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子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那一刻的無解狂暴
「血魂子！老，匹，夫！」
萬般狂暴凶蠻展開，尚未及身，當先、齊守仁的身體已像層層紙一樣翻掉，皮去血失肉滅骨消，其臉上神情呆愣驚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與之相反，齊飛那邊血色狂飆，神情卻由獃滯變得鮮活，動作更是乾脆之極。
「君，臨，天，下！」
「老夫先行一步。」
頃刻之間弄清原委，古帝虛影抬頭，仰目，開口暴喝換來三萬里風，以來不及分辨的速度聚集頭頂，衍化一隻擎天巨掌。此時此刻，其身形像從泥沼內拔出一樣，頭、頸、肩、身，每個部位重新上色，再不是剛才那種煙雲所化，而是有血有肉的真實軀體。
也有人不以為然，有人置若罔聞。
真身半道，巨掌臨頭，此前那麼多人那麼多狂暴攻勢，此刻看起來如風中炷，隨時都可能被吹滅。非但如此，巨大手掌分出一指，以泰山壓頂的勢頭沖向美判等人所在的方向，誓做絕殺。
歐陽燕舞怎有這般強大的力量？
且事忙，不如離開。
「開冥門，轉陰陽，走！」
從頭到尾，美判沒聽兩人說什麼，歪著頭、餘光死死盯著十三郎，等待那可能有、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信號。
其餘，蘇老闆不知為何將身體縮成一團，三殿下藏其身後、看起來就像兩條狗兒依偎著睡覺，還有八百里狂靈地微微震顫，像有怪獸將醒。
她怎麼能這麼快！
「世界有天，道不可無，無法
「大非上，無限非最，我在處無天亦無法，即為逍遙。」
「天者，道之初，極之始，人慾能達者之最。人以天為道，非指頭頂天空無限，而在心之想象，身之行。」
一方崩潰一方複原，僅三息，齊守仁的身體變成空殼，然其神情、臨終那一刻似有明悟，浮現出一絲解脫、憤恨、兼有感激的意味。
每道亮光都是一次絕殺，且不弱於涅境！
血魂子堅信，這就是逍遙，但不肯隨便說出來。
將去未去，將散而未散，十三郎突然大叫。
我在處天道無存，天道既然不肯露面，證明它沒有把握戰勝自己；久而久之，兩人慢慢形成「天道不如逍遙」的印象，且深信之。
「蕭，十，三，郎！」齊飛吸盡齊守仁的那一刻，諸般攻勢也已臨頭，如疾風驟雨，將其吶喊聲淹沒。
來不及！
縮成一團的蘇老闆分身十三道流影，通體如白光的嘲風，黑漆漆如墨色濃重的阿古王駕，還有鬼氣森森、陰冷寒冽的百里陰兵。
沒有人關心他怎麼樣，也來不及看。
歐陽燕舞神情淡漠，垂目束手像在入定，若仔細看，會發現其垂在身側的雙手指尖微微閃亮，如提千斤重物般沉重。
這麼多人這麼多攻勢，竟然被歐陽燕舞「帶」在身邊，全體出動，一次絕殺。
人走聲傳，人族兩大至高無上的
「吼！」
快要消失消散的古帝愕然止步，身形由模糊急變為清晰，由虛幻驟轉向凝實；與之對應，齊飛的身體突然破了，就像一個裝滿血的袋子被射出無數孔洞，血箭狂飈。其身旁，齊守仁情形稍好，但其皮膚裂紋斑駁，灰黑之氣在皮下流淌，轉陽蒼老數十年。
「古帝啊古帝，這下你可吃大虧啰。」
臨別最後一次爭鬥，兩人心中再無十三郎，而是將對方作為對手，把所有人當成驗證的棋子；本就鬥了一輩子，古帝擺明想要壓血魂子一頭，君威大放但不像剛才那樣傷人摧魄，而是以王道服心。
他在看，在想，在等，在忍……忍到此時，目光漸漸明亮。
大人大量，說走便走，血魂子扭頭、轉身、舉步，遮蔽半個天空的身影慢慢遠去，就這樣一步步隱向深空。此時人們才能看到，原來強大如仙人也不是真的代替天空，只是佔滿人們的眼。
早在歐陽燕舞出動的那一刻，美判這邊就已經著手發動，喝聲響起，冥門大開，八百里狂靈大地探頭而入，將穿另一個世界。
過不了，就需迎接君王震怒。
「（朕）老夫的確要走了。」
還帶了人！
古帝、血魂子，他們是這個世界最強大、同時也是最
「天無限大，無限大為『天』之獨有，仙魔難涉。」
輕易便能想明白的道理，一些人臉上閃過明悟，微震后、似有所得。
只有歐陽是真的，只有她一個人真正抵達戰場，但……她把所有人的攻勢帶了去。
人間修士不像陰兵那樣可收於一線，八百里狂靈地更非什麼阿貓阿狗，這麼多人這麼大的地方，兼有陰陽規則阻隔，絕不是說過就能過。
低吼攝心，狂靈大地急劇顫抖，吼聲化做波紋四方回蕩，成防護、但也瞬間抵達戰場。
把握來自天上。
「他是錯的！」
然而……
視線中，血魂子堪堪只剩一道背影，歐陽燕舞的雙手指尖越發閃亮，堪堪似要承受不住。另一方，隨著古帝步入深空，齊守仁與齊飛的身體同步遠離，感覺就像有一根線將三者相連，漸要飛離視線。
「等等！」
事實並非如此。
「道法千萬，真道寥寥，可代天者、唯君王之術。朕修王道，代天行之，無傷於世界，方可求得正果。」
「一縷輪迴不滅的分魂而已，犯得著如此拚命。」
餓狼般一聲呼號，本為傀儡的齊飛突變主體，大口張開狠咬在齊守仁的脖頸一側；隨之而來的變化，齊守仁的身體消散速度越發迅猛，並有一團幽光自丹田升起
輕嘆聲透著滿足與滿意，另一側虛空，與古帝一樣、甚還早一步進入漩渦的血魂子「掙扎」回頭，提手，化巨掌凌空攔截半道，轟鳴滔滔。
血魂子之後是古帝，同樣是一步步走向深空，但他是倒著走。奇妙的是，雖倒著走，古帝給人的感覺一點都沒有後退的感覺，反而越發深入人心，那張威嚴沉肅的面孔牢牢刻在人們的腦海中，時刻加固。
「當初仙人和我說過，欲逍遙，先……」
雖不能把自己修得像天那樣大，然其出現的地方，天道規則被另一種道攆走，不再生效、或被削弱到難以察覺的地方，正因為如此，那些天道之下成長的修士們實力大打折扣，數萬人難奈一人。
真上境突破需要驗證，兩人以往都認為，只要找到天道，光明正大的打敗它，就是證道成就逍遙的方式。
事實就在眼前，歐陽燕舞一人帶走所有人神通，連肉體攻擊都被「存起來」。而這正是其不堪負荷的原由，之前一直死死咬牙、忍到釋放的那一刻。
「神龍鎖！」十三郎也在大叫。
「判官卸袍！」搏命時刻來不及思量，美判一邊想著如何拚命，一面在心裏罵十三：混賬玩意兒，忙中出錯啊！
從遠處看全局，可看到發動攻勢的地方，蘇老闆還在，嘲風還在，阿古王也在，就連天上大叫的十三郎也只放箭后匆忙趕回，慌得像個身後有狼的兔子。
指尖
心動不是感動，十三郎知道血魂子正將自己的道展示給所有人看，而自己是看得最最清楚的那一個，不禁要念出來。
只想到還有保命依仗，卻忘了原本來自古帝與血魂子聯手；別說，如此匆忙要命的時刻，他能想到給這個新得到的神通命名，足見其看似慌張、實則仍有小小把握。
「殺！」
時間上很難分出順序，唯空間分割依舊存在，幾處劇變同時展開。
「爾等，通通都要……」
「無法無天，自由自在，此為魔道凌天之舉；靈魔一線，道之兩極，血魂子所修，長久必成魔。」
這怎麼可能！
他們如何承受得了。
「嗷！」
石破天驚，天崩地裂，九霄驚雷，暴風驟雨……將一切用於形容局勢大變的詞彙全部堆砌起來，仍不足以形容這一刻氣息之激烈，之狂暴。
十三郎是這批人中的一個，目光凝視著那個高大的老人遠步而去，怦然心動。
許是因為此行不夠、且已無法圓滿的原故，血魂子、古帝皆流露出「早點離開」的神情，在他們看來，今天的事情喜惡參半，談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敗，就是不怎麼舒坦。
十三郎在做什麼？
諸般狂暴，為的不是攻殺古帝，而是那兩個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人：齊飛、齊守仁。
所有這些人、這些獸，此刻都把精力集中在十三郎身上，但又不敢公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