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問逍遙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輪迴路，補天石
也許屬土的人生性穩重，或者天生遲鈍，當看到那人那劍那石那龍的時候，蚩虯的動作比在場所有妖修都慢了半步，直到同伴呼喊在想起來屬於自己的那份職責，趕緊準備接應。
幸運的是，由於沒有來得及施法，那塊石、那把劍還有那個人似乎沒有留意到他，準確地講對方要務在身，只要沒有人主動出手，本就不會停留。
回應她的不是獨角，而是那個頂劍拖石帶長龍而行的人，看得出來此時的他心情極度焦急、緊迫而且糟糕，根本不想有半句廢話。
半點懸念都沒有，觀戰的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弄明白怎麼回事，參戰的人更加莫名其妙，就覺得一大片光點衝到面前，衝進來，衝過去，然後……沒有然後。
「嘶！」的一聲響，隨後錚的一聲伴，乍聽如蛇兒和琴吐信，細辯才知是劍鳴。
九名被寄予厚望的精修瞬間死了七個，兇手連看都沒看餘下的人一眼，反手重新拖住那個箱子，縱劍率領著銳金洪流，浩浩蕩蕩，艱難行走。
依舊是六十年，只是現象有所不同，火海漩渦並未走來，而是化成一面巨大驕陽！
「爭著死啊！」
「有把握？」劍尊再問十三郎，似有些不放心。
梅花五瓣，覆蓋整個冥界天空，當中一點芯蕊有缺，黯淡無光。
十三郎淡淡笑著，說道：「吹什麼牛呵，天道自己也就那樣，什麼無所不能。」
身邊，天絕凌冽，劍尊肅然，望著天空再把目光投向十三郎，有讚許，有擔憂，更多的是勉勵與自豪。
因為石頭吞了那片湖。
對鬼王而言，剛剛過去的三十年過的很快，接下來的三十年異常難熬，等到苦盡甘來、法壇重新穩定之後，他們有些驚奇地發現，自己與法壇竟然已經分不開。
銳金之海因暴動掀起狂潮，三方準備捕獵的妖修望著它，它們，還有他和它，臉上神情震撼莫名，又有些茫然。
「救我，救我，蚩虯救……」
蚩虯躲在土靈之地遠遠看著，看著人、劍、石輕鬆地將那些出手之人全部殺滅，面如死灰，目光黯然。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只留意到
吸天地之力，奪天地造化，聽著美好、實則等於把自己和天地捆綁，當進行到一定程度，人與世界便成整體，當中就是這個陣，這座壇。
他看到了人，但是記不住那個人的樣子，至少目光稍有偏移，腦子裡那個人便像風一樣消失，即便死命地盯著看，那人也想隱身霧氣，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蚩虯覺得自己在做夢，僅百多年前，那人看上去還與自己相仿，剛破涅關而已。奇妙的是，現在的蚩虯反而不覺得害怕，相反內心有些期待，一心想知道、當那人從火海中走出、投身大地的時候，能否真的破涅成真。
視線中，獨角妖修與另外一名生有紫色髮辮的女子同時抵達，紛紛施展重法朝持劍之人攻擊，那名女子一邊怒叱獨角不該搶奪，一面準備變身露出本相，一舉定形。
「定是那把劍！」另一方，三名妖修同時大喊。
「這是……」蚩虯控制不住身體，隨大地同起。
結果比獨角他們兩個慘的多。
「是否弄明白了？」
「死……」
震驚茫然過後，三方妖修先後做出反應。
嘴裏應著，十三郎伸出右手，掌心一塊五色流石，光華四溢。
然後？
疑惑中，震驚中，茫然中，無奈中，與絕望和期待中，太陽與大地匯合的那個瞬間，遠處天邊，冥都方向傳來六聲清唱，一句寒音，並有一聲張狂大笑，與一道奪目幽魂。
「管他？殺了，奪劍！」
等待為了銳金化形，六十年守候，結果等來一把劍。這樣的劍，能夠率領銳金大潮的劍，這個時候面世的劍，只差在身上寫出「我是金靈」這幾個字。
人殺人，劍亦不閑，獨角與女修身亡的那個瞬間，四道重法奇寶突至，鋪天蓋地，共同爭奪那支劍。以周圍人的看法，兩人去殺那個氣息與自己相仿的人族顯然足夠，餘下妖修除警戒彼此，全部朝金靈出手。
「不好！」
「蚩虯，動手！」
「給我走啊！」
銀劍如水，初看如清泉凝聚出妙形，無法形
慢半拍，結果救了他的命，蚩虯看到此生再也不可能忘記的一幕場景，徹底呆在遠處。
「真快啊！」
「孽障！」
「轉世！」劍尊大吃一驚。
「我的個天……啊！」
燃梅到了最關鍵時候。
嗯，他很詭異，那個箱子給人很危險的感覺，還有那個人似乎與劍有著某種關聯，不過……
蚩虯極其認真地嘆了口氣，知道這是修為超出自己太多、全力運行時才會有的結果，如此便意味著，那人已經靠近真境。
唉！
「殺了那個人！」第三方，兩名妖修抓住要領。
※※※※
所有朝天絕出手的妖修就此身亡，眾人辛辛苦苦布置的陣法，無數次權衡精心設計的戰法，根本毫無意義。
黑水之地瞬生變化，如銳金風暴一樣開始盤旋，從未有過的吸力驟然加劇，並有洪濤奔流之聲發出。
以天絕為首，萬萬劍齊發！
一股若有若無的力量自輪迴中釋放，花瓣下，十三郎從昊陽之中走出，身形漸漸清晰。
可以明顯看出，女子釋放出來的五彩光華並不均衡，青綠為最，銀白最少，代表水、火、土的三種顏色彼此混雜，難分彼此。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烏光面前，所有一切都成虛妄，有等於無，無中生有，盡成一味食糧。
半聲低吼，獨角妖修衝天而起，直奔持劍修，其身邊妖修雙臂上揚，如拖塔般奮力舉手，一下子舉起自己布置好的那面湖。
獨角驚恐的大叫轉為慘嚎，親眼目睹如此詭異的一幕，近距離感受著那個人的氣息瘋狂滋漲，心膽俱裂。沒等他來得及應變，眼前一花，那個凶魔般的人已近在咫尺，一張清秀絕倫的面孔隨之出現在眼前。
這樣做的時候，它們等於在和陣法作對，需抵抗法壇化好的地域規則。
金生水，水生木，燃梅之前聚集五行——以相生次序進行。事實上十三郎並不知道這點，但他有天然路標可尋，每當磁母出現暴動彷如要潰
時光悠悠且匆匆，人們著急、難熬的時候它總是特別慢，度日如年，反之當人們悠閑、舒適的時候，時光總在不知不覺中跑出好大一截，握之不及。
「這是……」九大鬼王同時驚呼，氣息奄奄，僅剩執著難以消除。
梅就是輪迴，輪迴就是天，天就在頭上，有缺就是當中芯蕊，等待有緣之人來修復。
小小箱內有玄石，箱子上的塞子已經打開，大片烏光成霞，猛然發現有精純的水靈之氣在眼前，頓時轉向。隨後人們就看到，那片方圓近百里的大湖順著烏光灌入箱子里，直到一丁點都沒留下。
三十年，又是三十年，當人、劍、石再度出現，投身火海的時候，法壇之外，原本被用來培養真靈的妖族強者全部身亡，僅剩九大鬼王咬牙支撐，朝不保夕。
這次他留意到，那個箱子完全碎掉，內里石頭似乎變小了，光澤更加明亮、真實；那把劍上出現一個人的影子，腳踩劍身，衣袂飄飄，如神仙一樣。
「什麼混沌之寶，原來是一顆補天石。」
九大鬼王哪樣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忍著，並在心內祈禱。
「不是轉世！」阿古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遙遙對著這邊大喊：「不是不是轉世，是，咳咳，是可以入輪迴而不轉世，反而如天道一樣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兩字兩聲，兩聲兩步，黑衣十三踏空遠走，走動間又似感覺到什麼，伸手朝虛空召喚。
頭顱微涼，身似火燒，眼前一片宣告終結，同樣一片五彩絢麗，獨角與女修大同小異，正處在成長的中間段。
一旦脫離重岳負累，那人就像與時間決裂了一樣，說去哪兒就哪兒，中間不需要任何過程，因為快到極致，蚩虯甚至來不及生出恐懼的感覺。
三十年修養，有了經驗的九位王駕恢復元氣，法壇內部又生一次變化，十三郎帶劍拖石、率領水、金兩氣前行，投身到那片青綠海洋。
湖在石中。
「糟了！」
「我……」
目標在正前方，穿過五靈交匯之地，途中驚呆幾個沒有參
冷哼聲隨之響起，驕陽內里再走出一位十三郎，黑髮黑衣，黑眸黑瞳，連眼裡射出光都漆黑如墨色，面如沉水。
粗俗一罵，那人忽然鬆開身後那隻箱子，身軀微晃釋放出一層玄氣蒙蒙的烏光，頂著紫發妖修的玄光衝到其勉強，閃電般出手。
實力不遜於在場任何人的紫發女被他隨隨便擺弄捏斷頭頸，目光仍如剛才那樣兇狠地瞪著獨角，似在奇怪對方應該在移動中、自己的視覺為何不再發生變化。更恐怖的事情在後面，女子身亡，不知怎地乾癟下去，一股股五彩爭先恐後湧出來，潮水般湧入兇手的身體。
「獨角，你敢和老娘爭！」
「呃……」阿古王啞口無言。
他跑的那麼的快，那樣的急，顯得那般果斷，與懦弱。
看到那個人的動作，蚩虯腦海里閃出三個毫無意義的字。
「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那樣無助，神情那樣絕望，聽到后蚩虯好不猶豫，返身倒射。
壇外，九大鬼王人人色變，慘然相望。
「該怎麼做？」劍尊當即追問。
想走？請把世界吸干、摧毀，或者將其補全，恢復到完好。
然後她死了。
然後，它們一起投身到青木之氣當中，看不到了。
那是真的太陽！
一把劍率領千萬把劍叫壯觀，一個人拖著一條龍叫震撼，一個人拖一座山叫笨重，如果一人掛劍，人拖著山，劍帶著劍，萬劍成龍，龍逐山嶽，這樣的景象該如何形容？
至於那個人……蚩虯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因為他根本留不下印象。
下一刻，幽光射入昊陽，冥都為之大亮，象徵冥都權威的芙蓉高塔轟然崩塌，天空改了顏色。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關，外面妖修全部聯合起來準備再度奪寶，只有一個人例外。
他沒有等待太久。
什麼是梅？
「來了……」
沒什麼好講的，此時的他被嚇破肝膽，即便那塊石頭真的變成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那個人、那把劍全被捆起來擺放在面前，他都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壇內蚩虯還活著，且比當初強大不少，但他躲在土靈之地不
聲如雷音浩蕩而起，轟鳴中一股波動穿透陰陽，無距而發，穿梭無數距離，準確找到那顆璀璨驕陽。
「我不知道。是是那個人……」
「輪迴之路上用。」
「真是奇妙啊！」
「補天石？」劍尊不是太明白意思，想想追究沒什麼意義，關切問道：「怎麼用？」
「聚土成……嗬啊！」
湖呢？
隨後的一幕，完全超出蚩虯所能理解的極限，太陽升起，風雷舞動的過程中，土靈大地緩緩升空，區去和太陽匯合。
整整一面湖水，就這樣被他舉到空中像石頭、其實更像網一樣罩向前方，舉著湖水的妖修眼觀六路，發現其餘兩方也都祭起重寶，趕緊朝蚩虯大喊。
「齊飛！」
「弄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等到五靈全部匯合，我等還能不能活？」
「劍！」蚩虯第一個低吼。
「又來！」
十三郎輕嘆，認真回答老師的話：「天地有缺，兼有修復之法，只不過需要契機。我覺得，這裏面還有些別的東西，不過……不重要了。眼下的問題是，想把它補上，我需要主動進入輪迴之路。」
「刀來！」
十三郎隨口應著，猛然間神情為之大變，舉目眺望，視線瞬間穿透虛空，落回到滄浪世界。
太陽周圍，風吹拂，雷光閃，與大地輝映，法壇世界首次呈現出「類似於生」的感受。
「本尊去也，小友好自為之，若能成功，本尊在魔界等著你！」
有什麼意義呢？
「我知道。」十三郎回頭朝他笑了笑，問道：「那是我老鄉。」
舉湖妖修拚命掙扎，卻無法阻止無數年修來的水靈之氣被吸盡，其身體也在搖搖晃晃中升空，投向你團烏光，投向那塊此前充滿誘惑、如今全是恐怖的石。
不僅快，還無形。彷彿紫發妖修什麼法術都沒有施展過一樣，他就這麼直接、不受任何阻礙、沒有任何停頓與闖蕩感的來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脖子。
「這種事情哪有把握，不過……」
至於和劍同時出現的那個看起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箱子，那個拖著箱子的人……
他只想看到結果。
湖怎麼可能在石中？
彷入天地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