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思鄉地，樓蘭城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破心有難，不死無期
這是一番充滿溫情的話，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從古帝嘴裏講出來，聽著竟有淡淡寒意；也許是君王之心不能軟弱，也許是他從不死的言語中聽出一些超越怨言的東西，以這種方式發出警告。
「樓蘭散落整個星空，唯有儘可能多拿鑰匙，接下來才有把握戰勝聖女，同時避免被血魂所趁；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仙靈殿是唯一能夠觸及所有角落的組織，正和發揮功效，怎麼能叫白做。」
「凡事都有代價。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都想不明白，難道……」
「樓蘭重現，表明混沌之寶有了蹤跡，只要奪下法壇……你都知道，何苦再問。」
「……天下太大，朕不能走出九龍之地，天道難尋不易捉摸，再有天機莫測藏於人間，需要很多眼睛才能看得完，看得清。」
如果說之前有幾次意外而發愣，聽了這番話，古帝同樣大出意外，但在意外過後覺得……很無聊。
「你怎麼……」
當然，如果對方沒有這種本事，怎能駕馭得了仙靈殿，哪來的資格一世伴君。
「我去做事了。」
魅惑是女人的天賦，作為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女人，她從來不需要藉助法術，甚至不需要藉助容貌，只要說說話就能顛倒眾生，趨勢無數英雄豪傑去死。
君威無上，古帝的臉不算英俊，但是完美，往日找不出半點瑕疵；今日他臉上有了缺陷，靠近眉心的地方，有一顆隱隱約約的黑點。
「朕給你承諾不止是承諾，一定會兌現，但不是現在。」
「天下雖大，誰能入你法眼。」
但只過了一瞬，古帝又覺得理所當然，剛剛有所鬆動的心防再度堅硬起來。
「呃，你呢？不生氣？」女子馬上追問。
心內嘆息著，古帝暗下決心將來定把這種感覺找回來，哪怕只是為了哄她玩。
「那種事啊，反正……我試過，也不是很在乎。」
「我擔心我自己。」
「十八萬柒仟九百二
古帝有些心煩，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心煩，於是說道：「有沒有別的事？」
嗯？
女子似乎又笑了，依舊好聽到讓人心煩，忽然對古帝說道：「有件事，想請你幫我參謀一下。」
「我已經知道你身上的問題。」
本以為對方早有所見，想不到這時候才突然問起……還不如不問。
「……」古帝再度無言，躁意暗生。
此刻他回憶起來，女子有些時候喜歡扮嫩，故意裝成小姑娘模樣，甚至會故意找麻煩，故意幹些事情惹人生氣，等等等等。說起來，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已經很多很多年沒看到她的這一面。
「笑什麼？」女子好奇問道。
「算了算了，遲點早點，有什麼要緊呢。」
「你的承諾啊！我能為你做的都做了，難道你還……」
這樣的人，內心世界強大無可想象，哪會輕易流露軟弱？古帝十分斷定，自己是唯一看到這一面的人，內心有些複雜。
「萬一，那……就應該珍惜。」
女子似乎笑了笑，聽在耳中就像大漠風聲吹來的簫音，好聽到沒辦法形容，但卻沒來由的讓人心煩。
「這樣講的話，我又為你立了功？」
沉默中，女子微微抬頭，望著高居龍首的古帝說道：「你的臉怎麼了？」
古帝莫名其妙，暗想她難道還在想那個詛咒怎麼來的……
女子並未因此領情，聲音飄忽不定：「我背叛一切，失去一切，如今連仙靈殿也要垮掉，再不把握一點實質的東西，豈不是成了……全部為你而活？」
女子聽罷搖頭，幽幽說道：「樓蘭與天下為敵而毀，今日仙靈殿顛覆天下，與之處境一模一樣。當年你能一眼看破樓蘭要害，今日為何輕視天下？樓蘭都對抗不了全世界，仙靈殿算什麼。」
「沒了。」
這個像霧一樣的女人擁有整個星空最最至高無上的權勢
不管怎麼說，女人終究是女人，格局有限，胸懷有限，會被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干擾，需要更強大的支撐助其辨明方向。
「當年你讓我創建仙靈殿，聯合天下顛覆樓蘭；事後我本不想再管，是你讓我繼續執掌仙靈，督監天下，一晃眼的功夫，竟已經過這麼久。」
「你沒說過。」女子截斷他的話，堅決語氣說道：「剛剛這句話，你真的沒說過。」
「你說過了，疥癬之疾。」
她是仙靈殿的主人。
「……不是立功。」
依舊瞬間驅逐軟弱，古帝暗想這又是故意，口中淡淡回應道：「小人所趁，疥癬之疾。」
「你所做的一切不止為我，也為了你自己。朕之所求是你所求，朕之所為，不止為爭自己，也是為了你。」
「……」
疑惑中女子的聲音再度傳來，像是難以啟齒，思考很久才下決心說出來一樣。
「……」
到底是什麼呢？
「大事為要，別再胡思亂想了。」
陳述往事，女子感慨說道：「暫時……你說，要細心照看一個組織，掌管成千上萬強大的人，要掌控天下十幾萬年，能不能叫做暫時？算不算痴迷於外物？」
如有外人在此會發現，會發現古帝言辭雖然冷漠，語氣雖然剛硬，言語間卻流露出容忍的意思，不知是因為對女子另眼相看，還是他也有平凡的時候，願意卸下那一身君袍。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不能責怪、責罰對方，普天之下，這是他唯一不能責罰、不能殺的人。
征服這樣的女人是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誰都難免因此覺得驕傲，另外女人所講都是事實，古帝知道她為自己付出多少……雖然得到的也不少。
「三百二十一天。」
「雷
女子並沒有掩飾這點，任憑自己的聲音把心中忿怨寫出來給對方看，精於世故的人會懂得，這其實是在可親近的人面前才會顯露的情緒。
「朕知道了。」古帝截斷她的話，語氣堅決說道：「朕說過，待此次事了自然會……」
想著這些，古帝搖了搖頭，說道：「樓蘭將現，最後關頭所以最應該仔細，你現在來找我，難道是擔心朕。」
她是最有權勢的人，自己才是最強大的那個人，連天道都要躲著走；不僅如此，仙靈殿之所以創建，她之所以擁有那些權勢，全都是因為自己；她所走過的路，經歷的苦、難、痛、喜、憂，無一不留下自己的影子。
「看來不用我擔心。」
「呵呵，絕對不是。」女子的聲音怪異，像是千萬人說同一句話，蘊含千萬種意味，最後分不清是什麼。
這個世界，能留住古帝人沒幾個，能攔住他的人更少，能在眼下這個時候擋住行軍路上而不承受君王之怒著，普天之下，便只有這個女人。當她從遠方走來，輕聲細語說出要求的時候，古帝向來無變化的臉上便呈現出類似緬懷的神情，似也有那麼一點點軟化的跡象。
古帝很輕易地領會到這種情緒，為之微微皺眉。
「嗯……」
「……」
解釋不了，同時不屑於解釋，古帝依照本心陳述簡單事實，接著說道：「縱如你所言，仙靈殿無法對抗天下，毀了……又怎樣呢？」
這就不講理了，女人……總是這樣子，縱有通天之智，仙魔之力，也改變不了女人本性。
古帝又是一愣。
他知道這是女子的怨言，也是她的手段。
能夠兩次問出這樣的話兒毫無責備的意思，古帝知道自己這樣是表現軟弱，當能讓對方感受到誠意，獲得小小滿足。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才明白。」
古帝沒有覺得愧疚，相反有些警惕的意思；他最清楚眼前這
女人么，成仙成魔也還是女人，不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難道青睞那個老不死的血魂？
想到這裏，古帝放緩語氣，帶有一絲寬慰說道：「星域大戰已數百年，所有勢力都元氣大傷，以你之能經營仙靈殿這麼多年，強勢出擊只為多搶幾把鑰匙，怎麼會垮掉。」
古帝反而有些意外，目送女子背影離開，心神有些恍惚。
「朕說過，小人所趁。」
「是啊，你有難處，說的也都很對。天機莫測，需要很多眼睛才能看清，那麼，如今你看清沒有？」
這是質問，也是訴苦，女人天生能把那些悲慘憂傷的事情說的平平淡淡，偏又能讓人止不住生出愧疚，鐵石心腸亦不能免。
果不其然，女子極為乾脆的回應著，轉身便走。
他知道女子這句話的意思。
「朕沒有拿你當成刀看待。」
「……」古帝猶豫了一下，沉下面孔回應道：「肯定又是胡思亂想。」
世界不滅，仙靈長存；仙靈長存，所以不死。
語至解圍漸漸嚴厲，古帝不希望看到女子沉淪，欲行棒喝事。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何不這樣講，我也是你的一把刀。」
古帝知道她為自己付出太多，同時更知道她的厲害，她的威力，無時無刻不保持警惕。
「誰能傷得了你？」女子再問道。
「……」
「大事當前應集中精神，閑思雜念不要再提。」
她叫不死，並非真的不死，即便真的不死也只是個體天賦或者能力，與對世界的影響無關。
古帝淡淡說道：「人有生死，國存興旺，仙
「萬一呢？」
不死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指：仙靈殿。
「……」生平頭一次，古帝無言以對。
還是那種感覺，還是那種記憶，雖然陌生……依舊親近。
朦朧細霧如紗衣，看不清內里女子的臉，從聲音可以聽出來，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有些怨氣，就是那種「被脅迫做事」而不情不願，但又沒辦法拒絕的意思。
他沒辦法回應這句話。
這沒有道理。她早已離開滄浪，再說靈胎詛咒就像天道一樣不可預測，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古帝挑眉說道：「毀掉樓蘭的是朕，還有你，天下只是那把刀。」
女子不知有沒有聽懂，幽幽一聲嘆息。
「那是什麼？」
古帝緩緩說道：「君無戲言，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是如此。」
「為何？」
對面女子輕輕顫動，因為本身就像霧氣模糊，看著不是太清晰。
「何事？」
古帝微楞了一下，不禁有些失落的感覺。
「……」不知對方所指，古帝心有不耐、但沒有發火。
「呵呵。」
只是，眼下不是時候。
「還有沒有別的事？」
女子的確剛剛留意到這點，仔細觀察后再問道：「這是詛咒……」
正想著，遠方女子又有聲音傳來，越發飄渺，抓不住的感覺。
「……什麼？」
「也就是說，我這麼些年精心在做的事情，都白做了？」
「要緊嗎？」
「如今，朕不需要再看。」
似乎……和預想的反應不太一樣？過去她不是這樣的，或者是這樣的……記不清了。
似乎不太好開口，女子猶豫半響，才用遲疑的聲音說道：「你說，要是有人破了我的心防，該怎麼辦？」
「朕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