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與子，溫德索爾公爵府

溫德索爾的先祖？

一個少年能在危險橫生的森林中存活，靠的絕不僅僅是運氣。

深棕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瞳，阿卡爾·溫德索爾，這位帝國公爵與旁邊那騎士雕塑有著七分神似的面龐。

面對這位自己的私生子，阿卡爾公爵的表情近乎沒有變化，只是眼皮抬了抬，沉聲道：

當然，還有距離這裏不遠的另一座府邸。

對於一位直覺敏銳的獵人來說，進入一片陌生的林地后首先要做的不是尋找獵物，而是靜靜蟄伏，仔細觀察這裏的生物組群和食物鏈的構成。

墨菲斯沒有選擇。

墨菲斯略微出神的思考著，老帕法並沒有向他陳述過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迹，所以他無法在腦海中拼湊出「父親」這個本該偉岸的形象。

「或許，還真不是個酒囊飯袋呢。」

公爵的聲音渾厚，帶著軍人特有的命令式風格——即使身為貴族，在面對墨菲斯的時候卻沒有用那種圓滑腔調，一位曾經參与過戰爭的貴族，總是會從內心摒棄那些虛偽的陳辭濫調的。

什麼是貴族？

彷彿毫不熱情的問候和短暫的見面禮讓墨菲斯有種奇怪的感覺——既不會幼稚到委屈或感動，又不會深沉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他望著公爵父親略顯沉重的背影，卻有一種宿命般的預感。

墨菲斯嘆息一聲，點點頭，異常順從。

君士坦丁是一個超級城市，一位公爵的私生子被找到的消息並不能算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人們只會在飯飽茶餘輕聲感嘆那位子嗣險些被謀殺乾淨的可悲公爵而已。

此刻的奧斯維辛伯爵靜靜的站在空曠的伯爵府天台上，這棟高聳的圓柱狀塔樓整個諾貝區的標杆式建築，甚至於比公爵府的屋頂還要高出十三米的高度，雖然那位公爵大人對此並無表態，但是整個諾貝區的貴族們卻都會深深的認為這位伯爵是在挑釁公爵的地位和威嚴。

墨菲斯目光微微平時前方，公爵府前那個身軀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墨菲斯的房間位於公爵府內的一棟獨立小樓，說小，只是相對於這裏其他的建築物來說的，身處三樓卧室的墨菲斯可以看到堪稱賞心悅目的後花園和修葺的整整齊齊的草坪，以及不遠處那片安靜安置著溫德索爾家族先祖們的墓穴。

老貴族的一生永遠是一部讓人難以想象的晦澀書籍，墨菲斯或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輕輕地翻開這本書，感嘆于某一頁驚世駭俗的內容，但是此刻的他只會淡然轉身，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向那間公爵府新準備出來的房間。

「除卻禮儀訓練，還有馬術、劍術、基礎知識、書法等等，或許您的時間需要我來安排一下了。」

在平民眼中，那是另一個需要仰望的階級，他們吃著更好的食物，住著更舒適的床鋪，至於更多？他們想象不到，因為很多東西涇渭分明，貧民的想象會因貧窮而無法插上翅膀。

眼前的人，到底隱瞞了多少自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曉的秘密呢？

「朋友……多麼遙遠的詞彙。」

顯然，他還沒有明白所謂的貴族都是什麼樣的傢伙。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這個帝國首屈一指的上位貴族的宅院最近即使在炎炎夏日仍然氣氛降如冰點，不過這輛馬車的駛入似乎終於帶來了一點生機。

入目是一片翠綠色的草地，腳下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明光可鑒一塵不染，不遠處有著比想象中還要精緻漂亮的巴洛克式府邸，門前噴泉中央有著一位等身大小的騎士雕塑，騎著戰馬的形象神勇異常，身穿重鎧而沒有佩戴頭盔，手中的長劍指向前方，飽經風霜的面龐透著堅毅與決絕，似乎就是一位貴族騎士應該有的範本模樣，身下的戰馬一直蹄子揚起——在拜占庭的雕塑中，這代表著這位騎士是在戰後因身負重傷而犧牲。

抬起頭，墨菲斯疑惑望向了眼前的老帕法，進了公爵府，這位老管家換上了一身低調卻不失華麗的衣袍，身為管家，自然會對整個公爵府的各項事務負責到底——無論是少爺接下來即將面對的各種訓練，亦或是今天中午的午餐，事無巨細。

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兒子呢，所謂父愛，永遠比母愛來的深沉晦澀，也更難讓人理解。

※※※※

俯瞰，帶來一種藐視蒼生的感覺，奧斯維辛伯爵望著那個夜幕中辛苦練劍的身影，輕聲呢喃，隨即轉身，消失在了高高的天台上。

黑色的衣飾典雅而透著高貴，氣質不怒自威，讓四周的氣氛微微凝重。

當馬車緩緩停下，老管家輕輕打開精美的木質車門時，墨菲斯深呼一口氣，將一路握在手中的短劍插入劍鞘，起身走下馬車。

……

墨菲斯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看似毫無危險卻枯燥異常的學習——只不過老管家不知道的是，這些東西那個叫唐吉坷德的老傢伙早就預料到了。

「九月份，公爵大人會將您送入學院，一位貴族還是需要在年輕時候多交一些朋友而不是成天在府邸里悶著的。」

所以墨菲斯此刻沒有體會到什麼壓力。孤單，早已經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而當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這位少爺便在女僕的幫助下換上了一身貴族用於劍術訓練時才會穿的衣服，走下樓梯，輕輕開始壓伸自己的韌帶。

遠處的天際，初升的太陽將大地染成金色，而公爵府的少爺也是剛剛做完了自己的例行訓練。

「不光是禮儀訓練，在九月份到來前，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儘快適應貴族的生活，無論少爺您是否願意，這些習慣都是一位貴族需要擁有的。」

馬蹄聲愈發的清晰起來，這說明四周的喧囂似乎已經遠離而去，君士坦丁內唯有諾貝區會有如此的安靜氣氛，衛隊的腳步聲整齊而輕盈沒有刻意宣揚的招搖，馬車轉過一道彎，緩緩駛進了一座府邸。

溫德索爾家族公爵府的地址是斯圖爾特大街七號，而偌大公爵府對面則是奧斯維辛伯爵府，雖然是伯爵，卻享有「鐵獅子」的稱呼，意指這位伯爵大人並不好惹——溫德索爾公爵是帝國軍事貴族中的鷹派，而這位伯爵則是鷹派中的鷹派——雖然政見方向略微一致，但是政治這東西如同塔羅牌，在洗牌過後沒有人會知道最後翻牌的結果。

「帕法會教給你應該學會的東西，如果有問題，隨時來書房找我。」

「或許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從現在起，我會履行父親應盡的義務。」

在這個公爵府的傭人們剛剛起床準備早餐或打掃的時刻，在君士坦丁這座城市尚未蘇醒之際，墨菲斯已經如往常那般開始了七年如一日的鍛煉。

意料之內的見面，略微冷淡的對話，墨菲斯抬起頭，望著這位身軀偉岸的帝國公爵——或者說自己的親生父親，嘴唇微微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年，十五歲的墨菲斯決定自己還是安安心心的在這個貴族少爺的位置上獃著吧，這個世界終究不會因為自己的意願而隨意改變的——但是若干年後他卻明白，蝴蝶的翅膀扇動，帶起的或許就是一場風暴。

「好。」

我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禮儀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