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筆中鬼
第227章 唇槍舌劍會審庭（二）
他的話引起演兵場周圍聽眾一片嘩然。如果一切都如布凡所說，那麼黃金龍的確有殺死顧天驕的充足理由。所有人的心情都亢奮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墊高了腳，急切等待著布凡接下來要說的話。
「黃少俠，無論你做了什麼，你救了荼洲，我們永遠感謝你！」
「開始了開始了！」蘇浣虹渾身發抖地對黃金龍小聲說，「他現在要面向聽眾發言，誘導群眾情緒，為主控方造勢，形成同仇敵愾的情緒，如果處理不當，會審官員為了平息眾怒，甚至會直接宣判你有罪。」
「請以荼花為名！」會審庭上所有控辯人士一同起身，神色肅穆地齊聲說。宣誓之後，眾人又紛紛坐回原位。
慕容恆朝胡三嘆和莫相分別看了一眼，只見兩個人都點了點頭，於是抬了抬手，示意布凡繼續說下去。
代表控方的狀師，西京州的名狀說破天布凡緩緩從控方席後走出來，啪地一聲打開手中的摺扇，悠閑地扇了扇。這位名狀師臉如冠玉，白皙粉嫩，一看上去就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他的五官極為奇特，眼小鼻小，眉如卧蠶，只有他的一張嘴大得異乎尋常，一張嘴似乎嘴角都可以咧到耳根。顯然作為他成名立萬的主要器官，這張血盆大口在他的命盤裡佔了異乎尋常的重要地位。看到這張曾經讓無數狀師肝膽俱裂，口吐白沫的大嘴，蘇浣虹和黃金龍都感到心頭一緊。
「都叫你請個大狀來……」黃金龍的話語聲剛響起就被布凡滔滔不絕的話語淹沒。
「是，主審大人。」布凡抱拳道。
「要自己去犧牲生命拯救另一個人，這樣悲慘的命運，換作任何人都不願意接受。」布凡一把將卷宗丟在桌上，扇著扇子走到演兵場的中心，將自己的臉面向了圍觀的群眾。
「黃少俠，你一定會吉人天相！」
「你有什麼辦法嗎？」黃金龍急得頭上直冒細汗，小聲問。
台下的群眾鴉雀無聲。黃金龍逃跑的事件被莫相壓了下來，以免動蕩軍心。現在摘星城裡知道的人並不多。乍一聽到心目中破擊鯨吞的英雄曾經干過這樣的事，人們都有了一種幻滅感。
「布狀師，陳述事實就好，不要用過激詞語煽動氣氛。」慕容恆抬手一按，示意蘇浣虹坐下，隨即淡淡說。
「國府三司審理破擊鯨吞期間黃金龍謀殺顧天驕搶功案，今日開庭。」慕容恆翻開擺在審判台正中的案件卷宗，用修長的手指撫摸了一下他頎長的灰眉毛，「會審庭將在今日決定黃金龍的處罰，人命關天，律法如山，荼洲根本，盡在於此，本席敦請列席諸君，沉靜自控，從容應對，不得以情代法，不得憑空捏造，不得仗勢壓人，不得嬉戲弄巧。本席也將竭盡所能，公忠持正，讓真相水落石出。請以荼花為名，助我盪
「黃金龍，殺人償命，你覺悟吧！」
「隨機應變吧。」蘇浣虹哆里哆嗦地說。
「黃少俠，我們絕不相信你會殺害顧公子！」
「……事實上，黃金龍在知道自己命運的當天，就做出了他的第一個反抗。當夜他捲起鋪蓋，逃出了摘星城的東門。他就這麼跑了！把摘星城、把命定七人、把整個荼洲的安危拋到腦後，朝著東海逃逸。」布凡舉起手中的摺扇，在演兵場上緩步走著，用抑揚頓挫的話語將黃金龍連夜逃竄的醜事大白天下，「從這個逃跑事件上就能夠看出，他對於自己的命運是多麼憎惡，多麼想要反抗！」
無數人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了隆隆的混響，在音浪回蕩中心的黃金龍只感到一陣頭昏目眩，胸口煩悶。
「黃少俠，你一定要來帝王酒樓喝一杯慶功酒！」
在一片吵鬧和呼喊聲中，代表著靖邊司、解煩廳和麒麟司的會審長官都已經在衛隊護送下進場，坐到了演兵場中央的會審席上。靖邊司的長官是荼洲防務卿莫相；解煩廳來的則是廳長胡三嘆；而麒麟司來的長官則是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的麒麟司主事慕容恆。對於莫相和胡三嘆，黃金龍和蘇浣虹已經非常熟悉。但是這個莫測高深的慕容恆，對他們來說則神秘非常。據稱他來自飛器名家慕容世家，和飛器名家折家並
「動機、機會、手段，如果想要證明一樁殺人案是否成立，我們首先要確立這犯罪三要素。讓我們先來看看黃金龍謀殺顧天驕，是否滿足這三個條件。」說破天布凡慢條斯理地打開手遍的卷宗，「曲回嵐向命定者和天命少年揭示破擊鯨吞的唯一可能時，非常明確地指出，擁有黃金天龍命格的少年，必須為擁有星辰命格的少年獻出生命，用他的鮮血鋪平勝利之路。他也非常確信地指出擁有黃金天龍命格的少年是黃金龍，擁有星辰命格的少年時顧天驕。在場的命定者和與會胡廳長、莫卿都可以證明。」
「……在黃金龍看到顧天驕的時候，其餘六條龍魂已經被搜魂犼吞入腹中，只剩下顧天驕身上最後一條龍魂。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顧天驕，依靠宿主的死亡消滅隨時能夠破繭而出的龍魂。這是黃金龍殺死顧天驕的第二個動機，也是最直接的動機！」
慕容家在國府之中實力雄厚，在軍部飛器局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相忘司的高層中不乏慕容家的身影。但是慕容恆卻是以正統的捕師身份進入的麒麟司，不依靠家族勢力，多年之間憑藉積累的小功升入高層，成為顯赫的伏麟師中的一位，不聲不響入主麒麟司，成為全國最大的捕師機構主事之一。這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在各個勢力集團之間不偏不倚的長官，
「黃金龍，你怎能用同道的鮮血為自己謀奪榮耀！」
「我抗議，主觀臆測！」蘇浣虹憤然站起身，大聲說。
「……但是他漸漸明白過來，光是逃之夭夭，是不夠的。一走了之只會讓所有人把罪責加諸到他的身上。為了擺脫為顧天驕犧牲的命運，他只能做一件事，就是殺死顧天驕，這樣才能永遠擺脫陰暗可怖的命運，為自己創造成為英雄的機會。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在慾望和危機的刺激下，一個少年為了掙扎求存，能夠變得多麼兇殘惡毒。殺人的慾望深埋在他的心裏，只等待發作的時刻。這就是他行兇的最主要的動機！」說破天布凡將摺扇朝黃金龍一指，聲破金石。
當黃金龍被麒麟司的捕師們押上演兵場，圍觀的人群中頓時發出了嘈雜激烈的呼聲。
「你這樣真的沒事嗎？」黃金龍轉頭問，「你替我辯護，無形中就是和顧公子的家人作對，你的心情……」
三堂會審的當天，摘星西城人山人海，滯留在摘星城的相忘師和沒有當值的西邊軍官兵和家屬將演兵場圍得水泄不通。西邊軍、麒麟司和靖邊司不得不加派士卒在演兵場周圍設立三道防衛線，制止行為過激的平民衝擊三堂會審的重地。黑盔黑甲黑氅的靖邊司衛隊在摘星西城城樓圍牆上設立了監控哨，以主修五行水念的覆舟師和造化師為主要力量，一旦會
「我只是擔心你的情緒會影響庭辯。」黃金龍老老實實地說。
「聽到了嗎？」陪伴在他身邊的蘇浣虹小聲說，「大部分人希望你能夠無罪獲釋。因為現在的你是眾人心目中的新英雄，一個從草根崛起的新偶像。他們希望你能夠獲得成功。顧滄海本身早就是荼洲矚目的劍神，人們對於他已經感到了厭倦，渴望一代新英雄來取代他的地位。他得到的同情票不會太多。」
「你悠著點兒。」黃金龍臉色蒼白地說。
「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我也儘力不去想這些事情，我和天驕……」蘇浣虹的神色一黯，「現在想想，本來也不是那麼回事。我只是太想……我是說……以後再說吧。」
「狗屎龍，我現在比你更怕輸，你打輸不過是犯了殺人罪，我卻要成為眾人的笑柄，我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你擔心你自己吧。」蘇浣虹瞪圓了眼睛小聲說。
他冷笑著看了蘇浣虹一眼，啪地一聲再次打開摺扇：「黃金龍殺人動機之二，就是顧天驕身上養的那條沉舟龍魂。正像我們已經知道的，曲回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鬼魅世界派來的先行者，是一位養魔師。他把鯨吞使魔養在橫川猛的身上，化身成靠吃龍魂而增長實力的搜魂犼。而他也把七條龍魂分別養在命定七人身上，用來做搜魂犼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