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信與逃
「臨潼關、釋海所見：河上獨橋，兩人當面渡河互不相讓，先後落水而亡。」
似是而非的推斷，需要答案才能釋懷的程睿選擇相信十三郎的話，頹然跌坐。
「靈機？！」
血魂子頻頻點頭，說道：「靈機就是靈機，只是靈機。」
血魂子再次表示贊同，肯定說道：「靈機神秘莫測，境界只比我們兩個稍遜，從你的角度看過去，當他是天道也很正常。」
十三郎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心思轉動正想說點什麼，古帝再度開口，聲聲冰冷，字字含威。
事情就是這麼怪，百年前，一名落魄老人在巨鹿島上創建書院，很快發展了第一批弟子，之後年年開門收徒，在極短的時間內名揚四海，漸漸被紅塵星上的人們當成聖地。
老人身旁，一名身著紫色衣衫的中年人恭敬相陪，手裡捧著一大堆文書，翻揀著挨個念給他聽。
紅塵星之所以得名，在於此處幾乎不存在靈氣，是一處最最典型的落靈之地；非但如此，這裏的人分為很多種族，天性便帶有一份狠辣本能，征戰常有仇怨複雜，艱難建立信任。
心知兩人必有不方便說、又足以堅信的理由，十三郎依舊不服，執拗說道：「我不明白。兩位不知道，我發現靈機……」
「不關你的事。」
時臨初夏，暖陽漸生躁意，四面汪洋的巨鹿島比平時多出不少人，很是熱鬧。每年這個時候，別海書院開門收徒，從各個地方趕來求學的人們絡繹不絕，還有那些陪伴的人、因福澤不厚暫
「紫雲啊，為師要走了。」
表情、聲音皆不容置疑，另十三郎感覺意外的是，血魂子這次堅定站在古帝一方，為嚴謹刻意補充道：「除非你講的靈機另有其人。」
老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回頭對神情錯愕的紫衫中年說道：「今後這裏靠你打理，切記為師教誨。」
老人笑了笑說道：「也許很短，也許很久，也許永遠。」
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楚狂覺得自己像在做夢。願來天道就在身邊，曾經差點被自己的宗族招攬為客卿。
「有這功夫不如想想，你把遇仙之事對朕與血魂子挑明，接下去如何脫身。」
「那個老傢伙是天道？是掌控所有修家命運的天！」
「竹南、高元山所見：三虎爭鳴，一巨禽隱隱現於天空，其後中斷，結果未知。」
到那時，這裏將不再是人間凡俗，而是天界！
那是天道啊！
「他媽的！」
所知中，靈機是位遊戲風塵的異人，被其聲名所引，六大宗族每家都曾試過招攬此人，楚氏也不例外。當然大家的遭遇也都一樣，靈機婉拒各方邀約，繼續過他的快活日子，直到……血衣狂魔那件事情發生，靈機徹底消失，再無蹤跡。
紅塵星，巨鹿島，別海書院。
紫雲明顯沒明白意思，應了聲，后茫然問道：「此次出遊，老師何時歸來？」
十三郎聽出話中味道，追問：「你們知道我說的是哪個？」
人界
血魂子坦然說道：「人界靈機，道院學子，山君門下，與你相交莫逆。」
縱經無數艱險，擊敗無數大敵，血衣殺者仍被這個結果打擊到絕望，難有鬥志。
古帝冷峻說道：「不用問，靈機一定不是。」
「靈機絕不可能是天道。」古帝乾脆說道。
下方人群，血衣殺者目光陡然明銳，閃爍幾次后歸復黯然，面如死灰。恍惚中他覺得，自己苦苦思索的因果因這句話變得明朗，當初一切都有了解釋。
……
……
與程睿灰心絕望不同，狂胖子感覺極其荒謬。
紫衫中年注意到這一幕，連忙轉身。
啊對了，別海書院院長有個頗具仙氣的名字：靈機。
燕山老祖連連搖頭，心裏塞滿稻草一樣亂七八糟，周圍滄浪群修如中了定身咒一樣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管修仙還是修道，總要有個樣子才能說服人相信，紅塵星內見不到修士，無法演戲仙道神通；那些對修士而言極其珍貴的功法毫無用處，幾乎等於廢品。這樣的地方，把修仙編成故事講述，或許能讓人們得些樂趣，對著一群天生好勇鬥狠的人們講些無法驗證的大道理，誰樂意聽？
「靈機是天道？」
「靈機？」
……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院長，也即那名落魄、甚有些猥瑣的老人，他有一項誰都比不了的天賦：說服。
老人擺手示意他不要自責，接著說道：「
古帝一旁回應道：「誰的人都不是。靈機就是靈機，獨來獨往，與我二人皆有關聯，但不會偏向哪一方。」
古帝果斷攔住，冷冷說道：「血魂子也一樣。」
「老師怎麼能這麼說，莫非弟子……」
言外之意，不是天道的靈機把自己扮成天道，十三郎受其所騙。
天道化身千萬，難保被人摸到形跡，然而天道無所不能，又怎麼會被人認出來？
……
百年時光，年年開門，看過塑像生出幻象的人不計其數，他們看到的一切都被記錄下來，整理好，匯總分類後送入梨園，交到院長手中。
聽著很容易，實際上、能夠看到的人千里挑一，大多茫然、或者胡編。
夏至梨花落，梨園內滿地紅白相間，枝頭嫩梨點點青綠，不甘心的蜜蜂嗡嗡飛舞，四處尋找所剩不多的花蕊，見后亟不可待的撲上去，所得寥寥。
書院收徒並無限制，福澤是唯一需要滿足的條件，具體將來很簡單，學院門前有院長塑像，心神投入易生幻象，只需把自己看到的情景——不管是什麼，如實講述給老師聽，便可獲得入門資格。
「不用，不喝了。」
「幽涼山上趙家……」
……
「可惡的小子，看你如何脫身。」
天道無法令狂靈臣服，又不能眼睜睜看著狂靈被時間磨滅，因此需要天資出眾的修士修行狂靈道；狂靈功法難得，對靈機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後來發生的事，
身為六族頂尖大佬，楚狂同樣聽過到靈機這個人，對其了解比程睿更多。
十三郎忽然指名道姓，不知驚呆多少人。
天道啊！
這是一樁怪事。
「你不需要明白，朕也不需要知道。」
「靈機，靈機……觀其所為，還真是像啊！」
院長解釋的很清楚，大道得自於天，修習大道不是為了飛天遁地也不是為了殺人斗勇，而是為了印證天條，如此時間長久之後，這個不能修仙的紅塵世界會被天意充盈，人人得道。
言罷，老人身軀微晃憑空消失，原地留下紫雲獃獃發愣，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明白為什麼無所不能的老師這樣惶急，更不會知道，此時此刻相隔無盡空間之外，有個叫十三郎的人正說著與此相關的話。
猜疑中有人低聲喝罵，當年獴邏、如今美判格外憤怒，惡狠狠咬牙。
或者，它有意讓人認出？
對紅塵星上的人們來說，從院長口中說出來的話與金科玉律等價，更奇妙的是，得其真傳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此種能力，別海書院的教習就是憑著此類能力的大小分級，收徒后再把這種能力傳給更多人，開枝散葉，越來越興旺。
……
這就真的怪了！
十三郎恍然說道：「他是你們當中……誰的人？」
「我該如何脫身？這是你們二位需要考慮的問題。」
「老不死的東西！」
樹下，竹椅，因瘦小略顯猥瑣的老人舉壺滿酌，樣子不太高興。
胡編就會被趕
「西楚、徐明望所見：旭日當空，不知哪裡跑來兩條黑狗，吞日不成，反被燒成灰燼。」
因為是院長說出來的話，其弟子毫不猶豫選擇相信，之後傳給下一代弟子，傳向四面八方山河萬里，終有一天、整個世界只有一個聲音。
……
別海書院傳授的不是什麼聖賢經典，也不講授做人道理，而是仙法，大道，與天條界律。
「瘋言瘋語，一派胡言！」
……
念著念著，紫衫中年不知為何變得緊張起來，鼻尖之上滿滿汗水，有些不敢繼續。如此又持續了一會而，他小心留意著老人的表情，試探說道：「是不是，讓他們明天再看？」
四方修士個個迷茫，忽聽天上傳來冷笑，滿滿不屑。
血魂子毫不猶豫說道：「沒錯，老夫不想知道你發現什麼。」
老人像是沒聽到這句話，默默舉壺至唇邊……酒盡壺空，原來已經喝沒了。
判官在罵誰？為什麼罵？
紫雲完全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神色茫然。
老人不管他能否聽懂，沉吟片刻后，神情忽然變得憤怒。
稍想了想，十三郎說道：「兩位至少應該問問我的理由。」
十三郎大為不解，問道：「看樣子你們都不能掌控靈機，憑什麼那麼肯定他不是？」
老人搖手阻止，目光隨著幾隻蜜蜂的身影在「落敗花叢中」飛來飛去，體會著它們失望的心情，漸漸有了決斷。
啊！
只要他說，人人都會相信。
紫雲驚叫一聲，控制不住屈膝跪倒在老人身前，哀聲連呼。
「弟子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