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鼎》正文

第018章 新情況

正文

第018章 新情況

朱岩倒是很關心地看了看管一恆的傷,又寫了幾張符給他:「貼在傷處的衣服上,多少總能有點用處。」
管一恆聞見這藥味就有些嘴角抽搐,下意識地又咳嗽了一聲:「今天——」又該吃藥了?
管一恆只得坐下:「我知道了。其實我就是想去看看,也沒想幹什麼。」
管一恆搖搖頭:「這不是普通瘟疫,而是疫鬼。疫鬼——有許多年可不曾在洛陽出現了。」
這之後的幾天,管一恆就過上了極其少有的安閑日子。
董涵輕輕吐了口氣:「既然這樣,我看這顆佛頭還是暫時不要挪動的好,更不要取樣了,還是放在我那裡吧,這樣比較安全。」在座的天師當中他的資歷最高,的確是放在他那裡最保險些。
「你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小成嘖嘖兩聲,「閑著反而生毛病,天生就是幹活的。」
「是出什麼事了嗎?」管一恆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濱海這邊其實暫時沒什麼事了,螣蛇消失,且毫無線索,只能由當地警方特別注意,一旦發現不對立刻上報,而不是留個天師在這裏長期蹲守。
既然管一恆還在休養期間,董涵也就不多留,含笑說了幾句讓他好好養傷的話,半點都沒因為在旅遊山莊又白忙活了幾天而有什麼不悅,帶著一臉鍋底黑的費准走了。
這話還真不是恭維,葉關辰已經做了一星期的飯,幾乎每天的飯菜都不重樣兒,樣樣好吃。今天做的是紅燜牛腩和魚丸湯,素菜是清炒白菜,還有一個甜品草莓百合。
小成笑得要打滾,壞心眼地說:「我看你還是每天吃藥吧,沒準七天之後董涵他們又打電話來,要叫你過去幫忙了。」
他還沒說完,小成就老實了:「哎哎,專心,專心。」他可不想喝葯。
「那小管也是被土螻傷的呢,怎麼就不能立刻治好了?」
這枝條掰開的時候散發出一種濃郁的苦味,管一恆只聞了一下,就確定這就是害他吃苦的那東西,只是這玩藝肯定不是常見草藥,他無論怎麼想都不知道這是什麼葯。
小成每天只要有時間,就按點過來蹭飯吃。
小成哈哈大笑,管一恆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包枝條:「是自己種的嗎?」
這一抬頭,就撞上了葉關辰的目光。
管一恆倒有些不好意思,握拳在唇邊也乾咳了一聲:「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小成又笑起來:「光看掬月軒,就知道葉先生很值錢了。」
「手寫,記憶會更深刻一些。」管一恆用左手轉著筆,皺著眉頭,「這是魏碑——其實也不算,圓珠筆寫不好字。」
小成喲了一聲:「真要是講常識,你們天師第一個就不常識了好不好?你倒說說,是螣蛇常識啊,還是何羅魚常識?周偉成的眼睛傷成那樣,吃了葯馬上就好,是常識不?」
「你胳膊還吊著呢,去洛陽能有什麼用啊?」小成頭疼,「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養了一個星期……」
「對。」葉關辰把紙包包好收起來,笑著說,「一株價值萬金。種了這麼多年,也只種活了兩株。」
管一恆正在寫總結,頭也不抬,涼涼地說:「我記得有人說過不沾這個光的。」
管一恆略略猶豫了一下,才說:「我估計,螣蛇不會出現了。當初睚眥被拘走之後,這十年間從未現世,現在螣蛇如果是被同一伙人拘走,可能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出現了。」
「為什麼不能?」小成很是疑惑,「要是這麼好用,應該很搶手才對。」
「家傳秘方。」葉關辰笑著抽出一根枝條,掰成小段放進葯鍋里,倒上涼水浸泡。
小成噗一聲就笑了出來。管一恆嘴角直抽,半天才說:「那算了……」
管一恆極想拎點什麼東西朝小成腦袋上來一下,環視四周只有椅子,以他的力氣,掄上去小成就要腦袋開花,只好算了。
葉關辰笑著搖頭:「所以一個人的價值還要看他的資產?這好像那個故事——一個伯克問阿凡提,『你看我值多少錢?』,阿凡提回答『五塊錢』。伯克很憤怒,『我是堂堂的伯克,居然只值五塊錢?』阿凡提說,『我是看見你腰上鑲金的皮帶,才說這個價錢的呢』。」
董涵看了一下管一恆的手臂:「小管這傷——其實不大適合出門。」
小成嘖嘖讚歎:「這還叫寫不好?哎,怎麼不寫那個——上次我在個書法展上看的,很好看的——對了,瘦金體!」
說實在的,跟小成鬥嘴,費准還真的沒有佔過什麼上風,這次也一樣,想來想去居然無法反駁,只得悻悻閉了嘴。
「有嗎有嗎?」小成睜眼說瞎話,「是誰?誰這麼傻,不知道有光不沾白不沾嗎?哎我說,你那報告不是都提交上去了嗎,這又寫什麼呢?」
小成嘴快:「葉先生說有家傳的秘方,四十天就能活動自如了。」
「今天晚上吃什麼?」小成樂顛顛地扔下包,就自動去擺桌子。
「哦哦,吃飯,吃飯……」小成只覺得自己好像多餘得要命,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擱了,連忙跑進廚房裡去盛飯。
管一恆住的地方是局裡給租的,舊樓房,一室一廳,好在還有廚房和廁所,雖然小,至少方便。小成敲開門,立刻就能聽見廚房裡有聲音,不是燉湯那種撲撲的聲音,就是炒菜的噝噝聲,整間屋子裡都瀰漫著飯菜的香氣。
這是一小把折下來的枝條,有寸把長短,呈現出柔和的暗紅色,奇怪的是,雖然已經幹了,枝條上的葉子卻仍保持著翠綠的顏色,也不知道是怎麼炮製的。
葉關辰手裡端著菜盤,身上圍著格子圍裙,形象實在略有幾分滑稽,但他的目光像夏天的海水一樣溫柔和暖,管一恆甚至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默默地輕撫他的臉一般,又怎麼還會注意到什麼菜盤和圍裙?
董涵不緊不慢地說:「洛陽附近出現疫鬼,我和小費過去看看。你在濱海好好養傷,如果螣蛇有什麼消息,給我打電話。我們要上車了,回頭見。對了,佛頭我先帶走了,正好洛陽的事完結之後去西安,順便帶過去。」
「寫總結。」管一恆輕輕嘆口氣,用手中筆敲了敲本子,「從前跟著別的前輩出來實習還不覺得,這次獨立執行任務,發現自己實在還有很多欠缺。」
「這是什麼葯?」
朱岩的任務是在濱海市內盡量多畫幾個符陣,測一下有無螣蛇的妖力波動。然而濱海市雖說不是什麼大都市,也有五個區,朱岩要想把整個濱海市都測到的話,估計畫符要畫到吐血,所以也只是撿螣蛇最可能出現的地方檢查一下罷了。
為什麼會是信任和依賴呢?管一恆有一點兒糊塗。說起來,和葉關辰認識的時間很短,碰上土螻的時候,葉關辰還需要他來保護,怎麼反而是他對葉關辰生出了一點依賴呢?是因為這些天一直在吃葉關辰做的飯嗎?
「你去看什麼!」小成瞠目結舌,「人家又沒讓你去,不是叫你在濱海養傷嗎?再說,還有螣蛇呢?」
小成一邊吃一邊沖管一恆擠眉弄眼,被葉關辰看了一眼:「吃飯的時候要專心,細嚼慢咽。其實你的胃也不太好,要不然——」
手機鈴聲打斷了管一恆的思索。電話是董涵打來的,旁邊亂紛紛的全是聲音:「小管啊,我和小費已經在火車站了,有個任務我們要立刻趕過去,濱海這邊就交給你和朱岩了。」
「四十天?」費准嗤笑,「你當你那骨頭是塑料的,說接就接上了?什麼靈丹妙藥能那麼管用,有沒有點常識!」
小成伸手把他的本子拿過來看,翻了翻發現前頭已經寫了不少:「喲,你還手寫日記哪?嗬,這字寫得漂亮!這叫個什麼體來著?」
朱岩皺了皺眉:「也許吧……」這不是同意,只是給費准一點面子罷了。
「疫鬼?」小成迅速打開網頁百度,「就是傳播瘟疫的?有什麼不對嗎?人口密集的地方最容易引發瘟疫之類的流行病,這事嚴重嗎?」
「不行!」小成一拍桌子,「沒有你這樣的!葉先生,葉先生!你快出來說說他!這不是不愛惜身體,根本就是不想要這條胳膊了吧?」
「洛陽是十三朝古都。」管一恆沉吟著,「最早『河圖』『洛書』就出自此地,才有伏羲閱河圖而作八卦。之後,湯、武定九鼎于河洛,周公制禮作樂,老子著述文章,孔子入周問禮,據《二十五史》的可考記載,從夏朝開始,共有十五個朝代曾定都洛陽,王氣興盛至極!這樣的地方,小小疫鬼根本應該聞風遠避才是,豈有敢作祟之理?」
葉關辰把菜擺到桌子上,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含笑說:「今天做了魚丸湯,青魚肉做的,你應該多吃一點。來嘗嘗合不合口味?」
幾個人面面相覷。半天,費准才不太有底氣地說:「萬一是出錯了呢?」朱岩這手畫符的功夫不僅僅是家傳,他本人在這方面有過人的才華,現在所用的探靈符就是他自創的,根據環境不同,可有十二種變形,使用過上百次之多,從無錯誤。因此費准這話也是越說越小聲,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清。
管一恆掛了電話,皺皺眉。洛陽出現疫鬼?似乎不大對勁啊。
葉關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說:「你如果真想去的話——每天一副葯,七天之後可以出門,但是右臂不能用力。」
葉關辰笑著搖頭:「開玩笑的。很難種是真的,但不能投入使用,也就說不上什麼價值了。」
「算了算了,我不想了。」小成用力搖頭,把這些念頭從腦袋裡趕出去,「想多了,將來我沒法再辦案子了。」
管一恆抬了抬左手:「對我來說,其實相差不是太大。再說我腰上的傷已經好了……」對他來說,其實是腰上的傷最妨礙活動,而不是胳膊。
他這樣若無其事,管一恆臉上的熱度還沒起來就下去了,那點彆扭也就煙消雲散,站起身邊走邊說:「你做的菜哪有不好吃的。」
小成悄悄地又退了一步,不過這一下他踢到了椅子,老舊的地板發出嘎吱一聲,打破了寧靜。葉關辰輕咳一聲,舉了舉手裡的盤子:「吃飯了。」
管一恆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葉關辰那句話,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已經去世的父親,不是說葉關辰像個父親,而是他同樣有一種能讓人安定的能力。對父親,那是孩子的孺慕與仰望;而對葉關辰,卻是一種不太好形容的信任,或許還有一點兒依賴。
葉關辰微微一笑:「今天是第七天了。
葉關辰坐在那裡分葯,看著他們只是笑。管一恆看了看那些葯,果然是當歸、三七、黃芪、党參之類,不過在另一個小紙包里包著的葯,他不認識。
小成也聞出來這個味了,湊過來笑問:「這葯有意思,都幹了葉子還這麼綠。」
「現在確實不行。」葉關辰從廚房裡走出來,微皺眉頭看著管一恆,「既然已經有人往洛陽去了,你現在去與不去其實沒什麼太大區別,還是要先養好身體再說別的。」
他講起笑話來也是不溫不火的,但不知怎麼的,就讓人覺得很好笑。小成笑得肚子疼,管一恆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葉關辰凝視他一眼,也微微一笑,輕聲說:「年輕人,多笑笑。」說完,端著葯鍋進廚房去了。
費准被噎了一下:「那是休舊鳥的陰邪之氣所致,祛除邪氣自然立刻就好,與普通受傷不一樣。」
「是鬼?殭屍?旱魃?」小成立刻發散思維起來。
這倒也是。小成自己就是警察,各種匪夷所思的死法實在不少,從前不覺得,現在接觸了管一恆這一行,才發現有很多事其實可以用另一種方法來解釋。
管一恆手上的筆停了下來,低頭看著日記本,神色有幾分悵然:「我小時候也覺得那個好看,想學,是我爸讓我寫魏碑,說瘦金鋒芒太過外露,年輕人本來就容易衝動,臨魏碑可以磨一磨性子,學得穩重一點……」
「因為難種,所以無法大量生產,就沒有使用價值。再說不用這個,也只是好得慢一些罷了。」葉關辰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這是報答救命之恩,說錢就不好算了,我覺得自己很值錢,別人是不是這麼想就不好說了。」
朱岩眼睛一亮:「對對,到時候帶過去檢驗!」西安會議聚集的高級天師至少有二十位,還包括協會的副會長,區區一個佛頭,就是鬧妖也不怕了。
朱岩用手指點點符紙:「這是符紙的反應,不會錯的。只是如果問我是什麼妖物,我卻也答不出來。」
管一恆點點頭,繼續說:「螣蛇很可能不會再出現,我留在濱海也沒什麼用,這件任務其實已經結束了,朱岩過來,不過是走個程序罷了。我想去洛陽看看。」
他越說聲音越低,整個人似乎都沉進了回憶里。小成後悔不該問這問題,尷尬地撓了撓頭,目光一轉卻看見葉關辰站在廚房門口,正注視著管一恆。
朱岩這句話說得實在古怪,房間里眾人都一時糊塗了。
三個男人把菜一掃而空,小成很自覺地去廚房刷碗了。葉關辰拿出葯鍋,又拿出幾包草藥,頓時房間里瀰漫開了淡淡的藥味。
管一恆自己也不由得笑了一下,自嘲地說:「也許……」其實他有些憋屈,事隔十年,迷獸香再次出現,他卻又是一無所獲。這口氣已經憋了十年,現在還要繼續再憋下去,他也很想找件事情來發泄一下。
小成刷完碗出來正好聽見這個,幸災樂禍地湊過來:「我看小管這幾天恢復得很好,這葯必須吃啊。」
小成不由得摸起下巴來:「這就奇怪了,董涵說養妖族是驅妖為惡,那既然拘走了那個什麼睚眥,為什麼不放出來用呢?他還說養妖是要用人去喂的,那這十年間睚眥用什麼養著呢?它不吃人嗎?」
紅燜牛腩香噴噴的不用說了,最費功夫的是魚丸湯。葉關辰買了草魚回來,自己片下魚肉打成丸子氽湯,裏面還加了不知從哪裡買來的荷葉,整個湯都是淡綠色的,飄著魚肉的鮮甜,又沒有淡水魚常有的土腥味兒,讓人胃口大開。
朱岩卻仍舊擺手:「鬼也罷,殭屍也罷,既有生氣,也算是活物之一種。旱魃更不必說了,那是兇橫之妖,當然是活物無疑了。」
葉關辰含笑回答:「我有特殊的炮製方法。」
房間里安靜得落針可聞,小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彷彿自己夾在中間不大合適似的。不過管一恆並沒放縱自己很久,也不過五六分鐘的功夫,他就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抬起了頭來:「我——」
「對啊對啊!」小成趕緊幫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兄弟!再說了,你這會跑去,又去搶人家積分?我看費准好恨死你了!」
小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咧了咧嘴,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不該嘴欠。然後他就發現,葉關辰根本就沒在看他,而是全心全意地注視著管一恆,神色複雜,彷彿是同情憐惜,又彷彿還有點別的什麼。
朱岩有點遺憾。管一恆想了想:「下個月西安有個會議是吧?」
只是主食還是粥,管一恆很想吃米飯,葉關辰卻不做:「米飯不太好消化,在外面沒時間熬粥,現在既然有條件,就好好養一下。」
小成聽得直眨巴眼睛,半天才說:「洛陽這麼厲害……」
管一恆被他問住了,半天才說:「也許吃人,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中國這麼大,每天都有莫名其妙死亡的人,可鑽的空子很多。」
「為什麼?」小成不解,「洛陽有什麼特殊的嗎?」
這下連費准也忍不住了:「既然能留下氣息,怎麼可能不是活物呢?」
不幸,他一語成讖……
「歷代王氣,哪是小可。」管一恆有些坐不住,「不行,我也得去看看。」
「哦——」小成一臉驚嘆,管一恆有些不安:「這——我應該付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