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傳奇》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二章 艾米麗

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二章 艾米麗

「那裡還有一張我的照片。我和爸爸的合影。」
「沒錯沒錯!我們自己籌錢成立一家屬於我們自己的俱樂部!」
艾米麗看著楚中天,嘴角慢慢翹了起來。顯然她不相信楚中天的辯解,不過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
艾米麗站在麥克中國的店門口,她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向里望去。穿著統一服裝的服務員們正在忙碌,店裡已經有一桌客人在吃飯了。黑頭髮黃皮膚的人很多,她卻沒有從中找到昨天見過的那張臉。
「他不在我們這兒。」
艾米麗則坐在高腳凳上和大家聊天。
聽她這麼說,楚中天突然想現在就過去找找看。
「為什麼要找我呢?你們那麼多球迷,一定會有很多人去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天和我們比賽的隊伍中還有兩個是溫布爾登青年隊中出來的吧?」
這是一間小酒吧,除了老闆,請的人就只有楚中天一個人了。他勤勞能幹,所以老闆也沒了再請人的意思。畢竟多請一個人,要多掏一個人的薪水,資本家自然是怎麼節省成本就怎麼來咯。
一群年齡比艾米麗大的酒客們都跟著舉起了手,從眼中綻放出了光芒,這和一天前楚中天所看到的那些沮喪痛苦的球迷完全不同,儘管其實人還是那些人,但現在的他們顯然都被艾米麗所描述的前景所吸引住了。
楚中天明白那個意思,是要再來一杯。這種杯子很大,一杯相當於一瓶,真看不出來一個女孩子的酒量還挺不錯的。
就在楚中天被艾米麗看的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聲音從另外一側響起。
「我可沒有勞工證……」
「三年前我搬家了,和這裏差了十三個街區,來這裏不太方便了,加上那時候我還要為考大學做準備。所以就沒來過這裏了。」
將玻璃杯全部洗過,再用干軟布擦拭乾凈,放在陽光下仔細地看,確保那上面沒有任何一點污垢。接著他又將堆放在桌子上的木椅子一個個取下來,放在桌邊。吧台前的高腳凳也全部按照營業的時候擺放。當他做完這些的時候,老闆科林·約翰才挪著他肥胖的身軀從樓上下來。
「我聽說我們的公主來了!」胖老闆科林·約翰的大嗓門在人群外圍響了起來,接著楚中天就見老闆費力地擠了進來,然後給了艾米麗一個熱情的擁抱。「幾年不見,更漂亮了……」
大家喝著新鮮啤酒,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勾畫著一家完全屬於他們自己的俱樂部,該擁有個什麼樣的未來。艾米麗身邊終於沒了人。
可是老闆顯然把楚中天的這話當作了一般安慰,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坐在凳子上發獃開了。
這時候,在一邊已經有另外一位客人前來買酒了。他要的是很普通的淡啤酒,楚中天非常熟練的為他倒好了,遞給他。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額艾米麗,如果不提足球的事情,她還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不過現在他希望自己以後都不要再見到她。
「等等。」楚中天打斷了艾米麗的話,「法律規定,未滿十四周歲不能進入酒吧……」
這句話讓她成了全場注目的焦點,就連一直在忙著給酒客們倒酒的楚中天都忍不住投來一瞥。
「你有點男性沙文主義?」艾米麗問。
這一切都令她熟悉和懷念。當然了,最熟悉的是門上方懸挂著的招牌,那上面寫著「Dons_Pub」。這就是那位中國服務員嘴中的「當斯酒吧」了,其實是「頓斯酒吧」。
「你喜歡踢球嗎,楚?」
楚中天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哪一場——溫布爾登藝術學校的國際留學生友誼賽,由中國留學生隊對陣英國學生隊。那場比賽他們被英國人五球痛宰,是楚中天不願意去回憶的一場比賽。因為他討厭失敗,更討厭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失敗。除了失敗,他還討厭那群毫無鬥志的隊友,因為他們讓他有孤身一人的感覺,而他很討厭很討厭這種感覺,從三年前開始,就非常討厭了。
「早晨好,楚……呵——」
艾米麗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就被店裡的熱情店員盯上了。
「看得出來。」楚中天隨口答道。
「好!!」眾人轟然應諾,有人請喝酒那當然是好事了,更何況請客的人還是他們的公主,怎麼可能不答應呢?
今天是周六,是酒吧生意最好的一天。不過現在才剛剛開業,所以酒吧里的人顯得並不多。艾米麗信步走進去,徑直走到了吧台前。在門口她已經看到了那張黃皮膚的臉孔,她確信在自己面前的中國男孩就是楊洋口中的「楚中天」。
楚中天也不理會他這個多愁善感的老闆,徑直走到酒吧大門,將掛在門把手上的牌子從「close」翻到了「open」這一面,時間分秒不差,牆上壁鍾的分針剛剛好指向「6」。
「那些俱樂部的高層總是說球迷才是俱樂部的主人,但他們都是在放屁!如果我們是主人,為什麼溫克爾曼那個混蛋可以對溫布爾登俱樂部肆意妄為?」
「會踢球的人總是不嫌多的啊,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覺得你踢得還不錯,希望你去試試。」
「因為我是一個女孩子?」艾米麗並不在意楚中天語氣中的嘲諷。
「我是個特例。」艾米麗撥了撥垂到眼前的一縷金髮。「我六歲那年,和爸爸一起去溫布利看那一年的足總杯決賽,我們對利物浦。後來我們贏了。那可是一場了不起的比賽,是賽前誰都沒想到的冷門。現場有很多記者,我和爸爸一起為冠軍歡呼的一幕被一位攝影記者拍了下來,然後放到了雜誌上,然後我就出名了。我小時候比現在胖,長得很像洋娃娃。我成了溫布爾登球迷中的名人,有人開始管我叫『頓斯公主』,其實我挺喜歡這個稱號的……因為我就是溫布爾登的球迷,我就是頓斯。」
「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只要你不再提什麼加進球隊的事情……」
看著楚中天有點疑惑的樣子,旁邊的本特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可是我們的『頓斯公主』艾米麗·斯坦。她三年前搬家了,那之前這裏簡直就是她的第二個家。」
一直在聽的艾米麗突然說:「我們沒錢買下溫布爾登,我們可以自己成立一個溫布爾登啊。」
「不妨礙你打工,我們一周只有兩天進行隨隊訓練。」
「哈啊,中午好,艾米麗!」
原來如此。楚中天在心裏這麼說。
過了一會兒,艾米麗向楚中天道:「好吧,不管你願不願意,能在這裏碰到同學也很高興。」
「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還是我眼花了?我竟然看到了頓斯公主艾米麗!」
「本特老伯,您比我上一次見您還老了啊。」她笑著說。
※※※※
「等到了九月份,我們就是了。」艾米麗笑道。「我是溫布爾登藝術學校(Wimbledon_School_of_Art)戲劇表演系的。」
「如果通過試訓,你可以和俱樂部簽兼職合同,每周都有錢拿的。」
「你叫什麼名字,中國男孩?」趴在吧台上的艾米麗問道。
結果英國高等法院採信了他的解釋,認為Mc這個前綴不會造成誤會,也沒有欺騙意圖。相反高院認為麥當勞試圖貪婪壟斷所有與英文單詞前綴Mac和Mc有關的字眼,這違背法律規定。應該允許中國移民弗蘭克·袁先生建立以「McChina」(麥克中國)命名的快餐店,出售除漢堡包、匹薩餅和肯德基炸雞以外的快餐食品。
「『頓斯公主』什麼的,都是他們起的,那時候我還小。第一次來這裏只有十二歲,被我爸爸帶著……」
楚中天張了張嘴,他突然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了。艾米麗得意地看著他。
「你們球隊?」楚中天有些驚訝,隨後他想起來應該是之前艾米麗和那些酒客們討論的由球迷集資建立的新溫布爾登。
「被人像猴子耍,還算踢得很好?」楚中天嗤笑道,「你不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吧,頓斯公主?」那場比賽自己到現在還記憶猶新,為此他還和自己的臨時隊友們大吵一架,和室友楊洋之間也有點尷尬,總之是鬧得很不愉快。這樣的比賽他真希望自己當初沒參加過。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是腦子裡的哪根筋不對了,楊洋找他說有一場比賽人不夠,想找他幫忙,他竟然就答應了。要知道他在這場比賽之前,已經有三年沒有碰過足球了啊……
於是他們紛紛驚嘆起來。
對方皺起眉頭想了想,然後對艾米麗說:「隱約聽他提起過……似乎叫當斯?當斯酒吧。」
於是約翰老闆對楚中天揮揮手:「給每人一品脫黑啤,帳算我的。」
做完這一切程序,他把被子放到檯子上:「您的健力士。」
「啊?呃……」楚中天連忙端起酒杯添了點沫子,然後遞給艾米麗。「抱歉……」
※※※※
冷不防被問到了這個問題,楚中天的手差點碰倒了艾米麗的酒杯。
楚中天點點頭,在他將近十九年的歲月中,他所接觸到的喜歡足球,並且懂足球的女孩子簡直太少了,十根手指就數過來了。有些女孩子喜歡足球,也不過時跟風喜歡明星而已,比如把那些女球迷集合起來排成一隊,如果說她們全都是大衛·貝克漢姆的球迷,肯定有冤枉的,到要說她們中隔一個人是貝克漢姆的球迷,那肯定有漏網之魚。楚中天沒有瞧不起追星族的意思,只不過和這些追星的女球迷聊足球常常會讓他有無力感,所以他也不怎麼和女球迷交流與足球有關的話題了。
楚中天突然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有錢拿。我的同學告訴我踢一場比賽有五十英鎊,我才去的。沒錢拿誰去踢那種狗屎比賽!」這句話他說的惡狠狠的,完全發自內心,情感真摯自然,因為他覺得那確實是一場「狗屎比賽」。說完他指了指腳下,「我在這裏打工,兩個小時可以賺到九英鎊,如果不是有錢賺,我為什麼要去?」
「你踢的很好。」
「如果我捐的錢多,以後可以不可以在球門後面的看台上給我保留一個永久席位啊?」
「我們可不可以集資買下俱樂部?」有人突然問道。
艾米麗不等其他人發問,就繼續說道:「我們打算成立一家完全屬於我們球迷自己的足球俱樂部,來代替決定搬走的現在這傢俱樂部。過兩天應該就會號召大家捐款了。」
「沒有。」楚中天條件反射般否認。在黑人面前承認自己有種族歧視,那就等於要撕破臉皮了。他可沒有必要和一個剛剛認識不到半個小時的女孩子攤牌,儘管他承認自己多少有點那個意思,比如他認為很多體育運動其實是不適合女性的,足球也是,因為女子足球運動只有技術,卻缺乏力量和速度這些更激動人心的因素,所以女子足球運動的關注度始終不高呢?不能說缺乏推廣,根本原因其實還是女子足球運動自身的缺陷導致的。
「足總決定召開三人會議,就說明溫克爾曼那傢伙距離成功不遠了……」約翰老闆在旁邊嘆氣道。「我從十歲開始喜歡溫布爾登隊,沒想到到了我六十一歲的時候,會失去她……」
「可我看到他在發這個……」艾米麗將手中的單子拿給對方看。
「這真是好主意!」約翰老闆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在吧台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等要捐款的時候告訴我一聲,艾米麗。」
男性沙文主義是指一種認為男性必定優於女性的觀念,覆蓋的範圍和具體含義非常廣闊。
「一品脫健力士(Guinness,又譯吉尼斯)黑啤,謝謝。」艾米麗很熟練的點完了啤酒,就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腳凳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楚中天倒酒。
「我們是同學?」楚中天有點吃驚。
本特老伯在向楚中天介紹著艾米麗,艾米麗則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著楚中天。
「真是艾米麗?」
「頓斯公主!」
「應該不會很多,我們要成立的不是曼聯和利物浦這樣的豪門球隊,只需要能夠維持基本的開銷就行了。現在我們有溫布爾登獨立支持者協會(Wimbledon_Independent_Supporters_Association,簡稱WISA)的支持,我們再捐款成立一個信託組織,選出人來管理它,用來作為俱樂部的投資商,這樣的俱樂部就是完全屬於我們球迷自己的俱樂部了!」艾米麗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她從凳子上跳下來,站在大傢伙兒面前,高聲說道。「只要出了錢就是俱樂部董事會的一員,每個人都有一張票,任何涉及到俱樂部發展的大事都需要我們自己投票決定,再也不會有富人來干涉我們,再也沒有人可以從我們的手中把俱樂部搶走了!」
沒想到艾米麗又問。這次不等楚中天再說什麼,她就藉著往下說了:「三天前,我看了你的比賽。」
「是的,我們的球隊。即將成立的新溫布爾登。」
「啊哈!瞧瞧這是誰?我們的公主——艾米麗回來了!」
「請問您知道是哪間酒吧嗎?」艾米麗很有禮貌地問道。
接下來半杯她不急著喝了,只是一手輕輕觸碰著冰涼的杯壁,另外一手做枕頭,枕著自己的下巴,她就這樣趴在吧台上看著楚中天笑。
「歡迎光臨!」他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大聲喊道,「您需要什麼幫助嗎,小姐?」
對方並沒有接,只是點點頭:「他只是負責派單的。其他的時候,他都在另外一間酒吧里打工。」
忙碌的一天,從這個時候開始。
艾米麗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她有些吃驚地看著楚中天,隨後皺起了金色的柳葉眉。從楚中天的表情來看,她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等回到他所租住的公寓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過了。與他一起合租的老鄉楊洋已經休息了,楊洋可是一個作息時間規律的乖乖學生,除了為中國留學生解決問題之外,他的時間基本上就用來學習了,他不需要出去打工,因為他的家裡條件要比楚中天好很多倍。等放了假,楊洋一回國,公寓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唉……」一說到這個,約翰老闆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隨便在一張高腳凳上坐了下來。「一想到溫布爾登的命運,我怎麼可能睡得好呢?你能理解嗎,楚?」他看了一眼正在為開店做準備的楚中天。
麥克中國的老闆解釋說他取Mc前綴是指「某某之子」,就像蘇格蘭人的名字擁有的前綴一樣。
楚中天聽著這些人充滿了希望的議論,手下不停,將酒一個個分發下去。他可真沒想到這個女孩子來了之後,只幾句話就讓這間酒吧里的氣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難怪她會被人稱為「頓斯公主」呢……
他將印有健力士豎琴標誌的玻璃杯放到酒龍頭下面,把酒杯傾斜起來,然後打開酒龍頭,酒沫傾瀉而下,正好打在豎琴標誌上。等酒達到豎琴標誌那裡的時候,再關掉龍頭,把杯子豎起來,放在一旁。
頓斯「Dons」是溫布爾登球迷們的自稱。很多球隊的球迷都有一個名字來稱呼他們自己的群體。比如國際米蘭球迷自稱「內拉祖里」(Nerazzurri),是義大利語「藍黑」的意思;尤文圖斯球迷自稱「尤文蒂尼」(Juventini),這名字看前面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tini是名詞後綴,即「尤文人」;利物浦球迷們稱呼自己為「KOP」,那是安菲爾德主隊球迷看台的名字,久而久之,利物浦球迷們也用這個名字來代指自己了。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而溫布爾登球迷們的自稱就是「Dons」,頓斯。這取自溫布爾登的英語「Wimbledon」最後三個字母,S則是複數形式,球迷從來都不是只有一個人的嘛。
她曾在這裏度過了五年的美好時光。
她掏出手中的單子又確認了一遍,確實是這家中式快餐店。其實「麥克中國」在溫布爾登鎮上還算是小有名氣的。因為就在去年,這家快餐店曾經和麥當勞打了一場官司。麥當勞(McDonald's)認為麥克中國(McChina)的前兩個字母侵權,會誤導消費者,讓他們認為這家中式快餐店和享譽全球的連鎖快餐巨頭麥當勞有什麼關係。
於是他接過酒杯為艾米麗續杯。
「我還要打工。」楚中天搖頭拒絕,連絲猶豫都沒有。經過前天的那場比賽,他發現自己三年前離開足球是正確的,儘管當初離開的時候他還很心不甘情不願的。
「想來我們球隊踢球嗎?」
「我們是業餘球隊,踢的也是業餘比賽,不需要足總頒發的勞工證。」
聽到聲音的人還有趴著的艾米麗·斯坦。她直起身子,看到了正向她走來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艾米麗點點頭,臉上沒了笑容。剛才還因為她的到來而喜逐顏開的眾人,也都笑不起來了,酒吧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約翰老闆笑得五官都快擠到一堆了,像極了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艾米麗你真會算賬,你在我這裏喝酒,我能讓你掏錢嗎?」
她看著眼前站著的中國酒保,對他舉起了自己的空杯子。
「我不喜歡踢球。」最後他只能惡狠狠地對艾米麗說。
那場訴訟將本來生意就很紅火的這家快餐店在知名度上又推上了一個巔峰,現在麥克中國的第一家連鎖店已經在倫敦市區里開業了,而且很有趣的是,他們的斜對面就是一家麥當勞……
艾米麗頑皮地吐吐舌頭。
眼前這個女孩子又提到了這場比賽,勾起了楚中天不愉快的回憶,所以他的語氣也不怎麼客氣了。
而且暑假並不在每周二十小時打工時間的限制範圍內,他可以趁著這三個月好生賺錢。
大家都扭頭看他,他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又撓撓頭坐了下去。
約翰老闆打了個呵欠。
「請問您要什麼?」楚中天看到有客人來,習慣性地問道。
他所打工的頓斯酒吧是上午十一點半開門營業,在那之前他就得趕到酒吧,為開門做好準備。到下午三點,酒吧暫時關門歇業,楚中天將自己的工作做完之後去「麥克中國」中式快餐店領取單子,再跑去派發。到了下午五點鐘再返回頓斯酒吧,為五點半開業做好準備,接著他會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酒吧打烊,再用上二十分鐘,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等待那些酒客們將杯中剩餘的酒喝光,送依依不捨的酒客們出門,這才能夠關門。
艾米麗將四枚面值一英鎊的硬幣放在檯子上,然後端起碩大的杯子,一口氣灌了半杯。冰涼的酒精下肚,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接著抹了抹嘴邊沾上的酒沫。不僅僅是裝潢和酒吧的名字沒有變,就連這啤酒的味道也沒有變。
艾米麗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換了話題:「我在這裏挺受歡迎的。」
艾米麗站在頓斯酒吧的門口,看著雕花的門窗和鐵質欄杆,還有磨花的大玻璃窗面。從門口向里望,還能看到厚重的橡木桌椅,以及暗褐色的,被油漆得錚亮的吧台,和那一排排亮晶晶的杯子。
「早晨好,老闆。您沒睡好啊,看您這個樣子……」楚中天用英語打著招呼。
艾米麗點點頭。
「我能理解,老闆。」他這可不是在安慰老闆,確實是如此。一想到四川全興,如今不少四川球迷估計就要眼眶濕潤了。所以他特別能夠理解溫布爾登球迷們的心理感受。
大家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紛紛問道:「那需要很多錢吧,艾米麗?」
這些人楚中天自然也是認識的,但是他吃驚的是眼前這個陌生女子如果能夠認得出在場的所有人,為什麼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呢?他在這裏幹了快一年,憑藉著不錯的記憶力和認真的那股勁兒,已經把這裏的每一個熟客都認了下來。記憶中唯獨沒有眼前這個人。
「昨天的新聞你看了嗎,艾米麗?」本特老伯問道。
看著艾米麗凹凸有致的背影,兩個中國服務員湊到一起笑:「楚中天厲害啊,來英國才一年不到,就泡到英國妞了。Good_job(幹得好)!」
「你喜歡踢球嗎,楚?」
「咳……你上一次見我都是三年前了,能不老嗎?」本特老頭在艾米麗身邊坐下。還有更多的人擠了過來,和艾米麗打招呼,艾米麗一個個回禮,並且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艾米麗也不解釋,就舉起手中的酒杯,很豪爽地說:「那我請大家喝一杯!」
忙完這邊,他再回身重新拿起杯子,又等了一會兒,再放到酒龍頭下方,把酒龍頭開小,這時候出來的就全都白色的酒沫子了。讓沫子一直流,鼓鼓的剛剛好比杯口高出些許,晃晃悠悠地似乎隨時都會順著杯壁流到外面去。
斜對面一張桌子前突然站起一個人,端著酒杯張開了雙臂,向吧台走來。這人楚中天倒也認識,經常來這裏的老顧客阿爾伯特·本特,一個退了休的老頭子,沒事就來這裏要上一品脫黑啤,然後和老街坊鄰居們神侃,同樣也是一個溫布爾登球迷。他的聲音引來了酒吧里其他酒客們的注意,他們這時候也才注意到吧台前趴著一個苗條的身影。
「所以哪怕我第一次來這裏只有十二歲,也沒有人表示不滿。他們很喜歡我。」艾米麗指了指側面一堵牆,那上面光滿了各式各樣的照片,楚中天以前看過,後來當他在這裏干久了他發現那些照片都是這裏的熟客。
「真看不出來你還很懂球?」楚中天略帶譏諷地說。
艾米麗聳聳肩。「雖然你們輸了球,而且輸得還很慘。可是在我看來,你踢的卻是很好,輸球不是你的責任,責任在於你的那些隊友……」說到這裏,她發現楚中天抬起頭盯著自己。「呃,他們完全不配合你,防守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艾米麗搖頭,不相信他說的話:「不喜歡踢球你會去參加那場比賽嗎?」
「怎麼想著來我這裏了?你走了三年,我還以為你把我們都忘了呢。」老闆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大家紛紛起鬨。
被胖約翰老闆抱在懷裡的艾米麗笑著說:「您也比以前更胖了,約翰叔叔。我都摟不住你了。」
楚中天伸出手和她握在了一起,他感到那是一雙很溫暖柔軟的手。
不過那個中國服務員依然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只好把另外一個同事拖來了。那人一聽就明白了:「哦,是找楚中天的吧?」
他是想問艾米麗是不是要點什麼吃的。艾米麗卻點點頭:「是的,我需要幫助!請問你們這裡有一個叫做『楚沖電』的男孩嗎?他大約五英尺十英寸……」艾米麗比劃著,想盡量說得更清楚一些。
「可我要賺錢……」
對於即將到來的暑假,楚中天並不打算回家,他選擇繼續留在這裏打工賺錢。這樣可以節省下來回的機票錢。從倫敦到成都,來回機票加上稅,最少七千多人民幣。對於普通工薪家庭來說,這可不是一筆眨眨眼就過去的小數目。
楚中天見她不再提踢球的事情了,也閉嘴不開腔,反而有些得意的在旁邊看著艾米麗,心想這下子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總算不會再來糾纏自己了。踢什麼球?還沒輸夠啊?老子現在只想打工上學,等四年畢業之後,找份不錯的工作,然後……還沒想好,太遙遠的事情現在去想做什麼?
說著她向楚中天伸出了手:「我們是校友,以後如果有困難可以找我。」她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我叫艾米麗·斯坦,叫我艾米麗就行了,或者艾米。很高興認識你,楚。」
「我看起來很像是喜歡踢球的人嗎?」在女孩子面前出了丑,楚中天有點不爽地反問道。
楚中天忙去了。
「那時候我家就在這附近,緊挨著普勞巷球場,所以我們家從我的曾祖父開始,都是溫布爾登的球迷。」
楚中天被她看得有點心裏發毛。雖然對方是美女,但是他並不認識,一個陌生美女在喝了酒之後盯著自己發笑,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女人喝醉了。如果這女人喝醉了之後要和自己來一炮的話,自己是大義凜然的拒絕還是半推半就日後再說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女人真的很漂亮啊……一頭金色的頭髮,高聳挺拔的鼻樑,額頭光潔,白皙的皮膚上不見絲毫瑕疵,也沒有西方女孩子很常見的雀斑等物。但是最吸引人眼光的還是她濕潤的紅唇和湖藍色一樣的眼眸,濕潤的紅唇微微張開,彷彿在誘人犯罪,那湖藍色的眼眸卻好像是倒映著天空的湖面,純凈無暇。
「楚中天。」楚中天將還未裝滿的杯子放在一邊,等過一分鐘再添沫子,這樣的健力士黑啤更香醇,更好喝。
聽到這個名字,艾米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臉上露出微笑,向那兩個熱心的中國服務員致謝之後就告別了。
楚中天真沒想到眼前這個金髮美女還有這樣的名聲,他又多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連忙又寫不好意思地將目光挪開了。
艾米麗指了指旁邊的酒杯:「一分鐘早就過了,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