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愚人
第六十七章 懺悔錄，被遺忘的語句
恐懼？
「我以為你不會停下的。」
「曾經的我，舉世皆敵。」阿什坎迪輕聲回答，「但是現在，我看到了一位願意站在我身旁的……朋友。」
「希望……新生……」
呆在永言之牢內的墨菲斯嘆了口氣，「還真是有些懷念自己在森林里餓肚子的時候呢，為了果腹，我吃過腐肉，也吃過毒蘑菇——要不是因為一併吃了幾隻會分泌臭汁的蟲子而一起吐出來，估計早就死在那裡了。」
墨菲斯突然間起身，皺起眉頭走到了囚籠面前——希伯來文的《新約》並不是拜占庭牧首聖庭所使用的教義藍本，在塔倫斯學院的時候，老人阿奎那給過自己的手稿中有一些希伯來文字跡的經文，都摘自《舊約》，不僅是翻譯，更是思考與延伸。
兩天兩夜，墨菲斯和阿什坎迪在這個寒冷而充滿危機的世界中思考著走出牢籠的方式，甚至於地面都被炸出了一個大坑——不過結果顯而易見，無論是阿什坎迪還是墨菲斯，都無法撼動這個等級駭人的禁錮法術分毫。
瓦解，至於是囚籠瓦解還是自己和阿什坎迪一通瓦解，不得而知。
墨菲斯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此刻聽到阿什坎迪這麼說，他趕緊閉嘴，生怕自己哪句不小心說錯了也落得同樣下場。
「命運，真奇妙。」墨菲斯轉過身，「那麼……作為朋友，能否與我並肩面對危險，阿什坎迪小姐？」
「叫我阿什坎迪。」
墨菲斯回憶著書本的內容，卻是隨即看
沒有反應。
而跨位面的力量，普通人根本無法做到。
權杖每點亮一個字跡，便點亮一個構建整個囚籠的法術節點，一共十八個節點，如今已經點亮了十七個——即便墨菲斯不知道這個法陣全部節點被點亮後會有什麼後果，他也通過權杖尖端傳來的元素震動大致猜到了到了即將發生的會是怎樣的景象。
此刻的兩人都沒有發現，衣袍遮蔽下，手臂的聖仆契約突然間泛起了微光。
可是它的內容墨菲斯卻一直一知半解，語句晦澀的《懺悔錄》顯然不是一個處於識字階段的孩子能研究明白的，那一句句話語烙印在腦海里，完全成了一種機械式記憶而不是理解式熟識。
「呵，這種感覺很正常，我比你體會的更深，不過我需要將這種沮喪深埋在心底，因為有的時候它會讓我的情緒很差。」
「血族是不會體驗到那麼多食物的味道了，除了血液，吃任何其他東西都不會帶來身體上的能量補充。」
聖奧古斯丁的著作《懺悔錄》，墨菲斯早年被唐吉坷德強迫要求背誦的唯一書本——為此他受了不少苦，一句背錯就要在森林挨幾次餓，以至於他後來記憶力優秀都拜這本書所賜。
「吾之所
閑聊結束，阿什坎迪似乎也不願意在說什麼，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兩天以來墨菲斯一共說了加起來不到三十句話，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結束，倒也已經不再有尷尬之感。
阿什坎迪指了指牢籠之外，「比如和巴倫納家族間的那點子事情，說實話不過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過於敏感罷了，誰能想到一位親王會因為幾句言語不和而被人幹掉？」
「我還有這能力，真是意外。」
之前墨菲斯嘗試過用權杖的力量轟擊永言之牢，但毫無效果——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將杖尖微微扭轉，抵在了一個希伯來文的字眼上。
墨菲斯心理捏了把汗，卻是問道：「為什麼不阻止我？」
墨菲斯笑著回道，絲毫沒有危機感的模樣。
「死亡」。
但正因為如此，墨菲斯此刻才能一字不落的回憶起全部內容，並將眼前隻言片語和其對號入座。
某些人之所以碌碌無為，是因為他們絕對不會去思考如果一分鐘后自己會告別這個世界時，自己需要做些什麼——而墨菲斯卻發現，當一切以自己即將死亡為前提來思考問題時，他眼中的世界開始變得更加不一樣。
求生，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本能。
墨菲斯內心突然間有種莫名的觸動。
絕境之下，墨菲斯卻沒有絲毫焦躁，相反地，他開始學會思考一些自己從未思考的東西——比如……當發現自己即將走向
墨菲斯並未氣餒，立即開始逐個嘗試其他詞彙，權杖尖幾乎觸碰了所有視野內的字眼，被點亮的詞彙達到三個時，整個永言之牢竟是開始了微微震動。
阿什坎迪突然出聲道，望著墨菲斯的眼神多了一絲異樣——這是她從未在墨菲斯面前表露的情緒，「如果我是你，我會在第一個符文點亮后便停下，一個靠異位面能量支撐的結界在不穩定的情況下隨時會坍塌爆炸。」
一切景象都證明了這柄權杖似乎擁有某些不為人知的能力，墨菲斯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激動，開始運用元素挪開腳下的土地——整個半球形的牢籠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他就像一個鼴鼠一般將土地翻開，一寸一寸的努力著。
現在看來，這句話顯然很能對號入座——顯然，「第三個人」是該隱，而「鑰匙」是手中的薩弗拉斯權杖。
一直沉默的阿什坎迪緩緩站起了身。
墨菲斯摸索著，抬頭仰望這些經文，繼而轉身，指向了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字眼——「新生」。
《懺悔錄》中對「鑰匙」的描述還有一句：「以死亡帶來新生，吾之所信，即為生門。」
黑暗女王嘴角微翹的回答，邁步走到了墨菲斯的身旁——這也是她內心情緒和立場的真正表現，當腳步站定，墨菲斯抬起權杖並指向整個囚籠僅剩的最後一個詞彙時，阿什坎迪抬起手，輕輕的放在了墨菲斯的肩膀上。
她伸手指了指
《神學大全》中的希伯來文足夠墨菲斯看懂眼前一小部分自己的意義，他仔細審視著這些字跡，緩慢的念出了他所認識的那些詞彙的含義。
這故事有些驚悚。
「現在想來，我以前做過的事情，很多都是毫無意義而自作聰明的。」
當這個希伯來字眼被墨菲斯手中的權杖觸碰之後，原本毫無反應的它似乎緩緩綻放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華。
阿什坎迪始終靜默的站在那裡，不知在思索著什麼，只是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墨菲斯片刻，等到墨菲斯的權杖觸碰到代表「希望」的希伯來文之後，整個永言之牢的震動驟然停止！
「世界的殘酷，就在於沒有人會在真正關鍵的時刻提醒你該怎麼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警惕著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看著你獨自成長。」
墨菲斯疑惑的望向了四周，閃爍著字跡的希伯來經文依舊漂浮在空中，可是他卻察覺到了這個囚牢的真正構造——來自「天堂」的力量構築了這個牢籠，之所以任何強者的力量都無法擊破這些飄浮的字跡，卻是因為它們的存在並不屬於這個位面！
他突然間覺得，眼前的這些詞彙連起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畏懼……唾棄……」
一句句被強迫
「我一直想說『謝謝你』，但我想你一定不會接受，」墨菲斯嘆氣，杖尖輕輕垂下，望著眼前的囚籠有些出神道：「我們之間的恩怨實在說不清楚，我甚至還記得當初你對我的敵意。」
「一切恐懼，皆因吾等對生命之熱忱，若無希望，則無新生。」
「似乎很久沒體會過飢餓的滋味了。」
他的目光疾速掃過沒有看到的那些希伯來文，腦海中的記憶逐漸被拾起，一個個字眼串連成了詞句，在與那久遠的記憶不斷重合的過程中清晰起來。
淡金色逐漸轉變為了白熾色，「死亡」這個字眼竟是與眾不同的被點亮！
所謂「關心」，並不一定是時時刻刻的呵護而生怕你跌哪怕一個跟頭，卻是一種期待，企盼你能真正腳踏實地站立在世界之上。
他轉頭望向了四周的黑暗，墨菲斯很明顯的感覺到那之中有無數未知生物在盯視著自己，似乎只待自己走出這個囚籠便立刻分而食之。它們的情緒是謹慎而透著一絲恐懼的——因為無數強大存在試圖破開這道囚籠而皆以失敗告終，對能量本身的敬畏讓這些帶有原始獸性的傢伙們有著本能的敬畏。
本就晦澀的《新約》，再這麼斷斷續續的念出來，更讓人摸不到頭腦——可是墨菲斯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聽著墨菲斯在哪裡回憶自己曾經的食譜，阿什坎迪安靜的坐在地面上，就這麼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