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上動天聽必成殺
最後一聲為蓮仙子所發，強烈的危機感讓她身形為之顫抖，心神為之動蕩，絕美容顏因劇痛扭曲，表情因狂怒而猙獰。
……
四方震怒凝聚出無形之力，億萬銀絲當中聖姑舉手，一掌輕拍，拍想那顆冉冉升起的驕陽。
昊陽邊緣一聲凄厲無助的咆哮，靈機端著自己的頭顱，瘋了一樣在其中搜索一遍又一遍，心在深淵中沉淪。
灰哥死後沒有魂魄，居然沒有魂魄！
……
格外值得一提的是，入界金烏是個極其獨特的個體，一來它本身沒有絲毫力量，弱到不能再弱；二來界魂造陽不惜大力，得金烏之魂后本能地意識到它為日而生、比自己更適合鑄造驕陽，因而界魂將大力隔斷聯繫，任憑金烏煉祭。
「放肆！」
神威之下，高亢烏啼僅半聲便成無力，沙啞沉悶如弱獸哀鳴；相反聖姑臉上神情不屑，輕道一聲「不自量力」，掌勢更急。
這句話靈機對誰都沒說，至高規則。
抗爭徒勞，掙扎無用，三足大鳥倒飛金宮，身形裂成好幾份，幾難恢復。
為什麼？
那是真靈之火，雖然造界不為攻伐，雖然目的是生而不是死，可它畢竟出自真靈之手，本意為平衡冥界而生。
千萬銀絲匯聚成流，更有無數螢點洶湧而來，每條每個，每次每回，都給聖姑提供力量，都令其氣勢為之狂漲。
昊陽深處，金烏突然一陣心悸，莫名其妙彷彿生死大限臨近眼前，神色為之大變。
迷惘靈機四處遊盪，遇
「吼！」
真靈全力出手，一擊而敗。
無量山上，紫心觀中，聚法壇中央，蓮仙子腹內，聲聲怒鼓連響不停，匯合成威嚴怒吼。
「放肆！」
……
「歐昂！」
天道為永生設計無量劫，無量劫當真連這都看不出來？
飛蛾撲火尚能冒股青煙，螳臂擋車猶能聽見脆響，螻蟻搬山，搬不了山但能鉗子走砂礫；灰哥不如它們，非但沒能鬧出動靜，連魂魄都沒留下。
下一刻，三爪崩飛，火羽潰散，玉掌晶瑩神聖依舊，除顏色比初始稍稍淡薄，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轟鳴滔滔，首先相遇的不是神通，而是意志與威壓互碰，瞬分高低。
神仙難救。
揮手指尖掌影成型，玉指粉白晶瑩剔透，美到不能再美，凶到不能更凶。掌影未至，昊陽竟已經開始顫抖，彷彿山嶽鎮壓螻蟻，威勢當先臨頭。尤為奇妙的是，明明那隻手掌不盈一握，感覺卻將整個天空覆蓋，包括那些星，那些空無，還有那顆碩大無朋、照耀整個人間的陽。
靈機感受到了恐懼，比任何人都深，他沒有辦法可想，只好強迫自己不去想。
當然不是。
詭異的一幕出現，頭與頭接觸的那個瞬間開始，灰哥頭顱便開始消失，身體由於慣性向前推送，一點點變成無。尤
正是晨陽初起時。
突如其來的尖叫，靈機從痴獃狀態一下子清醒，爹死娘改嫁般猛撲過去，死死抱住頭顱左右端詳。
「孽障，你的一切都是我賦予，敢與天為敵。」
「烏啼，三爪，真火羽！」
頭顱本就在其手中，哪裡來的猛撲又何須端詳，做出這樣的舉動，只能說靈機太激動、或者太絕望。
神輝從未如此濃郁，莊嚴從未這般沉重，威嚴之下，萬靈伏地，八方朝拜，無人可以抗拒。
什麼都試過了，灰哥是他全部、也是唯一希望所在，但其死後居然沒有魂魄，連普通人都不如。
輕蔑低喝難掩憤怒，蓮仙子感受到陣痛自腹中傳來，絕美而神聖的面孔更加肅殺。
誰都知道地下有火，誰都不知道，界魂世界的地下居然不是火，而是無邊無際的水！
「不可能沒有，不可能！」
他沒留意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其頭顱早已沒了實體，赤色與墨色糾纏，像在進行某種角逐。
地下有水！
半空中，十三郎疾馳中無故跌倒，起身像是意識到什麼，速度暴增，神色癲狂，厲聲長嘯。
廣闊無垠的大地上，咔咔之聲爆響，條條裂縫無端顯露，蔓延擴展拉長併攏，撕開一座
「是你。」
「為什麼啊！」
「放肆！」
為什麼？
「這是……」
現實為後者。
一股股噴泉如狂浪衝天，千丈、來自萬丈水崖很快成型，席捲、不，應該說碾壓著大地四面推進，浩蕩八方。人與獸的哀鳴無法聽聞，瘋子與常人通通埋葬，還有那山，那水，那河流，那溝塹，通通埋葬於水下。
「永生可葬，無量有死，萬法難及，累時方顯。」
千般猶豫萬種決然，靈機冒著與十三鬧翻的危險，好不容易下狠心動手，為的可不是殺死一頭憨傻牲口，而是造生！
龐大的身軀就這樣撞進小小的頭，沒有灰，沒有煙，沒有屍骸，沒有任何殘留。
金烏大唱，高鳴喚醒整座人間；三爪主攻，金烏一身攻伐盡在其中；璀璨火羽最最難得，入界金烏兩百多年苦修，只煉出這一根。
山寨廣場，與族人講解人道的阿玉姐突然呆住，剎那迷茫之後表情轉冷，瞬間換了個人。
怎麼可能？
沒有魂。別說讓魂魄進入冥圈成活，根本就沒有魂。
「大灰！」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不是死而不死，也不是真正的消亡，而是他對十三郎講過的沉淪，如其對大灰描述過的那樣，永遠在黑暗、冰冷與無中遊盪，再無解脫之日。
「不受抬舉的東西，臣服，或者死！」
無量劫那麼容易說服？假如不是靈機自己心動，十三郎縱然真能舌綻蓮花
驚呼未止，灰哥的頭與靈機的頭撞在一起。
曾經一指葬星辰，威力如何不提，當時聖姑端坐山頂，星空高遠無盡，當中遠隔萬重山，距離從來限制不了其施法。
沒有魂魄？
天道那麼好鬥？狂靈又豈是隨便可以殺，漫長鏖戰，其中艱險無人可知，結果僅僅帶來又一次失望；被界魂攝入的時候，連靈機自己都不能不承認，他已經感覺到一種無量劫最最恐怖的感覺：累！
沒有魂魄。
無量山上，聚靈法壇緩緩升起，后如天柱暴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達千丈，萬米，萬里，直射高遠之當空。
萬靈滅，意志不死，水潮洶湧湮滅不了點點螢光，螢光如流彙集成條條絲線，齊指無量山。
……
一怒動天下，再沒有比這更準確的形容，隨著一聲怒喝，整個界魂世界為之驚動，八方四面四面八方，無人無地不為之變色。
「放肆！」
這個角度講，金烏又是最強的，比其自身全盛時還強。
他沒留意到，當其把頭顱一次次按回身體，其身體一次次縮短變小，像變身。
「放肆！」
他就像個孩子一樣，一心認為自己的寶貝罐子里藏著寶貝，翻來覆去發現是空的，不甘心不放棄，但不能不為之絕望。
跌落萬丈深淵可怕，更可怕的是跌落後抓住救命之索，結果發現那真的只是一根稻草。
「啊！」
「嗬！」
瘋癲之中靈機沒留意到這點，他是無量劫，怎麼可能哭？怎麼可能相信自己會哭？
無量山周圍，千千萬萬聲尖叫持續片刻，千千萬萬隻生靈神智迷茫，眨眼間臉上恐懼之色不見蹤影，全部變為憤怒與吶喊。
對著那張陌生而熟悉的臉，望著那雙清澈中透出無窮疑惑的眼，蓮仙子楞住了。
胡亂叫著，狂亂跳著，靈機把頭顱扣到脖子上，再從脖子上取下來，扣上去，再取下來，癲狂行止並不顯得滑稽，而是讓人覺得可憐。
「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
金宮內，叮噹從沉睡中驚醒，身體像被繩索牽住一樣朝外飛奔，淚流滿面。
沒有魂魄！
金烏長啼，叫出來聲如虎嘯龍吟，天空之上金輪大動，剎那間瘋長千萬倍。賁烈火海中射出一頭，一爪，一根璀璨長羽！
他沒留意到，自打灰哥融入后開始，整個昊陽都在發生變化，外層風沙、內層火海全被引動，正以遏止不了的態勢朝一個方向聚集。
無數萬年苦熬，無數萬年堅持與尋找，一直不成一直求索，這樣的生涯靈機早已習慣，早已厭倦。不管真明白還是假糊塗，他事實上在配合這件事，試圖從中找到契機。
滄浪星，某山某水，背背紅妝暢遊的大灰突發咆哮，氣勢暴漲，一飛衝天。
「吼！」
「吼啊！」
「放肆！」
除了那隻鳥。
「靈機！」
狂吼變聲哀嗥，骷髏空蕩蕩的眼眶裡流出五彩之光，絲絲纏繞成球化淚……當中增加了黑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