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升仙有矩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土著
說話這會兒功夫，四老闆傷勢漸漸回復，比如其脖子上中毒的痕迹完全消失，皮肉創口也在恢復；其腰間血洞正在收口，考慮到那裡傷及內腑，回復力之強更讓人吃驚。
怎麼可能？
有些古怪。
看起來最輕微的一條血槽，鮮血照流創傷依舊，至今絲毫不見改善。十三郎心頭微動視線下移，很快發現四老闆的下半身完全陷入大地，髖骨周圍散出無數細須枝條。
首先撞入視線的是其左手，形狀徹底改變，長達千尺如蟒蛇身體，前端有吸盤並且分出由五指轉化的觸鬚。右手未變獸形、但情況更糟，半邊手掌跌落桌案，餘下部分不停在頭、臉上抹呀抹，越抹鮮血流的越多，很是凄慘。
脖頸要害首創且帶劇毒，蘇四老闆完全不在乎，看都看得多看一眼，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頭上、還有身側。
十三郎無言以對。
這是實話。從傷口看似乎脖子更危險，實際上，腰部血洞破傷內腑、且不能愈合，給四老闆造成的傷害更大。
「本座的頭與身體不同，是你選對了地方。」
四老闆嘆息說道：「沒用的，砍頭砍不動，不砍頭便殺不死。狂靈不滅，身體任何地方都能重新孕育重生；本座比不了，只修成這塊頭蓋。」
然而，他的頭不是這樣。
回頭看著十三郎，四老闆神情古怪，有些好奇。
「由此前發生的事情看，她們兩個的身份，你居然不
四老闆儼然良師派頭，看出十三郎的疑惑與明悟，索性自己解釋：「此地就是狂靈頭蓋，本座受其傳承，修來修去只修成這部分。非但如此，本座還能將身體別處的能力轉移過來，全部集於頭頂。」
先是發愣，想想四老闆有些后怕，連一直煎熬著的燥熱都減退不少。如非右手先擋了一下，這一劍會不會真的砍瓜切菜，就這麼劈死自己？
四老闆單手不止擒住一人，回頭時順勢抓向當先出手的那名侍女；彼時十三郎受挫彈飛，全身幾無知覺，完全憑本能伸腿勾腳，將其帶離險境，代價是留下那根化錐的指。此時的她比十三郎起身更快，已竄至龍角光罩附近，寒面待發。
苦心籌謀嘗試破敵，落的灰頭灰臉，這個結果並不太讓人意外；但讓十三郎無法接受的是，四老闆的頭……也太硬了吧？
原來如此！
周圍萬點星燈閃爍，團團簇簇仍不停地朝中央聚集，十三郎身邊的星點數量尤其巨大，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反而絲毫沒有入幻的感覺，只覺得迷糊。
……
「是不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
四老闆再次洞悉十三郎的心，笑嘻嘻說道：「你是不是在想，假如那一劍不砍頭，而是扎心、破腹，跺足的話，結果會不一樣？」
十三郎艱難站直身軀，朝那方看了眼沒說話，慢慢朝走回戰場。
回頭看，五步奇蟲還在
「不過……」
望著他的舉動，四老闆沒什麼動作，接著說道：「被你救的那個是程血衣的人，果然比蘇四更狠。」
「你發現了啊……不瞞你講，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接著便是那聲精鐵互擊才有可能發出的巨響，天絕大劍全力出擊，僅僅砍掉四老闆的半隻手，在頭頂砍出一條血槽……十三郎彈飛千丈外，全身險些散架。
那樣巨力撞擊，桌案早被餘波震碎，四老闆也被砸進大地……此前十三郎這樣想的，所以沒在意，如今他才發現，四老闆居然在紮根！
多重幻法奏效，四老闆迷惘之後遭受突襲，不備不防打成這樣；重創激發其內里本質，變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形……以上為十三郎對戰局的總結，由此開始思考下一步。如今他忽然發現，也許這一切都是錯的，四老闆可能從未入幻，只是因為感受到危險激發本性，做出原地不動的決定。
因為他需要紮根！
吃系蘇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
這邊十三郎心驚肉跳，那方四老闆何嘗不是劫後餘生，在他看來，心裏已經盡量把十三郎的實力朝高處想，結果他竟然……竟然砍破了自己的頭！
那是不是意味著，蘇四他其實是……誕生
制敵之強則抑其強，好比刀手的刀、射手的箭，如被人限制，則其實力難以發揮。四老闆的意思不難理解，然而在聽了他的話，十三郎微微皺眉，目光在四老闆頭上停留片刻，往下看。
換句話說，頭在人在，頭存人活，四老闆已具不死之軀……之頭。
這種情況十三郎也曾經歷過，但是離不開仙靈液；四老闆單憑肉身便有如此強橫的恢復力，豈不是比十三郎更恐怖！
亂石塵煙，狼藉遍地，十三郎掙扎兩次跪直腰身，用力晃晃自己的頭。
看到這裏，十三郎大致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沉到谷底的心恢復活力。
目光從其面孔掠過，四老闆感慨說道：「血衣殺者了不起，不僅在本座地盤上挖了洞，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安排了棋子，所用之人還是下界修士……如此看來，程睿在程家還有根基，並非如別人所講的那樣孤家寡人。」
生境絕頂修為，如此恐怖的肉身……不對！
頭頂一條血槽翻卷，鮮血淋漓汩汩流到臉上，腰側有個血洞，汩汩血泉至今未止，十三郎留意到其周圍肌肉如擁有生命般蠕動，自行愈合、但又不停炸裂，爭鬥方酣。
迷糊不是入幻，沉迷幻境的人絕不會認為自己迷糊，這是常識。
傷勢不重當然好，同時越發讓人難以置信。
許是因為頭腦迷糊，十三郎此刻才意識到最最難以理解的地方，雙眼驟然明銳。
抬
斷腿侍女出招的同時飛遁逃跑，應變不能說不機警；或許正因為如此，彼此來不及做太多事的四老闆將她當成首要目標，生受一擊后臂化蛇蟒，追出千尺，硬生生把她叼了回來。與此同時，四老闆一口咬住十三郎用掌天弓射出的箭，舉右手試圖解決那隻令其感受到威脅的劍。
左手觸鬚上抓著人，頭前腳後半截身軀、順著吸盤進入四老闆的手臂、或者叫第二張嘴。此刻十三郎精神略有平復，發現被吃的就是那名發動攻擊的侍女，因為……她只有一跳腿。
「空漲修為不破境界，運用法寶重重艱難，食量無盡不需修鍊，天賦異斌不畏奇毒……本座早該想到的，我壓根就不是個人。」
左膀觸手抽搐幾次，頂端吸盤蠕動將侍女的身體吞進幾分，四老闆抱愧說道：「大意了，丟人。」
那可是頭！不是手不是腳不是肚皮，是九陽魁首的頭，是頭啊！
四老闆繼續說道：「其實你弄錯了一件事，正因為你攻擊的是頭，本座才不得發揮實力；否則的話，那會如現在這樣輕鬆。」
發現自己的思緒飄的太遠，十三郎趕緊驅趕雜念，將精力專註與眼前：該如何與這位極有可能是土著的對手戰鬥。
除非四老闆發瘋想試試十三郎這邊攻擊力有多強，否則便證明，之前種種準備都曾發揮效果。四老闆確
「她是生系蘇四的人，本座心裡有數，只想多玩幾天，沒來得及處理……咳咳……」
蘇四老闆不是人，也不是妖獸，至少不純粹，那他到底是什麼……十三郎忽然想到，此前那些判斷能否作數。
看似細微差別，實則判若雲泥。四老闆口口聲聲宣稱自己在此處最強，也許是潛意識；由其此刻神情言辭能夠得知，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不是人，血脈固存的本能告訴他，需要紮根才能以此處為家。
十三郎恍然大悟，為自己的「好運氣」、「好眼光」、「好算計」感到無語。此刻他又留意到，四老闆流血的不光手與頭，還有嘴巴；說話時他吐出一堆東西，裏面有破碎的唇，幾塊舌肉，還有十幾顆崩飛的牙齒，與一支三寸小箭。
喘息幾次，待到腦海中恍惚感覺稍去，十三郎粗粗自查，發覺自己除了四肢酸麻難以速退外，僅僅斷了幾根骨頭。如此說明，四老闆並未趁機施展別的手段，就是硬碰硬的一次對撞。
那樣的話，十六位蘇老闆是不是都這樣？仙靈殿呢？仙靈殿扮演何種角色？
這邊十三郎疑竇重重，那方四老闆留意到他所注意的東西，臉上浮現出無奈且寂寞的神情，縱有淋漓鮮血鋪面，仍掩蓋不了內里失落。
「胡思亂想什麼！」
臂如蛇蟒，掌如吸盤，吸盤還能直接進食，雙腿如植物紮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