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我的世界，我的劫！
十三郎渡劫得來大力，然而大力並未當他是主人，所以傷身。
字有聲，動無形，三字出口，身體變化隨之而來。
重與硬的碰撞，力與重的角逐，一躍三千丈高空。
夢中之聲無源頭，十三郎不知道那兩個、或者一個聲音從何而來，甚至不斷定其是否真實存在；他所知道的是，那個聲音說出的那些話，點出這個世界的天道本質，還有自己與萬靈的遭遇。
不要緊。
不是從天上來，而是那隻明明已經崩潰的手掌不知為何重新凝聚出來，且變得完整。
「力量如刀，劫雷就是天道的刀。」
「大不了我不動用這部分力量，甚至不用道法！」
雷也好，風也罷，五行陰陽，道法神通乃至無量，無一不是力量。
他還是涅修，狂靈地上依舊無敵。最要緊的是這裏再沒有渡劫修士，再不會出現那種陷阱，只要能把十三郎殺死，奪來天絕，耐心修養，一切都……嗯？
……
中期巔峰。這是十三郎目前的境界。
「咦！」
曾記否，吸納狂靈之後，十三郎的身體變得異常沉重，以往狂靈之地尚未如此堅硬，平日他需要時刻以法術手段浮空，才能讓身體沉到地底。
禿頂老者二度揮劍，三度出手，四次暴怒，五番癲狂，六、七、八……種種手段，無數心機，四面八方諸多策略，最終仍只能一劍一劍的砍，一直砍到精疲力盡，砍夠一百九十九次。
禿頂老者要瘋了，嘴裏不停大叫，大罵，罵到最後罵無可罵，只余大叫，只剩瘋癲。
結果很悲哀，劫雷可以殺滅，降不住，收不了。
砍到現在，金色手掌只剩常人大小，禿頂老者終於看到
很重，很痛，很難挨，可他到底挺了過來，代價是……那兩把本命相接的劍。
想到這裏，問到此處，十三郎心神越發明悟，臉上帶著一絲苦笑。
心頭微動，十三郎試著彈出一個火球，內息隱隱帶出波動，就好像站在危樓邊緣，雖不傾倒、但能感受到風雨飄搖的意味。
「他想上岸，想看到、走過更多時段，更多天道，更多河流，甚至去往河流發源之所，走到萬流歸宗地，那片高岳山巒，那片浩瀚無盡，象徵著生命之本的海。」
「他把自己從世界中獨立出來，吸納萬靈智慧，嘗試破解、脫離、掌控世界固有的規則，成功之時，便是天道破境之期。」
「這樣的話……」
如今的他是一個箱子，內里裝滿寶藏，無法動用、或只能動用一小部分。
「果然有點影響。」
因為力量。
「我要逆天……」
「爾等，豈能傷我！」
抱著這樣的態度，開始的時候，禿頂老者只守不攻，硬抗金色巨掌一擊。
「渡劫就是與天意作戰，敗者奉獻所有，勝者提供感悟，分享被天調動的那些力——的一部分。」
「我操！」
禿頂老者掉頭就跑，結果很快發現，跑不掉。
完整金掌再度臨頭，毫不客氣朝頭上一拍，禿頂老者半響迷茫，隨後發現天空深邃而且空明，絲毫沒有劫雲聚集的樣子。
血脈生，筋骨連，皮肉再續，五臟六腑四肢，一一成型。
雷又來了！
意志碾壓，無主之力漸生回應，猶豫中絲絲縷縷歸向沉寂，愈合的程度進一
直腰，起身，舒展兩下筋骨感受涅槃重生后的身體，十三郎信心十足，神采飛揚。
禿頂老者大怒，索性嘗試將劫雷起來，留待以後降服。
再怎麼也只是劫境之雷，無論如何不可能強到超過涅級，只要不像白毛修士那樣沒完沒了就好。
「每一段文明時間不等，樣子不同，內涵迥異；無論是幾千年、幾萬年、億萬年不等，還是有靈魔、科學、神怪、虛無，它們都有自己的意志，有一個完全不同的天。」
十三郎默默嘆了口氣，心裏想天道這樣做似乎沒錯，換成自己的話，道路或許不同，目標多半一樣。
力量屬於強者，它在觀望。
「身體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我為天，爾等願意蟄伏就蟄伏好了，遲早會屬於我。」
「然而天道不甘心這樣，試著把自己從世界中摘出來，把萬靈智慧、力量視為食糧。」
心裏「咚！」的一聲悶響，騰空的那個瞬間，所有腳踏狂靈之地的生靈微微一顫，感覺踩了個空。
感慨過後，生滅兩股氣息覆蓋全身，在血肉中遊走，在雷中穿梭，將意志傳達到角角落落，點點滴滴，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無主之物死盯自己不放，禿頂老者怒到極致，取劍復讎。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為了驗證自己的肉身究竟有多強大，十三郎未動用半絲修為，雙腳猛蹬。
「刀，不是真的無主啊！」
沉寂不等於服從，服從距離掌控仍有距離，十三郎的氣息愈發強盛，修為進一步拔高，然而那些力量不可調用，尚未完全屬於他。
「再砍！」
「哪有這樣的劫？哪有這樣的雷！」
「天在修行，指的
「天意不甘，修生滅，希望以此擺脫世界，掌控世界，超脫於世界之上。」
「生靈之志凝聚出天，天意代表萬靈整體，萬靈修行補全世界，完善天道，伴生、互助的關係。」
話說回來，它們是多出來的收穫，原本屬於十三郎的東西並非完全不能動，留點心便可。
其結果，十三郎的修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動得，一部分蟄伏。
「再戰！」
劍中藏魂，不小心劈了雷的劍被雷所毀，禿頂老者狂噴幾口鮮血，境界直接跌落一層。
心神默默感受片刻，十三郎輕輕笑了笑，神情有些無奈。
力量為何傷人？
化神的時候帶上緊箍，狂靈力中包含天意，十三郎知道天道早就在自己身上留了記號，或者叫氣息。
還不夠！
不是心境，不是思想，是軀體內的力量變得平靜，好似躁動野馬受到安撫，叛逆的風被喝止。隨之而來的變化，那股令人心驚膽跳的毀滅氣息猶豫不定，像是遇到什麼難以抉擇的事。
「天道主修規則意志，因為只有掌控規則，才能擺脫世界牽絆；天道修行的關鍵在於生死生滅，因為只有真正大徹大悟，才能將意志凌駕于規則之上，世界之外。」
參透夢中所聞，十三郎躺的地上不再做聲，其身上氣息卻越來越安靜，直到完全平復。
「天道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天。」
看不見的變化，無色無相，無知無覺，但又真真切切感受到其存在，非要用言語描述一下，便只有兩個字：平靜。
十三郎藏雷為禍，禿頂老者劈雷引發天罰，劫雷轉向……令其大吃一驚的同時，心裏其實並不怎麼擔心。
「天道生於世
「陰差陽錯，我修生滅，悟生死，對天道而言，我比旁人更有價值，更加美味可口。」
「媽的！」
有天道氣息的地方就有天道意志，渡劫成功、但不夠徹底，十三郎比別的渡劫修士得到更多，然而那部分多出來的力量不是天賜，在沒有把天道氣息消除前，那些超出渡劫之外、被天道用來殺人的力量沉寂下來，境界與修為不相符的局面會一直持續。
「大風車，倒掛！」
「天意敗，我贏了，刀在我手，我是爾等應該臣服效忠的對象，我就是刀的主人。」
……
殺滅本命法劍之後，明明天空連劫雲都散了，標志著這一輪讓人發瘋的渡劫狂潮徹底結束。
劫雷也不滅？
「啊！啊啊！啊啊啊！」
「天殺我，我未死，天已敗，刀無主，余暴虐，傷我身。」
身在高空視野空曠，十三郎頗有些驚奇、驚喜的發現，原來那名禿頂老者並非沒被天雷劈死……他活著，可是與劫雷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因此還不能說贏。
「時段、河流、岸上、高岳、海洋、世界，哪一重才是主宰？」
「他們唯一共同、想通的地方在於：生、滅！」
就是這麼簡單。
「懷璧不知，我笨。」
一顆黑點從天而降，一股旋風咆哮翻滾，十三郎的身體旋轉到看不清模樣，唯獨那隻大腳格外醒目，徑奔頂門。
因為歸屬。
「天道之糧，我慘。」
「他首先做的是：割裂！」
「他要通過這種方式做自己，做一個完完全全獨立的個體。如此後，即便世界崩滅成虛，天道依然存在，照樣能活。」
弄清真相的感覺如此舒暢，十三郎感慨
「砍它！」
「老狗，那是我的劫！」
憤怒在眼中一閃即逝，十三郎狠狠咬牙，之後洒然一笑。
換言之，與天道的爭鬥仍在進行，只是變了形態，換了戰場。
費盡心機，天絕沉睡，三十萬厭靈蟻全體覆滅；十三郎粉身碎骨，幾度險死還生。這一仗耗盡他全部家底兒，辛苦得到的修為居然不能用，還影響到原有部分……
命是自己的，身體是活的，十三郎在成長，把力量比成法器的話，他能時刻加強印記；反之天道雖有氣息殘留，但它沒有根，只要時間足夠，終歸會有敗北的那一天。
與以往不同的是，生滅兩氣無顏色，無黑無白，無紅塵之紅，只有冥冥中方能感受的意志，一點點朝力量中滲透，一步步覆蓋、籠罩全身。
「時間好比一條河，生死、生滅好比河中一個個點，將時間之河分成段，一段段時間之河就是一段段文明，個體的生與死，文明的滅與生，連動不止，連綿不絕。」
到底事涅修，雖負傷、雖跌落境界，實力仍比十三郎強出太多，小了一號的金色手掌威力大減，被他一劍劈成兩半之後……又一次凝聚。
言罷，騰空，十三郎高高躍起。
初破劫關。這是他能夠調動的修為。
心底發寒，禿頂老者定睛再看，才發現那隻手掌比之前小了一號，少了那種天威降臨的氣勢。
「怎會這麼久啊！」
肉身因何而傷？
就是這麼簡單。
當毀滅變緩，愈合隨之佔據上風，十三郎肉身恢復的速度明顯加快。
豪言變成驚呼，驚呼未能發出，頭頂罡風那般猛烈，危機那般沉重，不但封住他的劍，連要喊出的話都一道砸回嘴裏，一直沉到盲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