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選真
「那麼問題來了這七天時間你和她一塊兒到底在幹嗎？」
群修紛紛回拜。
三問依然得不到回應，旁邊紫薇仙子輕輕冷哼，帶有一絲慶幸說道：「本座早知道會這樣，幸好，這次本座來的只是投影，無魂無魄。」
大我，小我，選擇艱難、可是總有不同選擇，做出選擇、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就是真我。
「我先！」
「……你他媽的。」
生死契已定，誰敢、誰能、誰好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他與紫薇、還有那些鐵定會維護支持十三郎的人都殺掉？
留下不是懦弱，離開未必勇敢，無善惡，無正邪，只有真假。
「你……好好好，你來說。」此生何曾被人這樣當面教訓，紫薇仙子本想發怒，然而看著周圍人，突又把表情緩和下來，嫵媚一笑。
獨角妖修微哼一聲，不知是否因為想到自己孤家寡人難興波瀾，默默低頭。
「是不是，本座說的沒錯，萬人萬心萬志不均，你的修為不夠高，統帥他們的時間又太短，不以威服，還講究什麼什麼……民主民智對吧？」
十三郎望著家成說道：「邵林死了，我很難過，雖然這話沒什麼用。」
「不問就閉嘴，到底誰先！」沒見過這麼麻煩的人，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十三郎感覺有些不妙。
「閉嘴！」
周圍一片沉寂。
「……還是你先吧。」蘇老闆退讓。
「你先。」
「哈！」
「我也有問題。」
靠的什麼？
當然有！
退一步，遠一分，代表往日情分割斷，代表決裂。
「還有許多同道戰死，無名無姓，無遺親
人離去，人群一下子變得稀疏起來，紫薇仙子望著遠去的那些人，感覺有些沉重不安，突兀開口。
「十三啊，生死契大家都懂，瞬間就能完成。」
很多時候，憤慨忠勇與自私自利的含義相近……比如現在。
一片死寂。
「滄浪是我的家，此番也有……」
少年家成眼圈微紅，默默低頭。
「我先，你確定？」
語速突然加快，蘇老闆邊說邊退，頃刻千丈。
可惜來的不是本尊，這樣的表情放在一隻畸形火鳥身上，不見柔美，只有恐怖。
有人跟隨其步伐……一個個修士抱拳辭別，一條條身影走向來路，多達百人選擇退出，與那個少年家成回到此戰開始的地方，狂靈之地。
「貴兄遭難，我很難過。」
「大概就是如此了，如今大家是盟友，我與仙子契約有成，殺她就是殺我……」
可是不能說……或者，說出來也沒有用。
同心同德同成事，多麼簡單的一句話，真做起來才知其難，其難有時超越生死。
「……我很……」
「謝謝先生。」
「你是關鍵人物，你先！」蘇老闆找到借口。
不是這麼多，是所有！隨著一次次「難過」持續，大家慢慢意識到這不是巧合更不是瞎蒙，而是擺在自己眼前的事實。尤其難以置信的是，十三郎依舊叫不出大家的名字……
「閉嘴！」
假如戰死能夠換來紫薇仙子同滅，家成第一個挑頭。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紫薇仙子不為所動，不，應該說更加得意才對，無視周圍千余仇敵，只把戲虐目光投向十三郎。
「閉嘴！」
事未完結，人不能歇，十三郎深吸一口氣息說道：「那就開始吧，這樣……」
「你先。」
這句話分明有些幸災樂禍，周圍嘩然一片。
嘆息無用，難題仍在，片刻后十三郎抬頭目對群修說道：「大家與她有仇，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知道。」
十三郎沒說更多，只把視線轉向別處，之後是下一處。
歐陽燕舞揮手打斷，同樣平靜的聲音言道：「做事吧。」
「閉嘴！」
上千修家，哪個不是經歷千萬磨礪，誰敢輕言代表其他，誰敢替別人決定生死？
不是所有人都有親長子弟喪身，那些無仇反得大利的人，誰願死在這裏？
四周氣息一刻比一刻凝重，讓人窒息的感覺如此強烈，紫薇仙子亦慢慢變色，望著十三郎的目光越發複雜。
「你與十三交情更深，你先。」程長老不甘示弱。
「不用說了。」
信與不信，驚與不驚，平靜的聲音繼續，十三郎繼續著他的「難過」，直到輪到歐燕燕舞、燕山那一一簇人馬。
……
指著化身火鳥而來的紫薇，十三郎說著說著發覺大家的表情不對勁兒，有些奇怪。
十三郎視線再轉，對一名獨角妖修說道：「貴族戰滅，我很難過。」
「你……」
少年家成當先發難，隨之喝聲成片，幾乎所有人都用仇恨
青面漢子目光連閃，最終默默低頭。
戰鬥中的情義是最真的，大意私仇，紫薇仙子是所有狂靈修士非殺不可的人。這樣的敵人，這樣的死仇，突然間變成「生死與共」的戰友，誰能輕易接受？
千余修士面面相覷，無人敢開口回應。
「到底怎麼了？」
唯一例外是阿古王，度過初始震驚后，阿古王便把頭顱埋進胸口，同時稍稍後退少許，將身形藏在程長老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麼，做些啥。
「謝謝各位。」
不是所有人留意到這點，有人沉浸在悲傷中難以釋懷，有人懷恨不想分辨，有人壯膽冷言諷語，有人咬牙切齒，更多的人選擇沉默，沉默中默默等候。
於是少年壓下憤怒，站出來朝十三郎抱拳，鞠躬，冷漠而堅定的聲音說道：「告知先生，離開這裏之後，我將窮盡此生，追殺紫薇。」
「你先。」
那不叫報仇，叫偏執，有這種病的人註定難以修道。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再問仍無人回應，所有人表現如出一轍，當十三郎把目光投過去，都會主動避開。
沒有人回應。
「……我很難過。」
狂靈現世，先後經歷四波血戰，所面對的無一不是強者大能，生死一瞬。不幸中的大幸，奇迹中的奇迹，連番廝殺，真正因為戰鬥死去的人數遠遠比不上渡劫中罹難者。
她是兇手，是羅桑大佬，此番兩域戰爭的主事者之一；在她的控制下，羅桑古木曾經殺滅無數火焱同道，還有剛剛殺是在場群修的諸多同
「你也閉嘴！」十三郎朝她低喝。
「事情是這樣的。」
「……我很難過。」
事先紫薇仙子知道這點，立約后多次對十三郎質疑、發問，得到的回應是：問題不大。
「閉嘴！」
說話的是程長老與蘇老闆，叫出來之後兩人對望，蘇老闆大度揮手。
「他先！」
尤其不可思議的是，十三郎已經和她結生死契約……連個招呼都不打！
無需開口，十三郎抱拳回禮，再用目光橫掃四方：「只有一個問題：大家是否寧可全部戰死，亦不願接納這次聯手。」
羅桑之戰，狂靈修士遭重創，隕滅近半；其中最最沉痛者莫過於紫薇仙子現身之後的那一段……不用說，在明白她與羅桑古木的關係后，眾人仇恨皆被轉移。
「不，你先。」程長老神態堅決。
這種情況下，說出「我願意」這句話，是想表達個人憤慨與忠勇嗎？
「怎麼了？」
「咋了這是？」
「本座把一切都交給你了，你做主。」
鏖戰當中誰都必須承認，在這場連番大戰中，從頭到尾十三郎是最最忙碌的那一個，從百年前斗龍一戰算起直到現在，他根本沒機會與眾人相識相知，連說句客套話的時間都沒有，為何突然之間能把這麼多人之間的關係理清？
「確定。」
「呃……還是你先。」陰司判官神色不太自然，選擇謙讓。
恨一顆樹有什麼意思？再說它是被人操縱的，本質不過一把兇器，一把刀。世間千萬中仇恨，報仇從來針對拿刀的人，難不成連其所持的刀也毀掉？
一句「難過」，蒼白而無力的話安慰不了生者之意，消除不掉死者之仇，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聽著聽著群修表情漸漸發生變化，疑惑且震驚。
紫薇就不同了。
靠的便是同心同德，生死與共，懷一腔決死之志將所有人的能力發揮到極限，方能化險為夷。此外必須承認，十三郎發揮的作用最大且無可替代，若不然，大家也不會擁其為首，鏖戰羅桑。
「早提醒過你會這樣……」
問題大了，必須解決。
家成沒說離不開怎樣，因為沒必要；他沒說追殺紫薇有何後果，同樣沒必要。
言罷，轉身，少年舉步走向來時，瘦削的身形慢慢消失。
寧可戰死不願聯手，有么？
十三郎轉過目光，對一名青面漢子說道：「尊夫人隕落，我很難過。」
現在十三郎發現，問題大了！
……
冷聲喝斷，十三郎拳拜四方，誠懇告白。
燕山老祖抬手抱拳，周圍人隨之抱拳。
不用看也知道周圍修士聽過這句話的表情、及內心會有多少猜測，十三郎低頭暗罵，大感無奈。
這是他們能做的，唯一能夠表達不屈的方式。
好一番解釋，期間周圍群修種種震撼，不時想起驚呼成片，表情也是精彩萬分，然而當十三郎真的講完，大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自己馬上、立即要面對的難關之後，神情皆變得木然。
多麼簡單的道理，多麼殘酷的事實，連最最淳樸憨厚的家成都能輕易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