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權杖》卷四 崛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曉之光(一)

卷四 崛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曉之光(一)

穆倫塔爾漫天飛雪之際,士兵們疲憊的抬起頭,恍然察覺寒冬已至。
這樣的情況是以往從未出現在教皇聖廳之內的……樞機主教的位置可不是滿口教義就能忽悠到的職位,能進入這個核心區域的老神棍沒有一個不是人精,別說談論那些妄語,就是「戰爭」這個話題,放在以往這些樞機主教也不會輕易參与討論的……因為那是異端裁決所要操心的事情,他們只需要關注信徒就夠了。
一片應和聲響起,老神棍們神情激動,好像已經看到了墨菲斯被神勇的聖戰軍處決的情景。
「拿下君士坦丁,我們就可以將軍隊集結,趕在冬季結束之前徹底征服這片大陸了。」
四周石柱上雕刻的天使彷彿在俯瞰著大殿內略顯渺小的人類。
雖然在不久之前阿什坎迪已經明白自己曾經是煉獄領主的事實,可實際上,她卻根本不願意去仔細思索其會帶來的影響。
有些獃滯的點頭,海德拉目送這位騎士走遠,轉過頭來,發現親王哈迪斯正望著視野盡頭神聖加百列的駐紮軍營,微微皺著眉頭,輕聲感嘆道:「這些敵人……不好收拾啊。」
樞機主教團的主教們幾乎稱得上這個國家的「棟樑」——如果國家打下大片國土,那些多出來的新教區由誰去統領信徒們的信仰?自然是讓這些老傢伙們擔當重任……所以為了更好地為主排憂解難,擁有更多信徒,他們恨不得親自將墨菲斯拖到異端裁決所解決掉。
那就是她們曾經做下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墨菲斯,能行么?
「不用和我說了!」
他有些木訥的回答著問題,對方並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點點頭,說道:「那給他帶句話,就說唐吉坷德會在這場仗打完後來看他的。」
土匪模樣的騎士拍拍親王的肩膀,自己扯了扯底邊都磨爛的披風,轉過頭來正看到海德拉,很自來熟的走到他面前,問道:「嘿,墨菲斯那小子最近沒有來這裏?」
薩爾納加的承諾在他眼裡……不過是個笑話。
很快,這個世界都將匍匐在自己腳下了,而至於那個墨菲斯……有煉獄勢力相助,誰還會在乎他那點雕蟲小技?
領地的激烈戰鬥持續了三個星期,這場大雪或許是第一次讓雙方戰事有了一個緩衝,兩隻對壘多時的軍隊極有默契的同時休戰,在這陰霾的天空下開始休整。
如此而來,執行力相比拜占庭強大許多的聖戰軍在作戰氣勢上始終是佔據優勢的,即便打了敗仗,只需要幾個主教去演說一番,低迷的士氣便又會立刻高漲起來,簡直比亡靈法師的傀儡術還要高效。
「你們最終的目的,就是抹消聖堂的影響么?」
「……既然你這麼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圓桌騎士議會那邊自顧不暇,我本是想來幫幫你這個老朋友的,哪曾想自己來的似乎有點多餘,嘿,那個小子……」
身體微微放鬆,靠在椅背上的吉奧瓦尼面帶許些疲憊神色。那年輕的面龐更有些不健康的蒼白,眼窩微微凹陷,看上去就像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似的——吉奧瓦尼認為這是自己與那些惡魔接觸的後遺症,不過他對此不以為然,本身神術造詣超然的他已經準備在這次會議結束后使用凈化法陣,祛除身體內那些可惡的氣息……
蒼白的面容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雖是中年人的容貌,可那顆心卻早就沒了熱血,毫無暖意的燭光中,威廉·克雷芒的身影異常蕭索。
當然,這群老神棍總會選擇性的忘記一個事實:異端裁決所……正是因為墨菲斯才重建的。
……
年邁的威廉·克雷芒家主微微閉目,黑暗世界的王者已然遲暮——這次災難中大陸血族十去其八,苟延殘喘的這些已經成不了氣候,可以預見的是,往後三百年,血族都休想恢復曾經的規模和勢力了。
主人……不在。」
「這可跟我沒有太多關係,指揮權現在並不在我的手上。」哈迪斯親王看上去心情不錯,連日來的戰鬥這位殺神般的親王始終面龐緊繃,今日能如此輕鬆的說話,海德拉倒也覺得有些稀奇。
綠眸阿什坎迪選擇將自己的記憶埋葬,徹底告別曾經煉獄領主的身份,就如同安達利爾告別曾經的大惡魔身份一樣,這樣的「改過自新」雖然能帶給她們完全不一樣的新生,可始終有一個問題無法迴避……
「他的條件我盡數同意,不單單是因為他的勢力和能力,而是因為你——」威廉的話語終於開始顯得有氣無力,「衣卒爾和卡珊德拉當年——」
她開始有些坐立不安,卻立即開始強迫自己不再去關注這些東西……腦海中想起墨菲斯幾日前對自己淡然微笑,說出「我愛你」時的情景,這位黑暗女王的情緒終於不再波動,而是如逐漸凍結的冰一樣,緩緩恢復了鎮定。
「終於有人突破到了半神境界……聖堂,終於要出手了么。」
登基教皇的第二個星期,樞機主教團被清洗大半,新提拔上來的主教們一個個激進的好似聖戰軍士兵,剩餘的老主教們見此情況,自然明白了教皇想要的是什麼,紛紛拋棄了原本的底線,成為了如今的模樣。
樞機主教團內的主教們正在討論著近來戰報上那個愈發刺眼的名字,大陸各國被聖戰軍重創的事實振奮人心,可是在蘭帕德軍隊的打擊下被迫轉移的敗績卻讓主教們的心中始終扎了根刺一樣難受。
那段缺失的記憶中,到底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願回憶的?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導致自己陷入沉睡呢?
海德拉不認識這個看上去像個流浪漢的傢伙,但他能感覺到對方實力並不弱,雖然尚且打不過自己,但顯然是和親王一個級別的騎士。
營帳內的談話聲偶爾會傳到海德拉耳朵里,不過這都與他沒什麼關係,目光抬了抬,遠處上百名穿著法師袍的傢伙們正在一片空地上熱火朝天的忙碌著,而一車車由拜占庭內部運輸而來的物資組成了一支綿長的隊伍,上面運輸的並非糧食,卻是各式各樣的礦石、金屬和魔晶。
神聖加百列帝國的中心教皇聖廳內,不屑的話語聲回蕩在這充滿威嚴的教堂里。
「傻子才會幫你們盡心儘力的做事呢。」
「吾信吾主!」
成千上萬的屍體被就地焚燒,敵人的,友人的,不分彼此,都化作了天空上的黑色煙霧,凝而不散,如等著收割更多人命的死神般,籠罩在了這片戰場之上。
「位面之敵?那也只是曾經的事情了……現在我坐在這裏,你殺不了我,卻只能和我解釋這些么?那很抱歉,我得到了你的答覆,這就夠了。」
「蘭帕德並非不可戰勝,那些防禦結界定然有解決辦法……主上的榮光照耀,這邪惡的傢伙定然會被精華的!」
作為始終戰鬥在第一線的統帥,他很清楚神聖加百列帝國的聖戰軍本身就不弱,甚至從某種意義上是大陸少有的強者之師——因為驅使這支軍隊前進的,是瘋狂的信仰。
「墨菲斯?一個故弄玄虛的傢伙罷了,真以為能阻擋主上榮光所庇佑的聖戰軍?」
陣線堅持了十多天,戰事一直處於膠著狀態,若非海德拉和斯芬克斯的加入,恐怕穆倫塔爾的要塞早就被攻克。可即便苦苦支撐,拜占庭軍卻也是疲態盡顯——因為整個拜占庭投入的兵力中,已經有超過七成都被用來抵抗那些如海潮般的煉獄凶獸,如此捉襟見肘,自然劣勢愈顯。
吉奧瓦尼微微眯著眼睛,他身著一身白金相間的寬大教袍,頭頂鑲著無數珍貴寶石的三重冠冕象徵著他無與倫比的尊貴身份,可嚴肅莊重的外表下,卻是他那埋藏極深的勃勃野心。手握權柄,征服大陸,自己的夢想終於實現大半,可此時吉奧瓦尼卻也明白這些成就並非自己一力促成,而是……那些煉獄領主協助他做到的。
除卻那最狂熱的教廷十字軍,即便是這支軍隊中最普通的士兵……執行起教皇的命令來都不會有半點遲疑。
前有瘋狂的聖戰大軍,後有殘忍的煉獄凶獸,現如今墨菲斯接管大權,打包票說他有辦法對付這些敵人,哈迪斯雖然信任這個小子,但心裏卻也不斷地泛著嘀咕……
拜占庭的士兵們士氣有些低迷,但並不至於降入低谷,只要那隻身軀大到駭人的七頭龍存在一天,這些士兵便明白那位龍騎士並未放棄他們。
一想起那些自認為將他玩弄于鼓掌間的惡魔,吉奧瓦尼的嘴角總會露出一抹譏誚的笑容,那些蠱惑的話語在腦海中濾過,卻被他直接當做廢話直接忘記,而唯一記住的信息此刻卻深深擊在了心底……
一位位長老應聲而退,沒有人敢對剛才威廉所表現的隱忍退讓而做出任何批評——因為他們都認清了一個事實……阿什坎迪雖然強大,卻並非真的無可匹敵,而她背後那個似乎毫無動靜的大公爵墨菲斯……才是真正讓人感到忌憚的存在。
只有威廉·克雷芒在餐桌前凝視著那杯紅酒,始終沒有起身。
阿什坎迪長袖一揮,邁步便走,候在一旁的一眾克雷芒長老根本大氣都不敢喘,甚至墨海克爾這樣的瘋子此時都低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眸,直到被燈光拉長的影子消失在地下城堡大門外時,這些在黑暗世界原本跺跺腳都能產生震動的傢伙們才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人形海德拉坐在哈迪斯親王營帳外的木墩子上,像個雕塑般一動不動,骨質板甲上的積雪讓他像個雪人,不過蜷縮在他腿上的斯芬克斯卻根本連個雪花都沒沾到,完全把海德拉當做了擋雪的棚子。這古怪的組合就是哈迪斯親王營帳外僅有的兩個「守衛」,當然——不過誰也不會懷疑這人形巨龍和那小折耳貓的實力。
良久,他深呼一口氣,臉上的疲憊不再掩飾,自言自語道:「……當初是衣卒爾讓你放棄一切,不再與世界為敵,那麼現在……你會因為墨菲斯而站在煉獄的對面和我們並肩戰鬥么?」
只是如今風向變了……人,也變了。
呼啦啦的衝出來,趁著黑夜襲擾一番,又嘩啦啦的如潮水退去,殺不盡,斬不光,這些該死的煉獄生物讓哈迪斯頭疼的緊。想出去大殺一番,又怕士兵們被大範圍的咬傷而集體發生變異,哈迪斯親王最終只能據城死守而不得出,苦思對策。
「難道這就是血族的終點?」
這傢伙是誰啊?口氣不小。
「介時主的信徒將遍布大陸,吾信吾主!」
※※※※
十萬軍隊駐守在這裏,面對神聖加百列帝國的進攻卻始終沒有踏出城門一步。後勤線因為煉獄野獸的進攻而緊張異常,破破爛爛的城牆更難以經受更多投石機的轟砸,這裏滿目瘡痍,好似人間地獄。
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剛從拜占庭外圍海域飛回來的他倒是覺得……無論這裏的天氣如何糟糕,終歸比納迦王國那冰冷的海底宮殿要好。
起身,紅袍微擺,阿什坎迪微眯雙眼,身影在燭光中顯得肅殺至極。
正發獃時,哈迪斯親王的營帳掀起的一角讓海德拉回過頭,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腰跨短劍的中年人,鬍子拉碴的模樣就像是邊境流竄的土匪,可這麼一個傢伙卻好似老夥計聊天一樣和親王殿下說著話——
良久,這位克雷芒家族族長嘆氣起身,聲音有些蕭索道:「按照阿什坎迪說的做吧,三天之內,我要看到結果。」
當然,他們會變成這樣,不單單是自己心境的主動變化……沒有人發現自己正在不知不覺中正在經受著一股無形力量的影響,而這影響的根源,正是聖廳中央那位端坐的教皇!
所以此時……一個問題開始像蟻噬一樣讓她的內心出現了猶豫——自己之前到底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