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冰與火的天使
第二十章 承受
「怎麼了，小敏！」聶陽憑直覺預感到出了大事，趕緊熄滅了發動機，轉身抓住了林熙敏的手。
「嗯，那就好。」聶陽沒有回頭，只是鼻子里輕哼了聲。
「不過病灶的浸潤程度並不是很嚴重，化療的話估計你爺爺的身體承受不起，我們建議轉到大醫院進行肺癌病灶切除，我們這區醫院可做不了這個大手術。」
「啊！奶奶！」林熙敏沖了過去，扶住了老人瘦弱的身體，看到那大大輸液瓶和爺爺那枯瘦的手背，再看看奶奶那焦黃憔悴的臉，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您坐著，這裏我來吧！」
「……」臉色微變，林熙敏轉身退出了醫生值班室。
「我也用不了，學校的住宿費和飯卡錢都在學費里一次交清了。」林熙敏又撒了一半的慌，但這次，她的表情自然了許多。
其實你可以找他幫忙的，以後你有了錢再還他也行……或者，他那麼愛你，他絕對會無私地幫你的。
爺爺是萬萬不能知道這些，那該不該給奶奶說呢？不行……奶奶身體也不好，她同樣受不了這個刺激的，我也不能告訴她！林熙敏失魂一樣走著，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
「見你的鬼……你跟著我幹什麼……誰要你跟了……」林熙敏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咬著嘴唇不斷嘀咕，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你爺爺住不慣。」林奶奶握住了老伴兒的手，兩人目光相對進行著無言的交流，但和林爺爺那平靜的表情相比，林奶奶就顯得表情複雜許多。
「好……你說了算……」林熙敏出奇的平靜，渾濁的目光獃獃地停留在碗中雪白的豆漿上。
「去死吧……你個傻子……」
林熙敏出了門，林爺爺突然如忍受了很長時間一樣又開始猛烈咳嗽，蒼老的身體不停得顫抖，嚇得林奶奶手忙腳亂。
胡說！把我林熙敏當什麼了，難道用女人的身份去博取他的施捨嗎？無恥！
好幾萬！？兩位老人都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沒什麼，我爺爺奶奶晚上出去散步把鑰匙忘家裡了，我趕去送給他們。」林熙敏慌亂中亂編了一個理由，「我回寢室拿鑰匙，今天就聊到這兒吧。」說著，人已經急步朝門走去。
聶陽總會在吃飯的時候有意無意談起他的公司，雖然他能說的總是些碎言片語，但沉穩含蓄中卻帶著孩子般的開心神采。
聶陽想了下，也不再多問，只是拍拍對方的手，再次啟動了發動機。
「那下午下課我來接你，給你買套衣服吧！」聶陽心裏一陣激動，顯得很開心。
林熙敏又顫了下，咬緊了牙，並不說話，只是搖頭，「誰給你說我爺爺病重了！？不知道就不要亂猜！」
「敏丫頭，都那麼晚了，你快回學校吧，我和你爺爺自己回家。」林奶奶見孫女的臉色不正常，以為對方昨天夜裡沒睡好，趕緊心疼地摸上了孫女的臉。
同一時刻，一位少女正在逐漸蕭條的街道上急急採購著老年人滋補身體的營養品，除了背包里裝滿外，雙手還提著好大一個袋子。
上午九點過，本該再過兩天的檢查結果已經提前出來了，林熙敏捧著醫生遞來的檢查報告一陣哆嗦，全身如掉進了冰窖里般冰涼，連骨髓里都是刺寒的感覺。
「不進去了？」聶陽看了眼前昏暗的街道，露出了不放心的表情，「那……好吧，我陪你買東西，再一起進去。」
「林富成的家屬吧？」醫生瞥了眼這個摸樣清秀的漂
「你在這兒呆了一夜？」林熙敏差點就想對眼前的青年說出壓在心頭的秘密，但看到對方也是那種輕鬆的微笑，這話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吞了回去，「嗯，沒事了，他們呆會兒就出院回家。」
「小敏，你說公司叫什麼名字好？我想了好幾個，都覺得不合適，一直沒敲定。」聶陽見對方似乎在出神，於是笑著用手在對方眼前晃晃。
「不用了，你回去吧，這裏我熟悉。」林熙敏並不多說，一邊背上包，一邊鑽出了車門。
硬幣在桌子上飛快地旋轉著，發出了特有的摩擦聲。聶陽端著碗，回頭望著已經坐回車裡的痴獃少女，眉頭慢慢皺緊了。
「恭喜你了……」林熙敏擠出一絲微笑，重複著幾日來對聶陽這類談話的簡單應答。
「謝謝了……」林熙敏低頭提過重物，輕聲回應。
「我幫不上你什麼忙的，我連自己的學習都搞不定。」
一聲脆響，高高在上的路燈燈泡被十幾米外的飛石打成迸裂的火花，本就昏暗的街道又黑了一截。
一點點茫然，然後是一點點輕鬆，接著又是一點點失望，到最後已經是滿臉的憤怒，一把揀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朝街對面的路燈頂端的燈罩砸去。
林奶奶話一出口，林爺爺也慢慢點頭，彷彿兩人的想法一致。
車繼續開著，林熙敏已經陷入了迷糊狀態。
……
……
醫生說完，有點遺憾地退進了辦公室，因為他大概能猜出這一家庭的經濟水平，癌症手術前後的治療費用對普通人來說基本上就可以掏空一個家庭幾十年來的積蓄，這就是國內的現狀，其實癌在現在的時代並不是人們想象中那麼可怕了，大多數癌症死亡患者往往都因為經濟原因導致治療跟不上或者低標準治療而死亡的。
「敏丫頭，你爺爺……前天老毛病犯了，住院……本來不想給你打電話的，怕耽誤你學習考試，但今天你爺爺還沒好。」電話里奶奶的聲音很憔悴，聽得林熙敏心裏一陣陣發緊。
「沒騙我？是不是你奶奶打的電話？長這麼大，你是不是撒謊我還看不出來？」林爺爺的語氣開始嚴厲了，「這段時間你就不用回家了，好好學習。」
連續聽了好幾天聶陽如此的話題，那逐漸開朗的微笑中預示著聶陽的理想正一磚一瓦地搭砌成型。林熙敏也在不斷地重複祝賀中漸漸感覺到睏倦，這並不是單純地感到厭倦，而是一種莫名的惶恐與失落。
豆漿是熱的，但無論林熙敏怎麼大口吞咽，都驅散不了身體內的冰寒，臉上也恢復了慣有的冷漠。
「不是不要你跟著我嗎。」林熙敏低下了頭，很費力地拉了拉沉重的背包，聲音放得很輕。
爺爺長期咳血，但從不願意真正去一次醫院做做徹底檢查，都是要奶奶隨便去街上買點什麼葯就應付了。現在居然加重住了三天院！奶奶一定在這三天里一個人守著爺爺，她的身體也承受不了啊！
「敏丫頭，你爺爺沒事，他已經睡了，小聲點……」林奶奶趕緊抹去眼角的那滴老淚，準備起身去接孫女，但久座的身體在麻木中已經失去了協調，差點沒站穩跌倒。
「嗯……」林熙敏握緊了拳頭，強做平靜看著醫生的嘴唇，心裏祈禱著。
病房門口出現了一位身穿牛仔裙的少女，那蒼白的臉上帶著几絲驚恐。
「嗯……我知
「敏丫頭，過來，給你爺爺喂點吃的，我去打點熱水。」奶奶見老伴兒的表情很平靜，心裏也塌實了些，於是把頭轉向了孫女。
他為什麼要問我？我可以決定嗎？我憑什麼去決定他的公司叫什麼？林熙敏覺得心裏出現了某種預感，但這種預感又是那麼模糊虛無，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楊聶……」走到車窗前，林熙敏輕輕敲了下玻璃。
看清點，不是施捨，而是他真心愿意幫你，他什麼都為你著想，他把你當親人一樣看待。
「我沒事，昨天沒睡好，我想喝豆漿。」看到街邊有家小吃店，林熙敏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無力地摸上了車門。
「是不是病很重？轉大醫院吧……」聶陽開著車，突然嘀咕了一句，語氣異常平靜，「去什麼醫院你先選好。」
林熙敏不懂這些，只是很認真地看著對方，聽著那淡淡的、但彷彿急於與自己分享的點點滴滴。
「明天沒課，就提前回來了……」林熙敏撒了個謊，並不敢看爺爺的眼睛。
「問我？」林熙敏正低著頭用筷子攪著碗中的米飯，被聶陽這一問，抬起頭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吧！」聶陽趕緊拿起了自己的西服外套，走到林熙敏身邊，很自然地握住了林熙敏的手，「走，回寢室，我在樓下等你！」
林熙敏走得很慢，那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的病房所傳出的每個字都清晰入耳，走著走著，心裏的疼痛也越來越明顯。
「你哪來的錢！？」林爺爺的目光一閃，死盯著手上的銀行卡，語氣開始低沉嚴厲，「你沒工作，這些錢是不是以前……」
「小敏？」聶陽見少女坐在位置上臉上蒼白，終於再次覺得事情不對，乾脆把車停到了路邊，用手搖醒了對方。
「嘟～～～」腰間發出了悅耳的響聲，林熙敏趕緊摸出了手機。
「什麼……我爺爺……是肺癌……」
拖著麻木的雙腿，林熙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病房的，但一看到奶奶和爺爺那輕鬆的表情，在驚醒的同時心裏又是一陣巨痛。
「J區第五人民醫院內科……」奶奶似乎在哭，林熙敏心裏翻江倒海。
「下個月，新公司就成立了。」星期四的晚上，聶陽再次陪同林熙敏在雪麗屋裡吃著精美的晚餐，看起來似乎剛解決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所以情緒非常好。
「小敏，其實我的意思是……」
「醫生，我爺爺他……」林熙敏走到了醫生辦公室，聲音放得很小。
「奶奶，你不要急，慢慢說啊！」林熙敏覺得後背都開始發涼了，但因為聶陽就在不遠，不得不拚命壓低嗓音。
走到離床幾米的地方，林熙敏不再前進，而是後退幾步坐到了牆邊的小凳子上，低著頭，玩弄著文月琳送給她的那個細細的銀手鐲。
他很有能力的，他有著明確的理想並一直在努力。而自己呢……自己的理想又是什麼呢？上大學？那上了大學又怎麼樣……甚至這大學能否堅持下去還是個未知數。爺爺奶奶老了，他們遲早會離開這個世界，到那時，自己依然是孤獨一人，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奶奶！」
「她不是我林家的人了！」林爺爺又開始動怒，「她沒資格再接觸我們林家！敏丫頭是我林家的
剛走到醫院門口，一個高大的黑影就擋在了面前。
林熙敏抹掉眼淚，摸出香煙，順著小街朝J區第五人民醫院走去，那一點火紅帶出的縷縷煙霧在黑暗中稀釋擴散，讓少女的背影更加昏暗模糊……
本不想讓孫女知道這些事，但她自己也到了疲勞的極限，看著老伴兒那慘白無血色的臉和醫生護士們那怪異的目光，林奶奶心裏越來越難受，最後終於忍不住給孫女打了電話。
哦……還不能確定……林熙敏稍稍放鬆了些，但想到等檢查要那麼多時間，這心裏又出現了不安，「病很複雜嗎？」
「小敏！你出來了，現在回學校嗎？」聶陽趕緊揉著肩膀打開了車門，接過了林熙敏的包，「你爺爺還好吧？」
「奶奶，你等我！」林熙敏趕緊合上了電話，不敢再聽奶奶的哭聲，但心裏已經無法平靜了。
……
「有什麼不可以給我說的，如果你爺爺奶奶不喜歡我，我可以不進去，但起碼我要放心你這麼晚了到底回到家沒有！」聶陽平靜地說著，就接過了林熙敏手上的東西。
「好……你說了算……」林熙敏放下碗，摸出幾塊錢丟到桌面，就起身朝汽車走去。
可能是醫生查房的時候說話聲音大了點，當林熙敏再回到病房的時候，爺爺已經醒了，奶奶則拿著林熙敏剛買來的水果罐頭在一邊小口喂著。
……
「可是，老頭子，韓凌是她媽媽啊……」
「呵呵，那是我孫女，她在上學……她爸爸媽媽在外地……」林奶奶趕緊解釋。
汽車在流光四射的大街上飛馳著，聶陽專心致志地盯著前方，而林熙敏從上車開始就不說話了，只是偏著頭靜靜地看著對方的側臉。
這是家林熙敏曾經常來的醫院，每每平民會的兄弟受了什麼皮外傷，都會到這家區級小醫院進行包紮處理。而元宵節那天聶陽為林熙敏挨了一磚頭，也是在這裏接受的治療，並拉開了林熙敏和聶陽那糾纏不清的開始。
聶陽的手停在了車把上，側頭看著車右邊後視鏡里的少女那蒼白的臉，心裏一陣難受。
「聽你奶奶的講述，估計是老病了，但一直沒有治療……現在看起來有點肺部感染，為謹慎起見，昨天上午我們又做了檢查，檢查結果可能要過幾天才出來。」醫生翻了幾頁，態度和說話的語氣還算溫和，「現在病情還算穩定，可以選擇回家修養等檢查報告。」
「還不好判斷，不過我要說的是，這麼多年了，就算是小病積累下來也是大患，你爸爸媽媽就從不注意嗎？」醫生的話又有點嚴厲了。
不準回家……難道不是你規定我每周必須回家嗎？林熙敏奇怪地抬起頭，有點看不懂爺爺的表情了。
「明天上午去凱爾特王朝大酒店參加招待會，你可不可以給家裡說一聲，明天出門半天？」聶陽吃著早點，淡淡說著。
「楊聶！？」林熙敏對著個身體輪廓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後退半步后終於喊出了聲。
「我不懂。」林熙敏又低下頭。
林熙敏一邊解下背包取出臨時買來的東西，一邊端起了病床邊的尿盆，打算去洗手間清洗，臨出門前剛好遇見一名夜班醫生帶著一個護士前來查房，在錯身而過的那瞬間，林熙敏感覺到這兩名醫護人員的目光有點奇怪。
「……」林熙敏身體顫了下，慢慢丟開了聶陽的手，抹去了眼淚，「沒什麼，爺爺奶奶老了……我心裏難過……」
「就這裏停吧，我走回去，順便買點東西。」聶陽輕車熟路地把車開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離林熙敏的家也就幾分鐘行程，正要轉向的時候林熙敏開口了。
「你爺爺是關心你學習。」林奶奶回來了，聽到了老伴兒的話，趕緊幫著在一邊解釋，「剛才醫生給我說了，可以暫時回家休息，我看明天就帶你爺爺回家。」
林熙敏楞了下，碰下了爺爺那沉靜的目光，只能點頭走過去，接過了奶奶手上的水果罐頭，並不說話，慢慢地將小勺伸到了爺爺嘴邊。
「那也不能讓您這麼大歲數一個人在這裏，兒子兒孫的就算在外也應該多給家裡聯繫，或者找個照應老輩的保姆什麼的，萬一有什麼意外起碼也能及時反應！」醫生搖頭嘆著氣，對這位老人居然如此縱容後輩感到遺憾。
「我沒事，一起。」聶陽似乎也習慣了林熙敏慣有的拒絕態度，不以為然般熄滅了發動機，左手摸上了車門。
「沒什麼，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聶陽一臉的認真。
「那您先睡。」林熙敏一邊將被子鋪好，一邊拿起了自己的包，「我再去買點東西！」
幾天里，聶陽除了完成必要的研究生課題外，就是每日奔走自己的新公司成立事務。到了晚上，就會準時守在林熙敏的宿舍樓外打電話，然後共進晚餐，接著以萬分的耐心幫助林熙敏進行複習。
「呵呵，咱家敏丫頭就是孝順。」林奶奶感動地又想流淚，但看到老伴兒那嚴肅的目光，只好忍住了情緒，「反正明天你爺爺就出院回家，這一晚奶奶就不走了，和你一起陪夜吧。」
「你回去吧！」林熙敏突然聲音提高了很多，語氣異常嚴厲，臉色也越來越冰涼，「你跟著我幹什麼！？」
她就真不在意自己做的一切嗎？這幾天每次談到這些話題的時候，她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的注意力難道全放在了複習上了？聶陽自嘲地搖頭笑了，端起了酒杯。
房間里飄出了兩位老人和林熙敏的細語攀談，聶陽聽了會兒，也覺得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病，這才放心走出了醫院。
他們一定是怕花錢。林熙敏終於看懂了奶奶的表情，趕緊取過背包，摸出了自己的銀行卡，「奶奶，這裡有點錢，就多住幾天！」
一直快要走到病房門口，聶陽這才將東西重新交到了林熙敏手裡，「你進去吧，看樣子今天晚上你也不打算回學校了，我幫你給小蓉他們說一聲……」
「嗯……那這卡你還是暫時拿著，需要的時候你奶奶再找你。」林爺爺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都九點過了，你快回學校吧，這裡有你奶奶就行了。」
走到醫院門口，突然發現街邊停著一輛熟悉的小車。
不能讓他知道，我欠不起他的人情了……他不想靠父母，也是自己在努力，這治療癌症的錢絕對不能落在他頭上……
「你也看到了，我沒跟著你，我只是在這裏守著。」聶陽得逞般笑了。
林熙敏心裏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趕緊打斷了聶陽的話。當聶陽的臉上浮現一絲失望的時候，林熙敏偏過了頭，故意去看窗外的夜色。
「怎麼了？」聶陽看到林熙敏的表情並不是很自然，趕緊站了起來。
「沒事，我守，奶奶回家好好休息吧！」林熙敏連忙走到一邊的空病床上整理起被子，打算今天守夜照顧
聶陽很高興地接受了對方的「指責」，又伸手取過了對方卸下了背包，轉身朝醫院里走去，林熙敏則輕輕地跟在後面。
「不是的！」林熙敏突然站了起來，臉色陰了不少，但看到奶奶那惶恐的表情，又不得不坐下，頭放得很低，「這是我手術后……有人賠我的錢，好幾萬，都是乾淨的……」
你為什麼就不再多問我一句！你不是很會觀察我的一切言行嗎！？林熙敏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臉，慢慢坐直了身體，閉上了眼睛，喉頭哽咽著。
「這段時間不准她回家，就呆學校，免得韓凌找到她！」林爺爺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抓緊了老伴兒的手。
「你上學也要花。」林爺爺阻止了老伴兒想要去接銀行卡的動作，「我們有養老金，也花不了什麼錢，你自己留著用，好好讀書。」
……
林熙敏腦子裡亂鬨哄地，狠不得馬上就跑回家，但看到聶陽還坐在餐桌邊，只好強裝鎮定慢慢走了過去。
……
小敏，我的努力不光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你……
「奶奶？啊，是我！」林熙敏看了眼聶陽，起身走到了角落裡。
坐在車裡，聶陽並沒有打算離去，而是拿出了父親曾經派人偷拍的自己和林熙敏的照片，一張張慢慢翻看著。照片上的少女幾個月前那冰涼的表情彷彿重現在眼前，但現在，他覺得林熙敏已經比以前改變了不少。
「有子女後輩就該早點過來，你一個老人家能頂多久？」醫生看了眼林熙敏遠去的背影，語氣充滿了責備，一邊的小護士也是一臉不滿。
「可以一直住在這裏等檢查報告。」林熙敏趕緊插了句。
「看著我買那麼多……也不來幫忙……你去死吧……」林熙敏心裏暖暖的，小罵了句，抬頭之際，已是一臉微紅。
J區第五人民醫院。
內科的病房裡，林老爺子剛剛睡著，手上還連著輸液管，靠在床邊的林奶奶已經一臉蠟黃。三天來林奶奶幾乎就沒怎麼睡，一直受著病重的林富成，醫生護士開始還不在意，但一天，兩天，都不見其他的家人來頂替，結果部分護士就開始嘀咕了，一些抱怨林家子孫不孝的話題也悄悄飄進了林奶奶的耳朵里。
「不是要考試嗎，回來幹什麼？」林爺爺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輕聲問著，臉上不再是以前那種見了林熙敏就想大聲責罵的表情，顯得很祥和。
「楊聶，我……」坐在車裡，林熙敏終於忍受不了心裏的巨大壓力，鼻子一酸，就捂住了臉，淚水無聲地從手指逢里流了出來。
「你是不是沒睡好？」聶陽一邊發動汽車，一邊遞過了車裡的飲料，「現在回去算遲到，不過我已經提前給你打了電話回寢室，就不用那麼著急，先去吃點東西。」
「你也別說了，身體要緊……」林奶奶見老伴兒的心結過了那麼多年還沒散，知道說什麼對方也不會改變某些觀點，唯有嘆氣不止。
身後傳來了汽車發動並遠去的聲音，林熙敏停住腳，慢慢回過了身。
他其實很細心，一定知道我很著急，但他永遠不會追問為什麼，只是完全遷就我的一切……林熙敏咬了下嘴唇，沒有把手從對方手上掙開，只是跟著對方出了雪麗屋。
唉……這個笨小敏，其實很希望別人幫她分擔，但就是嘴硬得要命，這倔強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抽著煙，連續看了幾遍照片，聶陽這才意尤未盡般熄滅了車內的照明燈，搖下了車椅靠背，靠在車座上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