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升仙有矩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生，與死與劫與命與天
難心老人上指天空，回應道：「大局當前，不計小節。」
程長老說道：「六族駐地皆有陣法，且有大批強者鎮守，雖說此前曾遭破壞，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碾碎。齊傲天一人之力殺滅一庄，所用威力絕非普通劫境……」
旁邊幾聲大喝，趙家修士個個眼睛好似噴火，假如目光能夠殺人，難心已不知死了多少回。相比之下，齊門這邊的人明顯有涵養的多，不罵不叫只以目光回應：一人殺你三十七，咋地？
百年前還是生修，今日便擁有強劫之力，且能毫無顧忌使用，這何嘗不是問題。
程長老說道：「據實而論？那就說說這個實。」
他想幹什麼？
他憑什麼趕？
普通劫修已然如此，齊傲天豈是普通劫境所能比。
前輩的事情由前輩、更大的前輩解決……不懂這點的人，通常活不長。
他是不是瘋了！
程長老知道這點，輕輕說道：「濫殺無辜，終歸不妥。」
效果不能說好，但也說不上壞。
如今看來，更像早有預謀。
「老鬼！」
難心老人就是這麼個角色，每當遇到棘手的事情，齊門多把他推出去處理，不求有功但能保證不出大差錯，最要緊凡事都有餘地，不會沒有退路。
上次聯議，各宗各族都有使命，一部分人外出部署，主事身邊僅帶親衛，山莊內還要留人駐守，人力足夠強大。考慮到對面有個蕭十三郎，齊門熟悉滄浪修士太多，有意無意將其排斥。
「第一，楚胖子在裏面。難說這些年
老人嘆了口氣，說道：「那時候，少主死了。」
可不是么？齊傲天未死，當年的事情再也掩蓋不了；就好比陳睿經歷的那些，其實人人都知道程血衣是被程家的某些人坑了，只是不說出來。
蒼老的聲音，蒼老的面容，難心老人說話的時候極努力地想把胸膛挺高，把腰身站直；但他佝僂太久了，突然顯露氣勢非但不令人覺得敬畏，相反有些滑稽。
不要試圖把肉都盛到自己碗里……任何坐鎮高位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似六族這樣有爭鬥又有合作的勢力，更加不會蠢到試圖把某一家扒皮；除非……那家人真的不行了。
時間流逝，四周死寂，三族主事慢慢意識到什麼，也把目光投向程長老。
「難心與賊勾結，事實俱在。」
程長老呃了聲，點點頭，似乎不怎麼滿意。
看過，想明，他說道：「老友如何能斷定，其心仍顧大局？」
群雄側目，個個茫然，之後慢慢變得憤怒。
對於這種安排，難心老人一貫的好說話，除必須外出執行使命的人，所有強者全部聚集在一起，從不分開。
輕吁一聲，程長老說道：「難心道友，真讓本座意外啊！」
齊氏呢？
難心搖頭回應道：「老朽不知道。非要說個理由，只能理解為
齊傲天被傳叛逆，又有傳聞說他被齊守仁構陷，這樣的局面，任何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此次追剿、六族中齊氏最最難熬，難心老人的角色最最尷尬。如今齊傲天突然「復生」並大開殺戒，與蕭十三郎、與程血衣真正走到一起，難心老人這個時候站出來說出這樣的話……
腦海生出這個念頭，三族主事、連同身邊親衛陡然收聲，感覺就像被巨錘砸在頭頂，一下矮了半截。
難心老人又說道：「第二，齊程兩家世代交好，較真算起來，少主失蹤的這些年，雖然受了不少苦，但也得到不少好處，還交到不少好友。」
這話有點意思，程長老微微皺眉，看看羅門主事，瞧瞧身邊四周，最後再看看滄浪群修，挨個讀取每個人眼中若有若無的意味。
走遍星空，有誰見過這種例子：結丹修士蒙冤之後殺人，那邊結丹元嬰沒有表示，一幫築基修士嗷嗷叫嚷著要復讎……程睿是能夠拿出來說的例子，可他通常被看成反面教材。
別人沒留意到這點，程長老留意到了，苦笑說道：「這就是問題。」
六大宗族盤踞一方星空，外部並非祥和凈土，而是面對更多凶兵悍敵；之所以能夠數萬年長存，原因在於六族始終把持一點原則，紛爭次要，團結才是主流。
那是六族中堅，是任何宗族長老都無法言棄的真正大能！
不提程、羅兩家尚未表態
程長老說道：「齊傲天曾無比接近大位，宗廟之內怎會沒有魂牌？」
語氣一個比一個嚴厲，帽子一頂比一頂大，視線中，反面長老已從片刻失神中恢復，正以疑惑而好奇的目光望著難心，沉吟半響無言。
難心老人說道：「還有一點，我家少主並未殺盡趙氏全庄，只砍了三十七人的頭。」
不管是不是預謀，無論打不打得過，弄成這樣，三族主事非得有所表現才行。幾番詢問追查求證后，主事者們死盯難心，木若噴火。
不同的是，齊傲天如今是劫修，劫修……普通修家難以理解其意義，在座的人不會不知道。
「長老即為指定主掌，請為六族定裁。」
被屠三家，三姓發難，趙、燕、楚三宗主事紛紛站起，身後群修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搏命復讎。
程長老說道：「楚氏山莊斬盡殺絕，莊園焚滅。」
為何不提燕氏？為何不提程血衣？
「齊傲天與賊勾結，屠我山莊，難心道友好意思問我等要立場？」
他什麼意思？
難心老人笑起來，笑容冷酷、陰冷，活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程長老說道：「老友口口聲聲稱其為少主，然據我所知，齊門宗嗣之位早已確定。」
周圍的聲音、神情，難心老人聽如不聞，視如不見，平靜說道：「老朽估計，少主所
廢物未必是罵人，放在特定環境，這個稱呼帶有讚佩成分，首要體現在：沒有人對廢物生出警惕。
「老狗！」
六族聯合處理問題不是一次兩次了，凡難心出面，齊氏別想佔到便宜，也吃不到太大的虧，中游偏下好賴都有人頂著。時間長了，六族習慣於無視其存在，當有利益紛爭的時候，記得給他留個差不離的位置，便可騰出精神對付其他人。
三大莊園被毀，留守修士一下子被殺到精光，先不提對手多麼強悍，三族損失實在太大，無可忍受！
就像被石頭賭注咽喉，周圍「哦、呃、嗯」聲不斷，此後突然變得安靜。
因為打不過。
還有程睿，當年的他只有生境，再怎麼接近破劫也還是生境、因此可以捨棄，如今他何嘗不是涅槃重生，那麼是不是意味著……
「蕭十三郎問我們要立場？」
難心老人認真回答道：「老朽看著少主長大，知道他會怎麼選。」
聽了這番話，難心老人的眼睛閃了閃，流露出幾分大力掩飾、仍掩飾不了的興奮與驕傲，一閃而逝。
程長老驚訝說道：「既如此，他怎麼活著出現？」
良久，兩人從對方目光中讀懂不少東西，也有不少疑惑，需要言語才能解釋。
難心回應道：「力所能及者，老朽知無不言。」
「齊門背棄六族盟約，已成定局。」
要變天了！
難心搖頭，說道：「今日才知。」
難心平靜回答道
曾創無數輝煌，跨越幾萬年歲月，當今當世，當齊氏唯一老祖歸天，宗嗣之爭血光猙獰；當齊傲天被傳生死，繼承大位的人與外族勾結的時候，他們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略想了想，程長老決定從齊傲天開始，說道：「齊傲天之生死，老友是否早就知曉？」
再說了，血衣殺者、血衣狂魔，那是一般人能比的么？
難心老人看了都沒看周圍一眼，神色平靜，只關注程長老一個。
修道途中這麼多境界，沒有哪個境界突破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比如化神對應元嬰，十名大修士與一名普通化神之間做選擇的話，大勢力絕對選擇元嬰；唯獨劫與生境之間，六族長老一定選擇劫修，二十名生境不換。
叫囂平息，周圍安靜，不等於事情被解決，可以想象的是，三族主事無力復讎、但也不會輕易屈服，最大可能是隱忍不發，等到鎖天大陣關閉，上報本族另謀對策，擺脫、或製造更多麻煩。
「呵呵，立場？」
目光朝羅氏看了看，難心沉聲說道：「可托生死的那種。」
為什麼沒有馬上出手？
就在剛才，齊傲天、程睿是同輩中人，一句話過後天翻地覆，彼此地位判若雲泥，是前輩！
六族連枝不連志，彼此合作有相互防範，意味著彼此間的了解也很深。隨便拉個熟悉六族情況的人，問其對難心老人的印象，回應多半兩個字：廢物。
老人回答道：「長老言重。老朽只據實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