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升仙有矩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聰明誤
……
「不對，你說的不對！」
「好吧就當你沒有，沒有就好，一邊獃著。」
親衛估計是認命了，苦澀搖頭說道：「任憑先生、少主處置。」
「先生誤會了，在下只是……」
十三郎默默嘆了口氣，等待程睿自我回復。
訊問來得突兀，程氏親衛一驚一楞，程血衣一楞一驚。
十三郎說道：「心志上，獸潮之戰後，你以戴罪之身重入戰場，最該全力表現。現實情況，當時前後雙方戰事未結，浪浪追邵林那麼久，期間的你若不知道會有一場寶物爭奪，為何不盡全力？」
事情已經很清楚，從被賜予血錐的那刻起，程睿被賦予一項特殊使命：成就那支錐！
「不要殺我！」突然一聲嚎叫，親衛的身體無力軟到，像一條被抽了筋的蛇。
十三郎誠懇說道：「咱們是夥伴啊！不安慰，難不成落井下石？」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慢慢地，親衛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不知為何握緊雙拳，不知不覺扭過去，剛好看到程血衣眼內閃過一絲痛色、厲色，與濃郁如沉雲的殺意。
現在呢？
舒氏滅族，血衣殺者矢志向宗族復讎，內心未必不明白這件事根本沒指望。說到底程睿明白了錯在自己，舒氏滅族的兇手有他一個……至於復讎，血衣殺者全力以赴，盡人事、安天命罷了。
「沒有。」
報仇也好，孤僻也罷，過去程血衣一直相信：自己活的還算明白。
結局是註定的，寶物歸宗，程氏榮光再增芳華，夯下一根萬古不滅的基石。
經歷這麼多事，程睿也曾從宗族大局的角度考慮問題，想來想去得出結論：如
「不如我替你講，放縱邵林原因只有一個：你早就知道程世雄勝負難料。你早就得到過吩咐，防備那種情形出現，所以才會『掩護』邵林，給自己預留後路。」
親衛掙扎說道：「但我殺了浪浪，難道不算表露心跡！」
「你沒有？」
「我來告訴你第二點不對的地方，你不姓程，那聲少主叫的太急，而且叫錯了稱呼。」
當然他的做法必然不同，不會先許下承諾再做截殺，而是直截了當拒絕。
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有了解釋，無論程睿做什麼、不做什麼，都會有一隻手引導其前行。久不面世的程世雄出來奪寶，成功最好，失敗也無關緊要，老祖早已安排後手，這個不姓程的親衛是關鍵人物。
程血衣冷漠說道：「不用你安慰我。」
「說實話，我真的不喜歡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勸你什麼，純粹就事論事。」
對程氏這樣的大族而言，一件上品靈寶的價值比幾名天資出眾的弟子高的多；程血衣若真有本事，繼承宗族又有何不可？
「呵呵，呵呵呵呵！」
「……」親衛茫然不解。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誤會，一切都是造化使然，滅族之事雖有些陰謀成分……不要緊，該殺的人已經殺的差不多了，縱然剩下幾個，老祖也會給出交代，肯定能讓人滿意。」
十三郎淡淡說道：「不對的地方多了去，我只說兩點；第一，寶物之爭光華衝天，你既然看到，當能認出那是血衣兄的得意法器；既如此，假設你事先不知道這碼
十三郎說道：「老祖失算，叛族弟子非但沒死，相反得到更多機緣，寶物升級，突破境界，未來一片光明；機靈的忠僕於是點名方向，叛族弟子幡然悔悟，老祖出面撫平過往，血脈至親和好如初，重拾大好前程。」
親衛神情微變。
周圍死一般安靜，大家都在等，但都不知道等的是什麼。
乾巴巴重複著剛才的話，十三郎覺得自己很無意思。
「那就不要傻乎乎地對著一把傻乎乎錐子發狠。」
不理程睿表情如何精彩，十三郎認真說道：「現在咱們是夥伴，是夥伴就應該相互扶持，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想想好的方面，過去不能改變，未來無窮變數，當時當下你是勝利者，得了寶，破了境，報了一部分仇，還獲知不少以往不知道的秘密。啊對了，我得送你一句話：無論真相多麼殘酷，都比蒙在鼓裡強。現實情況，你的實力增強，距離一力翻天更近，沒理由一副死人樣，垂頭喪氣。」
「我沒……」
十三郎說道：「報仇不像戰爭，不是非得把人家滅族才過癮；十萬人啊！我也報過仇，還有沒報的仇等著報，算了算了不提這些……換個場合，我很可能會想方設法幹掉你。」
「你試試！」血衣殺者梗起脖子。
這話過了，程血衣眉梢狂跳幾次，終於忍不住辯駁。
十三郎靜靜地望著他，目光溫和憐憫，像是看著一個賣力、但演技拙劣的小丑。
……
傷愈眼角再次崩裂，血衣殺者面孔扭曲到極致，死死咬牙良久，從靈魂崩出一聲凄
親衛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沒明白意思。
片刻遲疑，親衛恭敬說道：「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寶物無辜，這麼淺顯的道理誰都懂，然而經過這件事，明白自己的命運因此物更改后，他們能否再如以往那樣並肩作戰，無間無隙？
啥？周圍一地眼球。
十三郎說道：「陣破人滅，陣破真的代表人滅？程世雄當然不會說，既如此，你是如何知曉？又為何疑惑？」
「與它無關。」
十三郎說道：「程氏老祖看好一名弟子前途，賜予重寶鼓勵其修行，同時擔心其心性執拗難以馴服，順手留下器靈。後來局勢慢慢演變，該弟子一步步走上叛族之路，老祖拿出器靈施展神通，派出另一名弟子前去收服。」
「沒有。」
親衛張口欲辯，十三郎打斷繼續說道：「其後陣法破碎，證明程世雄落敗身亡，你有足夠時間逃回報訊，還能順手殺死邵林，為自己爭取一絲戰功。好吧按你的說法，害怕回去沒有活路，但你忘記了一點，當時並非只有你們三個，還有浪浪與邵林，還有別處戰場，還有蘇四，還有我。」
誰在乎。
今日劇變，事情一下子被顛倒，假如靈寶之變都在老祖預料之內，假如早就做了安排，則意味著當年事的初始完全不同。
「你說過的，把他交給我處理。」
十三郎無奈說道：「為區區一件靈寶設置這樣的局，實在不像一族老祖的做派。」
親衛揮舞手臂大叫著，眼中幾次閃爍凶芒。「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全都是猜測，你一定實據都沒有，你這是污衊，污衊！」
「我沒有苦大
「……」
十三郎說道：「你應該猜到了，只是不願面對。」
這句話……多少年沒體會過酸楚感覺，程睿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說而已，那麼較真幹嗎？」
「那就別做出苦大仇深的樣子。」
低頭望著那個與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戰友，血衣殺者神經質地笑著，笑出血，笑出淚，唯獨不能言語。血錐明顯感應到了什麼，無風而動發出嗚嗚的聲音，久久不息。
到此停頓片刻，等周圍吃透這些話的意義，十三郎幽幽說道：「浪浪受了傷，你沒有，全盛實力對付一個精疲力盡的邵林，為何那麼久不能拿下？」
沒有他也無妨，自有別人代替；或者還有其它手段等著程睿，只是沒被發現。就算他死了也不要緊，只要把話帶到，只要讓程睿明白他還有機會重登大位，有機會徹底洗去舒氏之仇，哪個能不動心？
毀它？棄它？還是每日看著它，每日被心火時刻煎熬？
復讎若成功，程睿最後一個要殺的人是他自己；若失敗，死了死了，萬事皆休。
「為，什，么！」
十三郎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起來。
十三郎嗯了聲，說道：「這樣才合理。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十三郎伸手，攔住因瞬間暴怒險失理智的程血衣。
若不能，他將如何待它？
稍頓，十三郎說道：「這就是你要我相信的事。」
「你沒有？」
然而對程睿本人來說……
……
十三郎輕蔑說道：「上品靈寶問世，區區一個浪浪算什麼，來的若是程世雄，同樣會殺她滅口。既然你表現的如此聰明，這麼
平心而論，此前十三郎已覺得程血衣夠慘，沒想到，那居然還只是一部分。換位思考，他自忖未必能這麼堅狠，內心著實欽佩。
不理程血衣如何氣悶，十三郎回頭再問親衛：「說吧，老祖還有什麼安排？」
十三郎說道：「你並不確定來者是誰，萬一程世雄沒死呢？以他那種性格，這種可能完全存在。你有點小聰明，你寄人籬下，沒有安全感，時刻顧慮重重；所以你叫來人少主，而不是睿少爺、或者別的什麼更能指明身份的稱謂。」
親衛搖頭說道：「只讓我勸說少主歸宗，成與不成都不要緊，合適的時候，自有進一步指示傳來。」
別說修真界，那些凡間王朝，君主為了將繼承者磨礪出鋒芒，哪個不是費盡心機！程氏老祖這般做法，非但不會被人詬病，相反會落下雄主美名。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回答這個問題這麼難嗎？需要多少時間，我可以等。」
「不要殺他。」
血衣殺者不再氣喘，目光彷彿與血錐粘在一起，臉上什麼樣的表情都沒有。
親衛澀聲說道：「有什麼不對？」
「我沒有垂頭喪氣。」
血衣殺者臉上肌肉狂跳，握錐的手鬆了緊，緊了松，氣喘如牛。
程血衣冷冷說道：「我說過，不用你安慰我。」
想了想，十三郎說道：「反正你是個惡人，實在不行……也許，事情未必如你我想的那樣。」
「與它無關。」
「那好，你回去吧。」
親衛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滲出汗水，抬手抹了一把，才說道：「先生剛才講有兩點疑惑，不知……」
「你沒有？」
……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