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問逍遙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不二有二，聞狼識機
「這樣會死的。」
僅少數幾個人看出這幾句交談暗藏機鋒，人們只看到美帥的反應，似乎並不怎麼為難，反而鬆了口氣。
聽了這番話，四方鬼王面面相覷，靠山王忍不住站出來，冷哼開口。
「又吹牛。」
語氣輕轉，雨薇接下去說道：「降階挑戰，前輩百勝不殺一人，請前輩持守本心，勿施殺手。」
「做陷阱。」十三郎老實回答道。
「你覺得呢？」十三郎一直忙，用禁法圈冥氣再把厭靈蟻包捲起來放出去，如此一來，非仔細搜索難以察覺其存在，加上厭靈蟻的龐大數量，稱得上防不勝防。
「你說是就是咯。」
圖奇譏諷說道：「沒見識。想想橫沼有多大，周圍更大……這麼和你講，假如由我主持召喚，數得著的鬼王三十七名，劫上武修，拿出兩三百個不成問題。」
看得出，靠山王很樂意充當這個角色，臉上居然帶著微笑，談及橫山多為褒頌，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不止他一個，周圍鬼王、武修個個如此，每每靠山王講到得意處，總會引發陣陣歡呼。
可以想象周圍鬼物因此多麼振奮，呼號歡叫喝彩聲四起，如大浪翻湧沖霄席捲，連靠山王的聲音都被淹沒，不得不等了很久才重新開口。
雨薇再度施禮說道：「不敢強求前輩保證，只要心裏記得，後輩便當感念厚德。」
報應來的如此之快，圖奇不知該說什麼好。
「呵呵，可不是么……」
言罷拂袖，靠山王不再理會橫山如何，開始調兵遣將，一點都不在乎人修是否。看得出他已做好準備，只待橫山不二挑戰結束，便會發動總攻。
轟的一聲，其實沒有聲音，而是純粹的精神波動。億萬鬼卒、鬼王心神震撼，匯合到一起，效果竟如萬人齊吼。
「你說是就是咯。」
「人間精通煉丹採藥，晚輩隨身帶有不少……」
數萬里鬼卒，別說這麼點飛蟻，便是清空白宜家底兒、整體仍不過杯水車薪，看著看著有些好笑，圖奇開始懷疑十三郎是不是病急亂投醫，技窮之舉。
「人修狡詐，小小丫頭都居心叵測！」
「不會出什麼事吧。」十三郎胡亂猜著：「會不會不二兄仗義持言，看不慣以多欺少，沿路截殺？」
初聽嚇一跳，細想覺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圖奇認定自己被戲耍，有些惱火。
「哦？」橫山不二暗暗皺眉，心裏想這個小姑娘事情有點多。
「簡直荒唐，造這麼說，橫山道友如果敗了，豈不是，豈不是要……」
「又裝逼！」圖奇憤而大罵，心裏卻不免有些擔憂，暗想到底什麼法子呢，是什麼呢……
「萬一……所以不能有那些規矩。」
旁邊有人斷喝：「橫山，別忘了你也是橫沼一員！」
聲浪喧囂，視線中橫山不二平靜如初，等到周圍稍稍安靜下來，才溫和說道：「斗戰之事，生死難以預料，之前那些例子，不能作為規矩。」
「真的？」
「那也不是……算了不說這個。」
「它們能做什麼？」
誰先來。
人好，聲好，貌好，形好，冥界最多鬼哭神嚎，何曾見過這樣的人兒這樣的聲音，加上那種刻意用精神力量催送出來的善意與柔婉，仿如春風撫過心頭，直到碎花少女的話說完，四周鬼物仍沉浸在那種無法言表的舒適感覺中，不忍離去。
圖奇莫名生出寒意，趕緊說道：「別胡來，這時候對橫山下陰招，絕非明智之舉。」
這種口吻，哪裡像打仗！
說話時，圖奇一邊仔細察看十三郎放出去的那些「東西」，認出它們就是曾讓自己吃過大虧的飛蟻，越發疑惑。
「你看錯了，本座一點不生氣！」
美帥並未說太多話，聽完，少女手提衣裙走到狂靈修士隊伍之前，朝橫山不二行後輩禮節。
圖奇聽出幾分意思，好奇問道：「不打不行的呀，你想怎麼對付橫山？」
「啊！」
「橫山道友為冥界豪雄，從不以修為欺凌……」
橫山不二隻看靠山王，平靜說道：「我是武修，王駕如果有意賜教，隨時奉陪。」
這番話聽著真彆扭，圖奇想了半天沒弄明白，憤而言道：「說的好像很有把握似的……有什麼計劃？」
可惜劇本沒按照那種進程發展，靠山王神色變幻幾次，冷笑開口：「大事當前，本王身負重責，你要戰，只需錯過今日今時，無有不可。」
圖奇楞了一下，支吾兩聲瞥開話題：「到底在幹嗎？」
「這麼多！」
十三郎瞬間讀懂源頭，不解、同時目光連閃。
勇氣總能換來成果，只是這成果未免太少而且太小，失望不可避免的開始反撲，隨著一場又一場失利，耐心與奮勇被一點點消磨，鬥志最終被打滅。
「這傢伙，估計一輩子都沒這麼受歡迎。」
橫山不理會周圍人如何，朝一種生修看了看，回應雨薇道：「這些人身上個個藏劍、還有別的東西，本身就不符合規矩。」
若考慮軍心……無法準確估計其影響，人修由此入手是無奈之舉，真要說個子丑寅卯，根本不可能。
十三郎手上動作不停，反問道：「你在替我們著想？」
十三郎笑而不答。
「請回答我的問題。」美帥堅持要一個答案，神情相當嚴肅。
周圍一陣整齊驚叫，人人茫然。
「胡說！橫山怎麼會敗。」
「替我們著想何不過這邊來，方便商量事情。」
啊！
「不能答應她！」
不過，怎麼也輪不到十三郎操心。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橫山不二一點不給面子，冷面相向：「想用我的刀，就閉上你的嘴。」
小不點雨薇識心明意，不懂、但卻及時宣告。
「橫山肯定會找你。」
「我怎麼知道。」
「我為什麼要上場？」
這句話的意思很直白，我一個，挑戰你們所有。
「……」
「那怎麼行！」
片刻安靜，忽然響起一聲尖叫，之後是第二聲，接著就是一群。
本性不喜多言，加上之前的事情，橫山意識這樣與生修「嘮嗑」確實不妥，有些不耐。
「製造隱患準備大戰，運氣好的話，或許改變力量對比。」十三郎簡單回應。
圖奇冷哼作為回應，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心裏明白，以往橫山對鬼物玩原則叫個性，如今這叫立場，等下若有機會，靠山王會毫不猶豫地朝橫山不二下手，甚早於生修。
被人一口道破心意，這樣駁斥，靠山王臉色鐵青。
他把與橫山不二有關的規矩、事迹粗略介紹。
「不是吧！」
壞了。
「……反正你得上場，不會自己問……」
「開始！」
雨薇頻頻點頭。
美帥認真說道：「武者以戰為修，不為陰陽、敵我所
「好吧好吧，我自己想辦法。」十三郎點點頭：「總之不要生氣。」
劫境也就罷了，橫山不二是涅上大能，挑戰生境人修難免說不過去。考慮到橫山不二的古怪脾氣，大軍作戰極有可能袖手旁觀，為了讓這場註定會人修造成巨大傷害的挑戰得以進行，靠山王不等美帥提出質疑，主動出聲。
「照這麼說還打什麼？不如……」
「橫山是活的，憑什麼不能站在我們這邊。」十三郎放飛想象的翅膀：「不然你來說說，這個時候他為什麼會受傷。」
「大判不要誤會，容本座說兩句。」
「說過了，無妨。」
「無妨。」橫山不二隨意擺手。
「我沒生氣。」
精神妙用無法用言語形容，自打那個身著碎花裙子的少女站出來，周圍一下子沉寂，億萬鬼卒、眾多豪雄，皆被那個像山泉般清澈的女孩所吸引、被懾服，半響說不出話；橫沼凶靈，包括那幾頭時刻需要安撫的倒山巨獸都安靜下來，目光變得溫和。
怒喝聲響成一片，千萬雙眼睛望著雨薇，其形容樣貌還是那麼可愛，感受卻已完全顛倒，分明是個小惡魔。
大局如此，十三郎也沒轍，挑戰者再度沉寂，想要的震懾效果已經得到，一兩場勝負、生死不像開始那麼重要。站在高處考慮全局，他望著周圍不斷增厚的鬼卒大軍，心裏埋怨冥界土地肥沃，怎麼能長出這麼多強者、這麼多鬼王與大軍。
那邊，橫山不二像是什麼都沒意識到，扭頭繼續對雨薇說道：「那些劍意道道不同，還有別的也都很有意思，捨不得不看……叫他們隨便用，我會儘力。」
橫山不二出場的時候，正值冥界一方士氣二次衰落的緊要關頭。
「狼！」
望著周圍歡騰模樣，十三郎亂髮無聊感慨，隨手彈出道道飛星。此刻周圍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橫山不二身上，沒有人留意到他的舉動。
雨薇立即說道：「回稟前輩，那些劍意為逝者所留，當看做機緣、寶物之類，非為有人刻意藏法；前輩若覺得此項不妥，後輩可以保證，全都不再使用。」
「氣息模仿這麼逼真……手段不
十三郎回答道：「這貨很厲害，放在平時倒也好辦，找個法子把他弄死算逑，現在不行，得變通。」
圖奇留意到了，出於本能馬上問道：「幹嗎呢？」
第七場開始連續十次挑戰，鬼物僅獲一勝一平，獲勝的那場不太像勝利，人修主動宣告認輸後撤離，輸掉的八場卻有六人當場潰亡，餘下兩個勉強逃生，早已遠去。人修唯一出現傷亡是第八場，一名自稱別石的鬼物選擇兩敗俱傷的打法，與對戰人修同歸於盡。
「是的，陰陽對戰，此前規矩一律作廢！」
「呃……算了吧，這樣挺好。」
「不操心不行呢。」十三郎表情無辜說道：「橫山願意捨身為道，我不肯；他不介意被人利用，我得考慮不被人當槍使，尤其不能被靠山王使喚。」
比較奇妙的是，被冥氣禁法包圍的厭靈蟻仍能自由飛行，圖奇心裏估量了一下，不禁有些佩服。
※※※※
「有什麼事嗎？」
反而雨薇一本正經，客氣、但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說道：「前輩聲名，我等來自來異界無法獲知，適才靠山王所言，前輩秉持修者恆信，千戰千修，守戒如一。今日生修遠道而來，事先絕無冒犯之心，然前輩以大能之身屈尊垂訓，生修後輩敬服前輩德行修養，不敢不遵。只不過，今日生修處境惡劣，情形與之相當，前輩既為切磋而來，當以技藝為先，勝負其次……」
某種角度講，橫山不二是個很純粹的人，從不掩飾心中好惡厭，很明顯他喜歡這個陽間世界的女孩，舉止竟然有些局促。
狂靈地末尾，十三郎內心連連嘆息，感慨萬千。
靠山王暗暗皺眉。
「哦。」
「嗯？」橫山不二不大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周圍鬼物同樣如此，心裏想這能有什麼區別。
他成功了，由此可以看出，冥界強者並不缺乏勇氣。
他把雨薇叫到身邊，低聲叮囑幾次。
對這些事情，橫山不二表現的很平靜，即未拒絕也不感激，只默默聽著。他也知道生修不了解自己，有些話必須說在前頭，有人代勞、總比自己浪費唇舌省心。
「降階……」
「橫山不二……其實很二。」
「死乞白賴要上來見我，真見著了又這
橫山不二說道：「我向來自遠方的客人討教，當然是挑戰者。」
「幾條狼而已……開始吧。」
「儘力」可以有多重理解，儘力而戰，儘力不殺？雨薇心裏選擇後者，施禮感謝后說道：「前輩厚德，晚輩還有一事相詢。」
「說說而已，幹嗎生氣。」
「比斗算你挑戰生修，還是生修挑戰你？」
圖奇準備嘲笑幾句時，橫山不二登場亮相，一眼囊括全部生修。
歡呼四起。
這邊圖奇心裏低吼，那邊靠山王講解結束，美帥以審慎目光打量橫山。
橫山不二有些迷惑，準備點頭，遠端靠山王臉上變色，突然開口說道：「大判也是冥界一員，生修的事情，請由生修自己做主。」
「他為什麼非得找我？」
雖然只有半句，雖只輕描淡寫，雖然開口便又收回，然而當那個「狼」字從橫山口中說出來，入人耳，恰似平地一聲驚雷。
「心疼他，考慮自己吧。」
「放肆！」
「好的。」
「束手束腳，仗該怎麼打。」
十三郎想起剛才的事兒，又在問：「替我想想，橫山到底因為什麼受的傷？」
「陽界生修蕭雨薇，見過橫山前輩。」
三言兩語，局面斗轉，四面八方億萬雙眼睛變得獃滯，搞不懂怎麼會變成這樣。不用說也知道，此刻人修心內小有期待，巴不得兩大巨頭壓不住火氣，趕緊打。
周圍再起喧囂，無數聰明人提醒橫山，這樣做等於自縛手腳。
「想的真美。」圖奇差點笑翻，暗想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總結十六場比斗，冥界十六名劫上強者就這麼沒了，換來人修參戰修士脫力無法再戰，形成兌子。對各大鬼王而言，比斗過後理應還有大軍廝殺，期間冥界一方得到補充的強者比失去的多，結果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可以說，形勢在朝對鬼王有利的方向發展。
「你這樣子，明明就是在生氣。」
「萬一呢？」
「是有點奇怪呢……」橫山之後很久沒有新人趕到，從那時起冥界一方持續增兵的勢頭停頓下來，殺一個、則少一頭。
「……自己去問他！」
「……我，沒，生，氣……」
「這能叫多？」
「前輩似已經歷惡戰，帶傷……礙不礙事？」
「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