凶煞。
法寶對修士的作用有多大？不同的人有不同看法，所佔比例也不相同；根據以往事例，程睿多年只用一寶，老祖因此斷定血錐對其意義不同，重超一臂。
「通通拿去，破境之後征戰天下，殺他個天翻地覆！」
「信術有缺，這是老祖親口對我說的話。為了讓你更加完整，將來能有更高成就，老祖將你與身體分開，溫養魂魄，身軀投進世
「我……是一個魔頭，從一開始就是。」
過程並不順利，波折難免依次克服，整體推進還算平穩。
「而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
「進階上品，果然艱難。」
「武器是用來殺人的，我一直這樣認為。直到剛才我才明白，原來武器不但能殺人，還能殺魔。」
「我會為你尋找最好的材料，最純凈的信力，最完美的陣法構道，最優越的修鍊環境。」
「我有大好資質，我有渾厚背景，我有親族關照、部眾擁戴，走遍星空，很少有人比我擁有更多。」
「跟隨我，我不要你認我為主，而是當你為夥伴，如兄弟，如手足，如我的一部分。」
彷似呼吸？或者心跳。
「這是一場戰鬥，進階之戰。」
「我任性，偏執，遇事瘋狂，從不顧及其它。」
把器靈看成生命，進階就相當於升華，誰試圖阻止、必將被其視做生死大敵，再無和解可能。程睿唯一的希望在於器靈的選擇，需要它主動捨棄掉與之融合的那絲程世雄的精魄，接納他這個從未見過面、佔據自己身軀的陌生人。
……
「這些我都會幫助你做到，一步一步避免差錯，穩穩前行。」
最絕望的時候，它總會釋放淡淡熱流，讓他不因頹勢閉眼；最孤獨的時候，它總會用強悍默默提醒，他還有它，它還是它。非但如此，這隻錐還能用冰涼提醒他不要衝動，無數次規避可能發生的殺劫，與陷阱。
「既是戰鬥，便讓你我回復魔性，做回那個戰無不勝的魔！」
此時此刻，幾場戰鬥在各個角落同時發生，星辰風暴屢屢被攪亂；億萬萬星點聚聚合合之後，一些細微變化隨之而來，以修士不能察覺的方式
「魔是魔，人是人，戰鬥就是戰鬥，莫為成魔怪乎戰。我生來就是魔頭，不是因為殺人才變成那樣；如今我變回人，依舊能夠殺戮如魔。」
內心低吟到此，陳睿深深嘆了口氣，臉上首次、或許是此生第一次浮現出落寞的神情。
對面，程世雄看上去信心滿滿，實際也在發力，藉助早就融入的精魄為媒，排斥、並且碾壓對手。
講到這裏再度停頓，程血衣發現血錐進階距離尚遠，自己的精氣卻已經不多。
血錐與程血衣相依為命，然而對器靈來說，陳睿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相比之下，程世雄早有精魄融入，優勢不是一般的多。需要提到的是，器靈與本體之間感應靈敏，血錐畢竟跟隨陳睿太久，任何思維變化都能瞭然於心，為防被其提前察覺，程世雄、或者程家老祖封了器靈的部分神智、且沒讓器靈認主，這才給了程血衣一絲機會。
金光跳躍，符文密集，血錐升華進程緊湊，兩邊的人也沒閑著。
器靈與本體分別太久，本體被程睿感染太久，如今雖與器靈相見，難免有個熟悉、適應的過程。通過那絲精魄，程世雄能夠感受到本體的抗拒，雖無靈智，卻有一股冥冥意願。就好比木天生不願與刀劍相碰，火焰最煩洪濤一樣。
臉上寂廖冷漠依舊，血衣殺者赤裸上身，不少地方血跡已干，漏出來的皮膚像死人一般泛白，一點都不像生境大能。
他在流血。
曾經屠戮十萬修，陳血衣早已習慣血錐的存在，一錐在手，無懼天下。
全部心神集中於錐，程睿有些驚奇地發現，今生今世他從未如此平靜，客觀，而且真實。生命就好像是一場夢，醒來突然到了現在，再或者，現在的他才剛
……
「殺他個日月無光，乾坤倒轉。」
「我沒有把你當成武器，我當你是我的一部分，但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魔的想法。如今我才知道，你是你，你不是魔，不是我，更不是我的一部分。」
「你陪我殺了千萬人，我從來沒問過你的意願，因為我是魔，一個只管自己的魔。」
「我為程氏宗族弟子，老祖親傳。」
「這是你的路，程家與我只能相助至此，接下來，大寶稱仙需要走的路很長，需經無數磨礪。」
證明這點很簡單，縱觀宇宙星空，但凡與信仰有關，宣揚善道者才會擁有持久生命力，那些兇徒狂魔為人所棄者，囂張一時或許可以，哪個能夠淵源廣博。
「我爭大位，不是為了權柄滔天，而是為了證明一下，僅此而已。我多殺戮，不為仇怨也不是喜好，而是因為他們妨礙了我，僅此而已。」
不是沒有凶靈，只是凶靈註定不能長久，器靈天生能夠感應到這點，自然會做出對其有利的選擇。至於誕生之後是惡還是善，就好比人類嬰兒成長過程一樣，那是後天的事。
心內閃過那張臉，程睿發現有個名字屢屢在腦海中出現，微微皺眉。
那枚靈符內封印的血錐核心本質為器靈，血錐就是它的身體；器靈天生擁有掌控權，就好比人類靈魂與肉身，當魂魄發現有外力佔據自己的肉身，焉能不與之拚命。
「人間繁雜，初生之靈脆弱，易被外魔侵蝕。老祖之法，讓你的身軀感受世間一切，憑其與魂魄之間割不斷的聯繫安全感受，體味，進而成長，培育辨識之能，靈之大道。」
……
「我為舒家女子痴迷，從未想過為何會如此；我為舒氏復讎，並未想過舒
難似登天！
「從現在起，我將成為一個人。」
戰鬥由鬥法轉向意志，進一步轉化成道念之爭；這樣的戰鬥，表面看去波瀾不生，內里暗濤洶湧，比鬥法兇險一萬倍。
「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己，只考慮自己。」
「你讓我認識到這個世界不只有我，還有你，有他，有她，還有它。」
無數次絕境逢生，多少回屍山血海，沒有它，程血衣不知死了多久。
放棄自己的一部分，接受他這個殺戮魔頭。
「我想先恭喜你……嗯，這是我第一次為別人高興，對象是一支錐。」
慢慢地，那些星點開始上下波動，不是某一處，而是萬里區域同時進行，節奏趨向一致。
「你是靈寶也是武器，將來難免征戰天下。然而殺戮最易催生魔性，為保你的靈智不失，老祖才想出這樣的法子，避免你入魔。」
退一步講，假如這樣還不能取勝，程世雄活該被擊敗，怨不著別人怨不著老祖，只能怪他自己。
「你由程家老祖打造身軀，集中無數珍稀，樣樣皆為天地靈物。」
搞定血錐就能搞定程血衣，次序錯不得。
「蕭十三郎……算半個吧，他和別人不一樣，嗯，當然不能和你相比。」
是機會，同時也是陷阱，陷阱中的陷阱。
「你殺了我。你殺死了一隻魔，殺出來一個人。」
「成仙還是成魔，在你一念之間。」
從內心講，程世雄其實有些擔憂，血錐伴隨陳睿征戰多年，任誰都能知道他們之間的聯繫有多深，要割裂他們有多難。說句不算過分的話，假如程血衣一下子放棄，程世雄反而不放心，因那代表他僅僅失去一件寶物，損失部分實力罷了。
他在燃燒生命。
「殺他個人人敬畏人人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