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崛起
第二十九章 滅族
依琳達爾·月影，這位曾經于西塞林城擔任情報執政官的日精靈此刻出現在燃燒平原這個幾乎沒有人類能到達的地區，完全是為了她長久以來的唯一心愿。
依琳達爾或許有些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在明智會徹底滅族的情況下也要遠離人類——因為這位年紀或許超過大陸帝國存在年數總和的精靈長老並不避諱的告訴了她一個事實……
「哦？一位世上僅存的『龍裔』來科斯洛山谷，只是為了操練一個普通人類？」對方撇了撇嘴，「竟然還要我來支持你，他的血脈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巨龍和整個大陸有什麼聯繫無人可知，有人說龍族曾經是世界的支配者，有人說龍族是世界的守護者，但在野蠻人柯立安的眼裡，龍族，已經是一個沉重而古老到無法邁步的驕傲存在，它們榮耀，卻已老朽。
這是精靈們目前的困境——看似六百多人的族群實際只有一百人擁有戰鬥力，而這些精靈又在第一次面對面的衝鋒中被皮糙肉厚的半獸人們殺死大半，弓箭雖然對這些傢伙們有殺傷力，可當實力強大的精靈們死去，那些無法拉開硬弓的年輕精靈卻再也無法讓箭矢穿透敵人厚實的皮肉。
之前與墨菲斯戰鬥過的那位龍族倏然間出現在了柯立安面前，表情冷漠的提出了他的問題。
難道自己拼死拼活找到的族人，就要如此被滅族了么？
墨菲斯無可選擇，邁步躍起，以他的強大實力開始了應戰……
寂靜的曠野上，滿地屍骸之中躺著這個殺神般的少年，情形如同某些宗教的邪惡祭祀。
就像是地底之下有一個飛速跳動的心臟一樣，這片陸地盡頭的火山永遠是即將爆發的姿態，滾滾濃煙遮蔽星空，焦黑的土地寸草不生，似乎永遠沒有什麼植物在這裏生長，地面上只有一個個腐爛屍體留下的骨骸，輕輕一碰，便會碎為煙塵。
無數虎視眈眈的生物在察覺到墨菲斯的存在後瘋狂湧來——而這群傢伙的身份也超乎了墨菲斯想象：獨眼巨人，凱克洛普斯！
燃燒平原的夜晚永遠不似這個大陸任何其他地方那般寧靜，而是同樣充滿了暴躁與不安。
墨菲斯望著地平線上泛起的滾滾煙塵，深深吸了口氣。
但是在這月光朦朧的夜晚，燃燒平原上的一位不速之客卻在飛速循著地面上的痕迹奔
從開始的被動防守變為了主動進攻，墨菲斯從一面盾牌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漩渦，飛速的絞殺著一切靠近視野中能動的物體——飢餓，便生生吞下那些令人作嘔的生肉，口渴，便直接痛飲鮮血。
戰鬥？
墨菲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身傷口而被血污覆蓋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嚴重透支體力的後果就是……他在下一秒直接陷入了昏迷。
「我到底做了什麼？」
撤退到那裡？
他大口的呼吸著乾燥的空氣，身體一直處於巔峰戰鬥狀態的他即便此刻陷入了疲勞期。
科斯洛山谷內，一個突然出現的身影問向了站在那裡的柯立安——而在這位野蠻人宗師不遠處，海德拉戰戰兢兢的望著頭頂，剛剛想飛上去追隨墨菲斯的它被柯立安一把拎住尾巴甩在地上，只得乖乖蹲在一旁不敢動彈。
這兩樣放在人類手中，會徹底扭曲原本的功用而成為無數災禍的源頭，它們的功效和地位不亞於墨菲斯手中曾經的那柄「薩弗拉斯權杖」。
站在高處的精靈哨兵被十多隻鷹身人撕成了碎片，隨後這群飛來飛去佔據制空權的傢伙們立刻開始一次次俯衝攻擊，地面上的精靈們大多數使用弓箭，可是技藝精湛者卻不到百人之數，剩下皆是老幼之輩，雖手持武器，卻根本無法在這群力大無窮的半獸人面前討得半點便宜……
難以想象安達里爾的心情有多激動——多年的追尋終於有了結果，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可能找不到族人的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這點，可是當她邁步走入營地並受到警戒衛兵的攔截時，卻發現這個族群的生活情況之差已經遠遠超乎了依琳達爾的想象。
通往山脈另一端的路並沒有幾條，並且每一條都幾乎挑戰著生理極限——野蠻人不願意來這裡是因為他們知道征服這座大山毫無意義，人類中只有懷揣浪漫的旅行家才會試圖翻越山脈，而更多地則是找藍龍麻煩的「勇士」。
綠色的光芒閃過，精靈長老手持藤杖拚死帶領族人抵抗著，他的力量源自大地之母，實力達到I級的他是整個隊伍反抗的主心骨，可是連日來的疲憊戰鬥讓長老的實力銳減，年邁的他如今已經達到了身體的極限，臉色蒼白的轟擊著一波又
很快，這位脫離族群許久的日精靈見到了如今族群的長老——一位年邁而身體虛弱的老精靈。
墨菲斯的晶絲能量早已耗盡，雙眼有著極重的黑眼圈，上衣破裂成了碎片，露出一身黑色的魔紋，手中兩柄聖槍被各式各樣的鮮血覆蓋了表面，背負的捲軸早已用盡，此刻他的手指酸痛難忍，雙腿乏力異常。
他如地獄的惡魔般，用自己的雙手撕裂了一個又一個不明情況卻衝過來的生物們——直到最後，墨菲斯的魔紋在不知不覺中再一次消失一環，這使得他的力量如同井噴一樣源源不竭，再次帶起了一場無休止的殺戮浩劫！
他的身體就像是被鐵鎚鍛打無數次的鋼鐵，在一次次的淬鍊中承受著無盡的痛苦，起初，他清醒的認為這是柯立安這位「野蠻人宗師」為自己擁有強大實力而採取的措施——可是在三天三夜后，墨菲斯紅著眼睛已經漸漸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憑藉出色的匿蹤本領，依琳達爾繞開了遊盪的各式半獸人，在夜晚趕路的她最終在獨自一人跋涉幾個月後尋覓到了視野盡頭那片簡陋的營地。
柯立安衝著體型比自己大出去幾十倍的海德拉叫「小傢伙」，卻絲毫沒有任何違和感，而被他這麼一說后，蹲在原地的海德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抬起頭望向了四周。
這是日精靈最後的一個族群，曾經的三千人口因為翻越亞米達山脈時的嚴寒，以及來到這裏后的戰鬥與飢餓而銳減到六百，所有精靈都看不到任何出路，他們已經在這片充滿危機的土地上徹底不知何去何從，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動的迎接著來自半獸人的戰鬥，一次又一次消耗著人口。
襲擊，來自半獸人。
大勢，無法阻攔。
面對這位大陸上幾乎無人可知的強大龍族，柯立安卻根本沒有什麼意外神色，他姿態放鬆，熟識已久而沒有任何防備。
這裡是藍龍的領地，而柯立安，則是擁有藍龍血脈的唯一龍裔。千百年來想來這裏「屠龍」的人不計其數，
這到底是為什麼？
※※※※
雖然「法則」的成員中有三位龍族，可是這卻掩蓋不了整個種族對大陸格局影響力的巨大衰退。
可這種無休止的戰鬥在持續三天之後，他便開始感到了虛弱。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也是。」
依琳達爾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原本的欣喜和激動被族群的悲觀情緒徹底抹平，而不待她想出什麼主意，這個臨時營地便響起了精靈特有的警報。
於是，他開始仇恨一切。
回首四望，自己身後的曠野上滿是鮮血與屍體的殘渣，包括了數以萬記的各式魔獸、超過三百名獨眼巨人、數也數不過來的「半獸人」——包括了生有巨大的牛頭人、會使用弓箭的半人馬、體格比普通人類強壯兩倍以上的獸人、生有雙翼和禽類長噱的鷹身人……
依琳達爾手持兩柄匕首從三米多高的牛頭人身上跳下，後者的脖頸已經被她劃開，噴洒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浸濕了周圍的土地，可是大口喘著氣的她卻發現自己周圍的敵人越來越多——格擋后自己的攻擊延遲越來越大，甚至於衣袍都被對方野蠻粗大的武器劃破好幾處……
站在臨時哨塔上的精靈彎弓朝著遠處開始了射擊，天空之中有飛行的鷹身人應聲落地，可精靈的人數實在太少，睡夢中的精靈們剛剛來得及拿起武器，野蠻的半獸人們便已經闖入了營地！
日精靈的式微整個大陸的人類有目共睹，但是站出來願意幫忙的卻寥寥無幾，最終這個曾經偉大的種族不得不踏上了「放逐之路」——他們並非被人類流放，而是自我流放，因為這個種族發現偌大的人類世界已經沒有多少自己可容身之處，從不願意主動抗爭的他們選擇了撤退。
可是最後，實力進階的墨菲斯卻突然像是一個沒有了動力的機器般，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
「你是一頭很有潛力的深淵冥龍，不過……只是需要有人幫你激發罷了。」
柯立安只是平靜的恢復了這句話，便不再出聲，而那位巨龍幻化的男人則抬頭望望墨菲斯消失的方向
左突右閃的依琳達爾殺死了七名牛頭人，可是那一百多名強壯的獸人卻已經衝破了精靈們用性命鑄就的防線，混亂的戰場上，她漸漸停住了自己的腳步，雙眼通紅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徹底絕望。
這裏不是被森林覆蓋的胡克郡森林，在那裡，墨菲斯可以棲息在樹榦上小憩，可以尋找到水源，可以獲取果實充饑——可是在這裏……這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之上，他只能面對一批又一批衝上前來的蠻荒野獸……包括獨眼巨人、各種長相奇怪的半獸人、級別極高的魔獸、飛在天空的亞龍甚至鋪天蓋地的吸血毒蚊。
這場戰爭，似乎已經註定了日精靈族群的滅亡命運。
從山脈另一邊的痕迹來看，這個可能是日精靈最大也是最後的族群應該至少有三千人，但是當她走入營地后，卻發現這裏只有六百人不到。
「小傢伙，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主人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又會變成什麼——但是最終，你還是要匹配的上他的實力，對吧？」
「咚。」
從始至終，墨菲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脫離過任何戰鬥，從一個戰場來到另一個戰場，從遭遇一批敵人到遭遇另一批敵人，墨菲斯腦海中的想法已經從最初的「堅持打完這場戰鬥」變成了「老天保佑打完這群人就讓我休息會吧」——這種轉變對於一個孤身處於被稱為「燃燒平原」的人類來說，已經意味著他即將陷入被絕望籠罩的困境。
翻越這座大山，迎面而來的燃燒平原及難以想象的兇險半獸人讓依琳達爾目瞪口呆，她從未想象過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如此地區存在，可是地面上的痕迹很清晰的告訴她自己要追尋的族群同樣在這片不毛之地上生存。
寡不敵眾。
「呯！」
「我可不是來和你敘舊的，選在這個地方，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
西塞林城的線索將依琳達爾帶到了遙遠的北方——而在冰天雪地之中，這位情報官藉助自己的本領，終於找到了冰原上留存的那些精靈居住的痕迹，並一路追尋，最終憑藉自己頑強的毅力翻越了整個亞米達山脈，可是這一路上她所看到的，卻觸目驚心。
或許，直至最後一人。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面對彷彿無窮無盡的對手——這裏的所有生物，只要見到墨菲斯，便彷彿
可是視野之中，遠方越過地平線的那些傢伙們同樣瘋狂的涌了過來……
她和這位長老的談話很簡短，但是結果卻讓依琳達爾充滿失望……
「喔，首先，要明白什麼是絕望。」柯立安默默道：「然後，才能去學習更多。」
墨菲斯已經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沾染了多少鮮血，更不知道這一路走下來自己內心的變化到底有多大——從被迫防禦的無奈，到突破底線的嗜血嗜殺，再到徹底從混沌中清醒……
「考驗？」
不過依琳達爾在沿途看到的無數屍體，已經證明了這座大山的恐怖——更讓她心中揪緊的，是這些屍體中還有無數日精靈的存在。
這裏不屬於人類世界，這裏沒有文明，因為眼前的一切，都與「蠻荒」、「原始」相挂鉤。
日精靈族群僅剩的三瓶「精靈之泉」和那枚「希達之種」就在他的身上，這些東西對於精靈而言是無價之寶，它們意味著精靈存活的希望和生存的意義，可是對於人類，這些東西意味著權力和力量——「精靈之泉」相傳是這個世界尚未存在人類時存在的那個湖泊的泉水，使人永生而擁有無上力量，並可以使靈魂永不消散。
他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柯立安甚至米諾斯的陷阱，他被扔進了一個無法自拔的深淵，沒有退路，沒有選擇，只能越陷越深。
他們絕非自己當初在地下競技場見到的那種模樣，而是各個身材都比當初被自己殺死的那個要大一半！更為恐怖的是他們竟然數量超過了三百，而且個個手持武器，行動迅捷。
野蠻人宗師的地位遠遠不止墨菲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在他轉身離開這座平坦的廣場之際，海德拉的身體四周紛紛裂開——六頭通體海藍色的亞龍出現在了這裏，並且直直撲向了它！
「為什麼留下它？」
三天三夜，他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以至於此時此刻每過一分鐘都像是熬過了一個世紀。
尋找到自己的族群。
而「希達之種」則是日精靈曾經繁榮的唯一憑證，一旦用「精靈之泉」澆灌這枚種子，它便會生長為一棵為精靈族提供庇護和生活空間的巨樹。
是日精靈族人的營地。
墨菲斯很想大聲質問，可是他卻早已連吶喊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