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筆中鬼
第305章 未完待續（一）
「顧公子，求你不要這麼執著，我已經不再是染金槍的主人，嗚……」黃金龍再也忍耐不住，終於哇地放聲哭了出來。
最讓人驚訝的是，星辰海的弟子們從最執著的倒黃派一下子逆轉了過來，成為了黃金龍最熱情的崇拜者。所謂眼見為實，黃金龍在擂台上表現出來的磊落氣度和在危機中展現出來的機智和才華，讓這些一直對他嫉恨交加的星辰海弟子大開眼界，觀感劇變。相比之下，邱占豪和周子房等星辰海英傑的表現，頓時被甩出了幾條街去。尤其是最後邱占豪的精神失常，更是反襯出黃金龍的不凡。
「我很高興你終於繼承了染金槍，在我心中，你才是染金槍真正的主人。現在讓我把踏火照梨花餘下來的招數盡數教給你，第一式梨花夜放……」顧天驕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條金色的槍影，他以矯矢如龍的姿態掄動槍影，在空中畫出了兩條金影。
說到這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死死按住太陽穴：「但是轉念一想，我們這樣湊在一起，我讓你想起他，你也讓我想起他，還是挺彆扭的。也許，我們分開一陣子，對彼此都是好事，因為……這樣在一起實在太傷心了。」說到這裏，他忍不住捂住嘴，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臉膛。
「顧公子，對不起，我沒有贏得使用染金槍的資格，我已經和它解盟。」黃金龍哽咽著開口說。
「顧公子，求求你聽我說，我真的不適合使用染金槍，我喜歡的是劍法。」黃金龍雙眼脹痛得似乎要炸開了一般，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太陽穴，痛苦地跪
「誰！」黃金龍用力擦了擦眼睛，抬起頭來觀看。陳兵堂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黃金龍朝二人禮貌地點了點頭，推開了正門，進入了幽深寂靜的陳兵堂內部。陳兵堂內陳列的歷代名兵散發出的殘念寒氣頓時令他渾身冰冷。這裏陳列的都是還沒有認主的名兵，屬於星辰海的歷代先烈。他們死後，自己的名兵都被收入了陳兵堂以待後人。很多兵刃被星辰海弟子繼承，更多的則永遠留在了陳兵堂不見天日，日日散發著不甘的怨念。
「黃少俠想看老夥計隨時歡迎，請進請進！」兩名衛士連忙笑著回禮。
「我知道……我知道……」黃金龍的嗓子一點點暗啞了下來，「我知道你很想他，我也和你一樣，對他很是想念。」
黃金龍關上內堂的大門，來到乘放染金槍的兵器架前。染金槍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到來，暗金色的槍身上忽然亮起雛菊藍色的光芒，一股憂鬱而哀傷的氣氛充盈在整個內堂之中。黃金龍感到鼻子再次有些發酸。
但是這麼多天來，他一點點失去了希望。也許，這一次，奇迹不會再發生。他和染金槍，只能就此揮別。
既然邱占豪令神槍擇主的企圖失敗，一種染金槍本應屬於黃金龍的聲音在星辰海漸漸強烈起來。不但六大學府和二十四學院主事都認同這個結果，連星辰海本門弟子都認為本該如此。唯一阻撓染金槍歸黃金龍所有的，只剩下七夕之夜奪槍之戰的結果。黃金龍擂台戰畢竟是失敗了，而且他
「黃師弟，黃師弟！」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黃金龍耳邊響起，他茫然睜開眼睛，赫然發現顧天驕正站在他的眼前。這位星辰海的第一公子仍然穿著那身金碧輝煌的星河甲胄，頭上戴著琉璃般璀璨的淡金玲瓏平巾幘，背後披掛星白色英雄氅，腳上踏著離華如夢的十萬星辰靴，一如初見他時的模樣。
他從床上坐起來，推開窗戶，向外望去。夜盡更深，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我為什麼還要在這裏盤桓？」黃金龍輕輕按住自己的額頭，捫心自問，「難道說，我仍然割捨不下染金槍的羈絆？」
他吐了口氣，搖了搖頭，重新望向染金槍：「我今天是來道別的，是離開的時候了。老夥計，你在這裏好好保重，多交幾個朋友。我看旁邊那桿方天畫戟對你似乎有點意思，你也別拒人千里，好嗎？我會……」他抬起頭來，再次仔仔細細地望了染金槍一眼，終於痛心地嘆了口氣，「我會常來看你。」
「第四式龍卧花田……」顧天驕的身影一點點淡入背後青金色的幻境，聲音漸漸變得悠長而遙遠，彷彿遠山傳來的牧笛之音。黃金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安安穩穩地睡在遠朋居的客床上。他的臉上仍然殘留著夢中的淚痕，彷彿顧天驕真的曾經在他的眼前顯出過真身，並認定他已重新成為染金槍的主人。
自從他以葉笑沙的情鎖破解了邱占豪情緒失控的暴起刺殺，他的名聲繼鯨
「黃金龍！」對於黃金龍的無視，周子房感到羞惱難當，他猛然轉回身，「我已經查出了折別的秘密，你和折別暗中勾結的證據已經確鑿。你別想著讓他來幫你偷走染金槍了，你的這個老戰友眼看就要有牢獄之災。我會讓整個荼洲都看清楚這個偽君子的真面目。」
「黃金龍！」周子房尖細的雙眼如兩枚閃亮的釘子釘在黃金龍臉上，似乎恨不得把他的臉戳出兩個洞。
「兩位大哥，我來看看染金槍，還請行個方便。」黃金龍朝他二人拱手道。
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才終於意識到，顧天驕已經戰死，永逝人間。他將會背負失去戰友的悲傷度過餘生。這個殘酷的事實讓他無比懷念顧天驕死前的那段時光，那段誰都沒有失去，所有人都在身邊的幸福。現在，顧天驕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再次回憶起了從前的快樂，這讓他格外感傷。
晨光曦微中的陳兵堂彷彿披著淡淡的秋霜，屋宇間閃爍著隱隱約約的銀光。在兩側影壁牆之間，橫亘著輕柔的晨霧。
說到這裏，他咬了咬牙，毅然轉回頭，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推開內堂的門，黯然離開。
就在這時，陳兵堂的天花板忽然微微一震，一絲細塵忽然飄然落下，撒在了黃金龍的肩膀上。
「哼！」周子房的神色一窘，顯然被黃金龍猜中了心事。他充滿惡意地冷笑一聲，淡淡說：
身為星辰海門主的宗春流一向以愛惜學院聲譽著稱，一旦他同意黃金龍擁有染金槍，那就是承認了奪槍之戰中，邱占豪實際上是敗給了黃金龍。一個星辰海五年堂的冠軍斗師打不過天門一年堂的雜兵，這樣的擂賽結果一旦被公認，對於星辰海的名聲將會造成致命的打擊。任何門主都不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尤其是宗春流。
「第二式踏火舞龍……」
「怎麼了，周師兄，大清早來試試自己是不是染金槍的主人嗎？」黃金龍嘿嘿一笑。
「顧公子……」久違的悲傷忽然襲來，黃金龍的雙眼還沒有來得及感到熟悉的脹痛，淚水已經滾滾落下。一種深深的懷念溫柔地纏繞著他的心田，鯨吞陣中生死同袍那一瞬間重現眼前，讓他的舌尖充滿了苦澀的甘甜。在那短短的一刻，他和顧天驕是真正生死相依的戰友。顧天驕用自己的生命為他求得了制勝的機會，在鮮血的腥味中，他聞到了生命的香。那一刻他從未感到那麼盡興地活過。他以為他和顧天驕都會因此得到永生。
「黃金龍，你等著，我周子房不把你扳倒，誓不為人！」被黃金龍再次無視之後，周子房暴怒如狂地咒罵了一句，憤然轉身離去。
「切，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沒有邱占豪陪你瘋了，本大少也沒空搭理你，你自己一個人玩去吧。」黃金龍不屑地回過頭來，朝他吐了吐舌頭。
「第三式雨卷梨英……」
「嗡……」染金槍的槍桿上傳來微弱的鳴響，彷彿是嗚咽的哭泣。
但是黃金龍在擂賽結束之後，仍然依依不捨地在
「周子房？」黃金龍瞪大了眼睛。
黃金龍不敢對這些前輩先烈的名兵多做瀏覽，徑直走到了染金槍存放的內堂。就在他即將推開內堂大門的剎那，內堂門忽然洞開，周子房一臉晦暗地從堂內走了出來，和他撞了個正著。
「老夥計，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了顧公子。」黃金龍扶住護欄，柔聲說，「他還以為我已經正式成了你的主人。」
他從床上爬起身，穿好衣服，推開窗戶，跳入夜色籠罩的青霄堂庭院，朝陳兵堂飛奔而去。
黃金龍來到陳兵堂正門前，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足了勇氣快步登上了長長的台階。在正門前守衛的兩名近兵師看到他前來，頓時熱情地打了聲招呼。自從七夕之戰後，星辰海內對黃金龍的敵意蕩然而空，這兩名衛士身為近兵師對於黃金龍更是加倍地佩服，此刻看到他到來，頓時喜笑顏開。
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聲：「很多時候我都想，其實咱們兩個湊在一起，挺好的。我們都同樣失去了一個寶貴的戰友。有了你，我可以常常想起他，而你有了我在身邊，也可以對他留個念想。」
黃金龍只當他放了一個屁，不再理睬他，只是徑直朝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