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遲到的真實生命

「蔣副院長辛苦了！」

今天的整形外科的氣氛特別嚴肅，全天觀察室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手術室的警告燈一直亮著，證明裡面的手術在五個小時后依然還沒有結束。

葛志強死了，石頭、大海他們應該安全多了……其實他們不來最好，免得自己胡思亂想。不過，這以後可怎麼辦，難道我真要去讀那個勞什子的大學，開玩笑，我一個初二都沒讀完的人去上大學，還一來就上大二，簡直糟蹋了國家的教育。

俏皮的小護士們一看見一位樂呵呵的老醫生走了進來，都揮起了手裡的鮮花或是氣球，彷彿在迎接一位英雄。

這一句比較大的話被房間里的其他護士都聽見了，只見女生們紛紛瞪著眼睛，似乎期待著老人能繼續再說點什麼，不過隨著奇怪的寧靜延續，每個人都漸漸開始失望，最後都無聊地坐在了位置上。

盛華集團？好象……聽說過，做什麼來著？林熙敏莫名其妙，取過一根氣球，將脆塑料桿取下，然後折成了幾截，非常準確地投擲出去，將對面牆上用膠布固定的氣球打了個正著，又引起了房間里幾個護士的羡慕尖叫。

「沒有哦，他們都好幾天沒來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了，你知道不，那突然衝過來找你麻煩的臭男人居然就是電視上說的葛志強，前天被警察打死了！哦，還有J區分局的那個局長也死了，真沒想到，居然警察也有那麼壞的人！」和林熙敏關係最好的小護士帶著神秘的微笑湊了上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哦，聽說聶氏『盛華集團』宣布，他們的首席執行總裁聶陽已經公開在媒體表示要進入你們大學學習，還給你們的大學捐助了一百萬！他可是法律和經濟學雙學士，居然會在這個城市攻讀工商管理碩士，到時候你可是有可能會見上他一面的哦，聽說他很帥哦！」

「啊！林妹妹好漂亮！」

或許她天生就是個女人，有著潛意識的真實性別覺悟，那十幾年的生活只是個夢。蔣副院長是這樣想的。不過他想得對嗎？也許真正的答案只有林熙敏本人才知道。

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慢慢的，這些白色開始聚攏，像逐漸凝固的雪團一樣成型、清晰……

「我最快可以什麼時候出院？」林熙敏小聲問著，一邊打過了個飄來的氣球。

耳朵傳來了氣球爆炸的聲音，側頭望去，滿牆壁都是花，就連那緊閉的百葉窗帘都見縫插針地塞滿了鮮花和裝飾物。

「蔣副院長好！」

下午16點，手術室門開了，幾個醫生帶著微笑走了出來，輪番上陣都已經站得快不行的護士們疲憊地推著手術車走進了走廊。

……

不顧及成本的用藥終於將林熙敏的身體狀況達到了外科手術的最低要求，提前就經過論證的手術方案在幾位名醫的主持下開始啟動了。

他也曾見過一些記錄這類病例的心理記錄資料，但沒有一例會像林熙敏一樣從一聽說真情就表現出異常冷靜的反應，那種本該反覆的心理波動似乎天生就被這個奇特的少女從心裏壓迫控制了。從容，坦然，冷靜，無畏，以極快的心理適應力克服了性別的急速改變，也許這和她很早就發生了身體改變並有所心理準備有關吧？

2006年1月8日，下午13時，晴，C市第一人民醫院。

幾個在短短一個多星期內就被林熙敏那獨特的堅強氣質吸引的小護士們早早地就準備了很多的鮮花，她們準備讓對方在醒來的時候接受最大的鼓舞和欣喜，用最浪漫的氣氛來歡迎一位姐妹的歸來，因為，她本來就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某類人，只是命運在醉酒後迷失了方向而已。

「恩，同志們也辛苦了！為林熙敏小姐服務！」老人難得幽默了那麼一下，然後就坐到了一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段時間只是通過輸液補充你的營養，最多吃點流食，你要少做劇烈身體晃動，爭取身體早點恢復，好回家過春節！」

為了追求完美，本來預定六個小時手術居然用了八個小時，而很多需要經過二次手術才能達到的效果也在一次中圓滿完成。

蔣副院長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若有所思地背著手走出了房間。

結婚？生孩子？這個死老頭子……你瘋了，要不是看你大把年紀屬於我的非打擊對象，早就……林熙敏閉上了眼睛，她怕繼續看到對方那種「慈愛」的笑容會讓她打破諾言，強忍情緒之下臉開始發紅。

而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林熙敏就只接受激素平衡的細微藥物治療和等待手術恢復，至於她的胸部，根據預測也將在未來一年內在正常激素水平下基本發育正常，因為她之前已經具備了基本形態。而喉結問題，其實她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喉結，只是很簡單的手術操作就解決了問題，她的聲音將在未來幾周內完全恢復正常。容貌？哦……更沒有問題，根本就不要任何變動，因為她本來就很女性化，清秀文靜的外表從虛假的生命一開始就守住了陣地，而她要改變的，只是那習慣的陰沉表情和男人般深邃的眼神，這是手術刀所做不到。

「向蔣副院長學習！」

「恩……」很輕聲地哼了一聲，發現喉頭纏著紗布，知道自己暫時還不能大聲說話，但很小聲的嘀咕還是可以的，於是把頭望向了一邊的一位護士，「我……我的朋友來過嗎……」

覺得嗓子不舒服，想咳嗽一聲，可當那種意念一產生的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趕緊停住了這個衝動，因為絲絲的疼痛已經在告戒她了。

回家……過春節……我回那裡？天知道春節能不能好，要鼓勵我保持心情也不用說這樣一聽起來就是假的內容。林熙敏苦笑了一下，只能點頭表示感謝，一邊望著門外，希望能看見一些熟悉的身影。

女人就是女人……有那麼激動嗎……其實一個星期前你們就已經習慣我了。林熙敏苦笑了一下，忍著麻藥失效后的下身劇烈疼痛將身體支撐起來，臉上沒有表露出哪怕一丁點的難受。

也許現在的林熙敏才是最平靜的，深度麻醉中的她無論是抗拒還是猶豫都沒有了依靠，那隱藏了十九年的生命終於要破繭而出了。

（注：假兩性畸形的確認以及外科性別糾正手術一般都是在患者2、3歲時進行，還必須依靠生理解剖學的實際可能性進行性別選擇，本文主角為女性假兩性畸形，且女性生理部分為完全正常發育，所以虛構此手術方案，不過依照主角的情況，手術過程並非很複雜，身體的術后不適也並非很嚴重，該章描寫完全為虛構，請勿深究。）

「對了，小林，因為你給我們提供了很寶貴的臨床資料，再考慮到你以後的生活負擔，院領導決定，你的護理費用減免三分之一，這樣大概可以節省一萬多塊錢，你現在還剩下五萬多塊，估計出院的時候還會退還給你四萬多，加上減免的，一共是五萬多點。」

蔣副院長內心很欣賞這個有著異常堅定毅力和平靜心態的少女，也對對方居然有著一群類似小混混一樣的「兄弟」感到詫異，但僅僅外表上看，對方根本就不是那種混社會的不良青年。

「該用的好葯都用上，快得話，應該二十天，不過這隻是最基本的出院條件，其實我建議你住到2月中旬。」蔣副院長笑著拍拍對方的手，「你本身的奇迹才是最大的成功因素，等你恢復了，結婚生孩子和其他的女人都一樣。」

女人啊，真是的，我以前天天投，怎麼就沒女人這樣歡迎我？早知道我就早點找機會來醫院表演了……看了眼四周幾個都沒漂亮的小護士，林熙敏泛起了几絲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