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筆中鬼
第304章 奪槍之戰（四）
金銀色的光弧沿著精奧的螺旋線搖曳著回到黃金龍右手，迎風一凝，重新具象成天星劍，如尋穴的毒蛇，準確地回到鞘中。
「住口，為人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局限！你還有好多東西要學呢！」展洪英回身喝道。
「小龍，今夜打得不錯，以後看好你的發展哦。」岳飛霜拍了拍黃金龍的肩膀，略作鼓勵，就連忙追在展洪英身後走下台去。
「黃金龍——，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完成解盟之禮？你對它作了什麼手腳？」邱占豪雙手一提染金槍，將他們拎出兵器架，指著黃金龍吼道。
「黃金龍，是你——，都是因為你！」邱占豪的臉上露出野獸般的凶性，「只要你一天不死，染金槍就不會認我為主！」
展洪英走到黃金龍的天星劍旁，抬腳一震地板，深埋在地面之中的天星劍應腳而起，彈入空中。他震袖一卷，將天星劍收在手中，雙手平托著來到黃金龍的面前，微微一點頭：「黃金龍，這場奪槍戰打得漂亮，雖然最後結果是占豪勝利，但是氣度上，你勝他十倍，聽聞你是顧雲帆的弟子，真是讓我好生羡慕。」
「唉……」黃金龍的心頭一陣難以消解的凄涼感傷，下意識地遠遠退開，不想再看到染金槍現在的模樣。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埋葬了一個至親的戰友，或者揮別了一個深愛的姑娘，讓他感到胸口劇痛難當。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這件顧天驕的遺物有如此深的依戀。也許正像蘇紅豆說的，名槍與俠士之間，真的有割不斷的羈絆。
染金槍在邱占豪的手中依然如故，沒有產生任何光芒，就彷彿
擂台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兩名守衛陳兵堂的進兵師一人扛著一把暗色的長槍來到英雄擂上，將這對大槍並肩放在兵器架上。在擂台周圍守擂的展洪英和岳飛霜從擂台東西兩邊飛身上台，仔細檢查雙槍的情況，確認是真正的染金槍之後，才並肩來到黃金龍的面前。
但是邱占豪此刻已經雙槍一分，打在兵器架邊的兩個近兵師身上，將他們震得吐血倒地。接著他爆喝一聲，身子騰空而起，雙槍一旋，一招追影槍中的「雙蛇引亂箭」，雙手卷著滿天連城箭雨一般的槍影，對準急速後退的黃金龍疾撲而來。
「嗚……」聽到黃金龍深情的話語，藏在他腰帶上的蘇紅豆、宮櫻花、李南星和靜儀姐妹這些多愁善感的打鬼團成員都忍不住哭了出來。他們這一哭，引得黃金龍也忍不住眼眶潮濕，鼻頭酸楚。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邱占豪一把推開兵器架邊的近兵師，搶到染金槍的面前，雙手一探，同時將兩桿槍的槍身緊緊攥住。
「喂，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在一旁聽得大感不耐煩的邱占豪忍不住喝道。
「多謝星辰海的手足，他日我黃金龍會回來找這個場子，到時候咱們再聚個通宵！」聽到台下眾人的喝彩和鼓勵，黃金龍不禁感動得雙眼發紅，忍不住張開雙臂朗聲說。
「胡說，我是奪槍之戰的勝利者，我是英雄擂的擂主，星辰海的第一，荼洲的第一！為什麼它會不選擇我——？」邱占豪雙目發紅地厲聲吼道。
「我覺得吧……」黃金龍摸了摸下
當邱占豪的雙槍撞上這奇幻的劍光，密集如雨的槍影在金紅色的煙火之中一一消弭，滿空銀芒金影突然收縮成一條流線型的奇異影像，猶如一條鬧波的錦鯉在空中輕靈地一擺尾，劃出奧妙玄秘的螺旋線。在螺線和槍影的交擊中，染金槍翻滾如輪，左右分開，擦著黃金龍的肩膀高高竄起，彷彿他的身上開出兩朵金色的蒲公英，邱占豪的身軀橫飛過黃金龍的頭頂，一個旋身單膝跪到在地。
「染金槍啊染金槍。你本是顧公子託付給我來擊破鯨吞的神器。我適逢其會，成了你的臨時主人，咱們在一起殺過搜魂犼，敗過曲回嵐，退過朔劍霄，幹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也算是意氣相投，合作愉快。但是，我畢竟不是槍師，我喜歡的是劍法。所以……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黃金龍撫摸著染金槍的槍身，絮絮叨叨地柔聲說著。
寂靜的二十八宿廣場終於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人們這時才終於意識到，雖然黃金龍今夜精彩絕倫地連續奪下了邱占豪的雙槍，但是真正的擂台賽勝利者仍然屬於留在擂上的邱占豪。真正奪槍成功的人卻是失敗者，而失去雙槍的人卻成了勝者，這中間的諷刺意味讓人不禁感嘆。
「現在是時候讓黃金龍履行承諾，為染金槍施行解盟之禮，還其自由，讓它另擇明主。」周子房說到這裏，轉頭看了一眼擂下的黃金龍，臉上露出得意的神采，「現在先請黃金龍上台吧。」
「黃金龍—
染金槍的光芒忽然由金碧輝煌的琥珀色轉為淡淡的乳白色，漸漸暗淡了下來。接著乳白色化為幾乎微不可見的淡藍色，將周圍的一切塗抹得憂鬱而傷感。當黃金龍終於戀戀不捨地放開槍桿的時候，染金槍的槍身爆發出一抹亮麗的紅色流光，隨即迅速黯淡了下來。
「住口！我不信！」邱占豪厲聲吼道，「黃金龍，給我一個解釋！」
「真正的荼洲英雄仍然是黃金龍——」人群中響起不知哪個弟子的叫喊。
「哼！」邱占豪猛然扭過頭去，竟然不再看展洪英一眼。
「占豪，不要衝動！」被他氣得走到台下生悶氣的展洪英看到此情此景，頓知不好，大聲吼道。
「黃金龍，別在這兒磨蹭了，趕緊實行解盟之禮吧，認賭服輸，你不是想要混賴吧？」周子房見兩個主事離開，連忙趁機催促道。
「你才想混賴！」黃金龍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染金槍面前，閉上眼睛，伸手按住雙槍的槍桿。染金雙槍頓時放射出奪目的橘紅色光芒，兩枚瑰麗之極的孔雀光翎沖向空中，噴射出噴泉般奔涌不停的韶光。「喔……」看到染金槍認主的光芒，二十八宿廣場上第一次目睹此事的弟子們無不發出震驚的呼聲，被眼前金琥珀色的染金槍芒所陶醉。
「這染金槍的確已經和黃金龍解盟……」兵器架邊的一名近兵師開口說。
「多謝展主事！」黃金龍接過展洪英遞過來的劍，還入鞘中，以弟子的禮節深深向他
「唉……真是讓人慚愧。」看著邱占豪如此不肖，展洪英鬱悶難當，忍不住一轉頭，直接走下了擂台。
星辰海弟子們的歡呼和喝彩令擂台上周子房和邱占豪得意的臉色漸漸鐵青了起來。他們沒想到擂台賽失敗的黃金龍反而贏得了星辰海的心。而他們費盡心機取得勝利，卻根本沒有人理會。這個黃金龍難道是上天派來奪人榮耀的災星嗎？
「喂——，邱占豪，你贏了嗎？你的槍呢？」柳懷古在魯賢身邊冒出頭來，高聲吆喝道。他的話讓在場弟子轟然大笑。
「噗」地一聲輕響，單膝跪地的邱占豪腰間氣門處噴出一股鮮血，身子一軟，躺倒在地，昏迷了過去。咄咄兩聲轟鳴，從天上旋轉而下的染金槍錚然插入黃金龍身後的左右兩側，猶如守衛他的兩位門神。
「黃金龍彆氣餒！」無數聲音在廣場四周不同角落同時響起，瞬間匯合成一片巨大的聲浪。
黃金龍雙手一攤，茫然搖了搖頭。
「快攔住他！」岳飛霜高聲喝道。
「師父！」聽到展洪英的話，邱占豪忍不住惱怒地吼道，「你……」
「認主！認主！認主啊——！」邱占豪奮力攥住染金槍的槍身，用力地晃著，只晃得兵器架噹啷作響。但是染金槍依然如故。
「你老實獃著，沒見我辦正事兒呢嗎？」黃金龍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過頭來，繼續說，「與其將來你我不歡而散，不如在我們最相得的時候做一個了斷。這樣你我他日相見，還能夠相視一笑，記起對方的許多好處，留一段溫馨的回憶。」
當邱占
「你要幹什麼？」黃金龍看著他扭曲的表情，心頭一顫，連忙向後疾退。
「小心——」看台上下，廣場周圍，數萬人同時焦急地大聲吼了起來。岳飛霜和展洪英雙雙振臂而起，但是他們距離黃金龍已經太遠，根本無法及時出手救援，眼看他就要被亂槍穿胸而死。
「怎麼回事？它……它應該認主才對，為什麼沒有反應？」邱占豪猛然回過頭來，對黃金龍怒喝道。
當黃金龍退開的時候，守衛在染金槍兩側的近兵師同時伸手一探槍身，覺察到槍上沒有傳來任何負面反饋，而且槍身的色彩也從晦暗無光，變成了正常的色澤，於是同聲說：「解盟禮成！染金槍現在重新變成無主之物！」
「就這麼約定了！」台下的弟子們激動得齊聲吼道。
「呃……讓我想一想啊，」黃金龍忍不住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偏頭道，「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染金槍它不喜歡你。」
就在這時，黃金龍忽然探手拔劍，向天上一抖一擲，雪亮的劍光猶如鑲了銀邊的玉蘭花瓣，隨風一卷，在空中劃出數道靚麗迷人的痕迹。
聽到周子房的召喚，黃金龍無奈地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縱身躍上擂台，站到周子房的身邊。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掌聲和喝彩聲忽然在二十八宿廣場上海潮般響起，震得黃金龍、周子房和邱占豪都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