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夜與明的交錯
第十章 月夜下的探戈（四）
半個小時后，林熙敏走出了賓館，臉色看起來有點發白，但眼裡卻閃著火熱的目光，獃子小兵從街邊閃了出來，看著林熙敏那冷漠的表情就沒敢說話。
一個手機在水泥路面摔成了一片飛濺的零件，只見李小兵看著自己的雙手目瞪口呆。
「老大，我想給周哥打電話！」
酒吧的黃金時段來臨了，無數的男女在酒吧前台的空場地上開始舞蹈，刺耳的喧囂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里。
「我……我相信老大。」李小兵叼著幾根麵條抬起了頭，神色看起來有點不安，見汪海一直看著自己，趕緊又低下頭裝著去喝湯，「其實……你也猜出來老大是什麼意思了……」
「李。」林熙敏小心地把手伸進包里，摸緊了電話。
「你們兩個笨蛋！滾遠點！」林熙敏大怒，恨不得當場子就煽李小兵一個耳光。
「好……」
……
「呵呵，請！」林熙敏吐出一口煙，笑得特別甜。
雪白的浴巾裹著身體，林熙敏慢慢走出了浴室，客房裡，男子已經軟軟地躺在了床上，一杯喝光了酒液的玻璃杯在床頭柜上靜靜立著。
截開了薄被，取過檔頭的大毛巾裹住了酒醉半夜依然發熱的赤裸身體。走到客廳打開了豪華的音響，房間里頓時響起了熟悉的強節奏音樂，少女在凝聽幾秒后露出了邪邪的笑容，然後邁著輕盈的腳步朝浴室走去。
楊聶……林熙敏心裏一緊，趕緊偏過了頭，「提他幹什麼，這事和他無關，你們別管……冤有頭，債有主……」
「等一下！」周凱身體沒動，伸手拉住了林熙敏的胳膊，「把照片給我！」
「真的？」李小兵有點不信。
你們兩個笨蛋，找周凱幹什麼……就算趕走你們，你們還是想著報仇……林熙敏咬著嘴唇，眉頭緊皺，鼻子有點發酸。
「大海，可能我不能去了，我怕那裡的人會注意我……」李小兵大口吃著方便麵，嘴裏嘀咕著，「周哥也叫我們不要管，他說他會去勸老大的。」
「猜什麼！」門被踢開了，只見一個身穿深藍色牛仔裙和黑色長靴的少女帶著神秘的笑容站在了門口。
不遠處的某個男子這時正偷偷看著，似乎把剛才那桌的少女和服務員的對話全聽見了，在這男子眼裡，那少女的氣質和那身打扮與這裏出沒的女人都有很大的不同，倘若不是剛才那點煙的動作，他差點就以為是單純的女大學生，而且還是家境絕對一流的女生，看到如此年輕而姿色出眾的少女，男子臉上立馬露出了色慾之態。
「兩百？」幾分鐘后，男子端著酒走了回來，笑得特別燦爛。
林熙敏一眼就看到了男子和服務員的表情，只見這名男子眼睛對著服務員砸巴了幾下，接
「不知道你說什麼，我知道你們都看不慣他，就捏著這事不放！」林熙敏的臉都快凝出冰了，就完后，起身就朝外走。
「石頭，你說林熙敏為什麼要取走我們的膠捲？她真的是故意趕走我們的嗎？」汪海摸著那條殘腿，表情有點不塌實。
「老大！」李小兵一急，又拉住了林熙敏的手，而這時，汪海也撐著拐杖站了起來。
七月八日，星期六，晚十點。
「老大，周哥說得沒錯，我們不是應該自己亂來，他說有證據直接給他，他會給我們個公道的。」李小兵預感到了什麼，立馬起身擋住了林熙敏。
男子已經脫得一絲不掛，用手拂過男子粗糙的身體表面，慢慢滑過那結實但僵硬無比的胸膛，林熙敏眼裡放射出了詭異的冰涼光芒。
「老大……我跟蹤兩天了，那人每天晚上都喜歡來這裏找女人，東邊的角落。」李小兵見少女走來，趕緊從酒吧門側站了起來，很小心地使了個眼色。霓虹燈下，李小兵面前的少女比之以前所見的那個冰山美人更加美麗，尤其是那染成棕紅色的發梢，讓少女的清純中多了几絲獨特的嬌媚。
而此時，尖銳的警笛聲在C市某高檔賓館門口響起了，一群警察神色慌張地奔進了賓館大廳，沿著樓梯扶搖直上。
「小姐貴姓？」男子見少女像是老手，暗想今天碰到了絕好的貨色，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嫩得出奇的老手。
林熙敏笑笑，取下了背包，拿出一摞照片，「大海，這是石頭第一次照的，你看看，有沒有你認識的。」
「嘿嘿，小姐好象是第一次來這裏啊，以前沒見過。」男子很大方地抬起了手，招來了服務員，然後點了些很貴的酒品。
「好……」
「沒什麼，他是警察，永遠都沒有閑的時候，我都習慣了，周凱，你想喝什麼，我現在不渴。」歐陽葶沒有特別的表情，「林小姐，你應該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歐陽葶對林熙敏稱呼用了比較重的音調。
「可以！」年輕而帥氣的男服務生一聽就樂了，知道面前的少女肯定是來這個地方做「生意」的，也暗暗驚奇現在做這一行的女人越來越年輕漂亮。
林熙敏的眼睛落在里杯中的液面上，光影照耀下，晃蕩出對方那醜惡的臉，輕泯一口，覺得口感還算不錯。
與周凱的會面臨時改在了小區外的冷飲店裡，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了，林熙敏帶著緊張的心情大口大口喝起了第三杯飲料，麻木的感官讓她根本區別不出喝到嘴裏的液體到底是什麼味道。
「他們說照片被你拿了。」周凱笑容沒減，但語氣卻有點
「先生您說呢！」林熙敏端起了杯子，剛泯了口，就趕緊摸出了手機，「我姐妹打電話了，不好意思！」說完，人已經起身朝昏暗的角落走去。
「別忘了給你媽媽打電話，老是她打來也不好。」
「小敏，你來幹什麼？」汪海搞不懂為什麼林熙敏會找到這裏。
……
晚上十點，Q區某街道居民區。
慢慢翻過相片，直到最後一張的時候，汪海才露出了驚訝而恐懼的表情，捏著照片的手都在發顫。
「看來你們也是非功過鐵了心了。」林熙敏丟出了一包煙，剛好落在了汪海的身上，「告訴我，你們有什麼收穫了？」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林熙敏如觸電一樣就抬起了頭，視線里，周凱帶著歐陽葶慢慢走來。
「多少錢？」男子眼裡的色光越來越無法掩藏了。
「嗯，你在外面等著，記得到時候等我的信號……」林熙敏沒有在意李小兵此時有點驚詫的表情，用手在身側比畫了個小手勢，然後就走進了酒吧。
「老大……你……」汪海看見了林熙敏的表情變化，趕緊湊過身去看照片。
水滑滑地流著，林熙敏縮在浴室的角落，雙臂緊抱著身體，頭髮散亂，瑟瑟發抖，冰涼的水在腳下迴旋奔流，一聲聲微弱的抽泣聲被水聲掩蓋了，在浴室里若隱若現……
「第一個……」林熙敏搖搖頭，驅散了最後的幻覺，然後帶著淡淡的微笑著從床頭摸起了一把小刀，「哈哈……真他媽的人渣！」林熙敏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哼……」林熙敏冷哼一聲，丟下一張鈔票就走出了店門。
「石頭，呆會兒跟著我！別忘了！」林熙敏心跳得越來越快，打完電話，就慢慢走回了座位，結果發現那男子不在，心下大驚，趕緊左右看看，卻發現那個男子也拿著手機在另一角落裡和人通電話。
充滿情色誘惑的低俗音樂在廣闊的空間里胡亂流竄著，眼花繚亂的光點在黑暗的角落裡如幽靈般飄過，昏暗的視線里，到處都是打扮嬌艷的女子，這就是C市暗暗有名的情色一條街的精華之地。
「居然住這裏？」林熙敏叼著煙慢慢走了進來，順手將手裡買來的水果丟到了牆角，然後仔細打量著房間里的設施，「還不錯，挺適合你們兩個懶鬼的。」
……
「給我！」林熙敏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伸手奪過了相片，陰冷地目光掃過照片上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林熙敏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老大，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如果你真要干，也算上我和大海一份！」李小兵挺起了胸膛，神
「這幾天天氣又開始悶熱了，小心身體，別在家裡吹太多空調。」
林熙敏看了眼歐陽葶，有點尷尬地裂嘴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誰叫你打的？」林熙敏冷笑著一腳踩碎了地上的手機殼，扭頭看住了李小兵，「不相信我？」
當適應了酒吧里的雜亂色彩后，林熙敏開始仔細地掃過每個角落，當某座的一個男子映入眼帘的時候，林熙敏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老大，該有的我們都告訴警察了。」李小兵小心地看了眼汪海。「不過你把膠捲取走了，我前天想再去一次的時候，剛好那裡關門搞什麼檢查，就落了空。」
「先生很熟悉這裏哦！」男子的杯子剛遞了過來，林熙敏就丟下煙頭，端起自己的酒，和對方碰了下杯。
「小敏，李小兵和汪海昨天來找我了，你知道吧……給我來一杯冰茶吧，謝謝。」周凱拿起了飲料單子，一邊點了自己的飲料，一邊笑嘻嘻地看著林熙敏，「還向我舉報楊聶的車的事，還照了不少照片。」
耳邊似乎還迴響著令人頭暈目眩，但又讓人不斷淪陷的莫名快感的音符狂潮中，那晃蕩旋動的霓虹彷彿依然在眼前飛驚而過，但慢慢地，身體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視線也漸漸模糊身邊的男人也變得異常高大、沉重、模糊不清。
C市最著名氣酒吧一條街的街口走來了一位少花錢多辦事女，水藍色的無袖夏衫，雪白的短裙和靴子，外加一個輕巧的小挎包，略施粉黛的俏臉上帶著冰涼的笑容。
林熙敏躺在床上，只見男子倒了杯酒放在床頭就哼著小曲走開了，接著房間的某個方向傳來了水聲，林熙敏慢慢坐了起來，一彎腿，從靴子里取出了一把小刀——那是聶盛華送給她的禮物。
「小敏，O市的事可能還要拖延幾天，我暫時回不來，我爸爸那邊你幫我去看看。」聶陽的聲音平靜依然。
「呵呵，一般熟悉，不過小姐倒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男子爽朗一笑，就一口喝完了杯中酒，然後笑眯眯地盯著林熙敏的臉。
「老大……」
「看來我來錯地方了……先生真大方啊。」林熙敏陰著臉冷笑一聲，「謝謝先生的招待，我喝完了，我要走了。」
林熙敏恢復了平靜，慢慢摸出煙點上，把頭微微偏到一側，沒有去和歐陽葶做什麼正面的目光衝突。見林熙敏態度如此，歐陽葶的臉色瞬間變冷。
我在黑暗中舞蹈，攜手閃電撕裂黑色的剎那光明，哪怕轉瞬即逝，卻在心底留下不滅的痕迹；我蜷縮在光明的角落，任陰影遮掩我的身體，哪能怕陽光溫暖著肌膚，卻散不盡心中沉澱的那份永恆的涼意。
「那我們先玩一會兒
不過，她知道，剛才那場夢其實在十個小時前就已經發生過了，只是那個男人永遠也醒不來了。靜靜地看著床下一地的酒瓶，林熙敏眼前又開始模糊。
車到了某高檔賓館，男子帶著林熙敏輕車熟路地進了某房間。
「嗯，你忙，我會去看的。」林熙敏心裏一疼，趕緊用手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喉頭梗塞的聲音傳到對方耳里。
「你身體恢復得不錯啊，你不知道你前幾天高燒可把楊聶弄成什麼樣了。」周凱笑呵呵地拉著歐陽葶坐了下來，一邊對著林熙敏點頭，「下班打算和葶葶在外面買東西，所以一起來了。」
「警察……哼，你們給他的線索還少了？說不定他知道的比我們還多！」林熙敏推開了李小兵，慢慢朝門而去。
點的飲料端上來了，可周凱摸著冰涼的杯子卻半天沒有喝的慾望。
「你……好吧，爸媽還等著我們呢，別耽誤太久了。」歐陽葶忍住了火氣，高傲地提著小包就走出了冷飲店。
「小敏，如果警察證明就是楊聶……」汪海撐著拐杖走了過來，表情嚴肅。
剛把林熙敏送到小區外，李小兵突然掏出了手機。
「好，就信你。」周凱無奈地站了起來，「小敏，我知道你重情義，對李小兵他們如此，對楊聶也一樣，但你要記住，絕不能意氣用事，一切自然會有個水落石出。」
「石頭，你照顧好大海，上次給你們的錢雖然不多，但做點小買賣還是可以的，別以後窮得討老婆跑來找我。」林熙敏恢復了正常表情，將照片塞進了背包，然後輕輕地理了下頭髮就站了起來。
「呵呵，先生真幽默！」林熙敏心裏冷笑著，但表面上卻是笑得千嬌百媚。一仰脖，將火辣辣的紅酒倒進了嘴裏，然後忍受著強烈的胃部不適保持著笑容。
「不相信！」李小兵鼓起了勇氣，臉漲得通紅，「老大，你瞞不過我的！更瞞不過大海的！我知道你做什麼！」
……
「我燒了！」林熙敏甩開了周凱的手，怒容更甚，「難道你還想到我家搜嗎？」
「啊……」汪海一驚，差點沒坐穩。
「呵呵，你們以為我會做什麼？我把這照片給周凱看看，總行了吧。」林熙敏回過頭，表情平靜。
「小敏，我已經給李小兵和汪海說了，這事不用他們去做！我是警察，我知道分寸！還有你，你想什麼我暫時不敢下定論，但你性格如何，我還是可以把握一二的！」周凱的表情嚴肅了不少，「任何法律的執行，都有它的過程，不是你認為如何就該如何。」
茶几上再次攤開了十幾張相片，但林熙敏卻始終無法從那張張笑臉上找到自
……
某個房間里，床上趴著一名面如白紙的男子，兩眼瞪得大大的，四周流淌的鮮血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凝固了，變成了黑黑的、還散發著腥味的硬斑，輕輕翻過身體只見男子的脖子上有著一條深深的傷口，更觸目驚心的是，還有一根鐵錐穿透了那人的胸膛兀自殘留在肌膚的瘡口中，顯得特別猙獰而美妙……
……
滾你媽的，果然人渣，還真把我當妓女了！林熙敏眼裡閃過一絲冷笑，但當那男子回頭之時，又趕緊偏過了頭。不多時，一瓶紅酒一杯摻合著五顏六色果肉的冰鎮果汁端了過來。
……
「大海，幾個小時前，老大給我打了電話……電話號碼我之前告訴她了……」石頭紅著臉站了起來，把林熙敏迎到了破沙發上。
周凱靜靜地看著林熙敏的臉，終於捕捉到了那隱藏在林熙敏眼裡的一絲驚恐和迷茫。「葶葶，要不你先回家，呆會我去買。」周凱拉住了歐陽葶的手，使了個眼色。
「嘟~~~」沙發一頭的電話機響了，扭頭一看，號碼是聶陽的。
「小姐幾位？要喝點什麼？」服務員一邊點上蠟燭，一邊遞上了清單。
一分鐘后，電話終於斷了，林熙敏抹了把臉衝進了衛生間。
林熙敏抬頭看著夜空，眼淚開始流下，但表情卻越來越冷。
「呵呵，我喜歡你說話的態度，再加個零！」男子不由分說，就推不定期了一杯酒，眼裡露出了精光。
「小姐，我可以坐下嗎？」男子端著自己的酒走了過來，很瀟洒地就坐到了林熙敏的對面。
「不信我？」林熙敏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
「和我有什麼關係？」林熙敏冷冷地說著，低頭避過了周凱的眼睛。
浴室的門開，林熙敏端著酒杯迎了過去，將酒往那男子手裡一塞，然後轉身進了浴室門……這時，客房裡隱約出現了一陣陣激昂的舞曲，看來那男子對情調的醞釀還是考慮很周到的。
「石頭，你回家吧。我自己回去。」林熙敏冷冷說完，就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啪！」
將小刀放在了枕頭下，然後從皮包里又取出了一包藥粉，倒進了床頭的酒杯里，眼睛看著那酒杯，林熙敏笑得特別詭異。
「周凱，你什麼意思！」林熙敏拍了下桌子，臉色有點發白。
「好……石頭，現在開始，不許給任何人說，你明天開始……」
汪海默默點頭，轉身朝裡屋而去。
「一個人不行嗎？啤酒！」林熙敏看了眼四周，冷傲地點上了香煙。
刺進眼帘的白光將少女終於人迷幻中拉回現實，天已經亮了，她發現自己在自家床上，赤裸的細膩肌膚在半遮半掩的雪白薄被下顯得異常誘惑，而剛才的夢境中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已經消逝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