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傳奇》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三章 一枚硬幣的兩個面

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三章 一枚硬幣的兩個面

「為什麼是我?」楚中天對她攤開雙手。
「英國留學的話,學費和生活費都高……」楚中天看著自己的父母小聲說道。
艾米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搖頭道:「你在騙人。」
「我跟你們強調一句,如果誰進球了,不僅沒有獎金,而且還要罰款!」最後那個白板教練嚴厲地說道。
「可您沒問我啊,老闆……」楚中天一臉委屈。
「這……」楚中天一時無語。在那場比賽之前的三年,他沒有踢過一場比賽,一開始他是帶著一絲賭氣的想法這麼做,後來則是慢慢被學業所拖累,也顧不上了。如果他真的是因為不想踢球才不去碰足球的話,為什麼當楊洋求他去幫忙踢一場比賽的時候,他又要答應呢?
她撿起硬幣塞到楚中天手裡,十分興奮地嚷嚷道:「第三次!第三次!」
成為大明星,是他的理想升級版。那時候的他已經從滿足溫飽進化到了想要名利雙收了……
「呃……」約翰老闆也有些尷尬,楚中天說的倒是實情,自己沒問人家,人家也不會知道他球隊缺人。「繼續說,繼續說。」
「你有理想嗎?」
「我們降級了。」艾米麗抬了抬鴨舌帽的帽檐,抬頭對楚中天笑道。「五月十四日,我們從英超降級了。這一天的十二年前,我們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利物浦,拿到了足總杯冠軍。那是我們最輝煌的時刻。」
想到這裏,楚中天將褲子口袋中的硬幣摸出來,亮給艾米麗看。
「楚!」
「我就說我兒子有藝術細胞嘛!」媽媽在旁邊樂呵呵地連聲誇讚自己。「從他畫的畫就能看得出來!」
顯然,這針鋒相對的設計就是新溫布爾登俱樂部的隊徽。
「啪嗒」,硬幣跌落在地。艾米麗俯下身子,然後驚喜地叫了出來:「女王!」
為這句話做背景的是一枚巨大的隊徽,不過和他所熟悉的溫布爾登足球俱樂部的黃藍色隊徽不同。這是一枚白色隊徽,中間倒是和那支要搬家的俱樂部一樣,是雙頭鳥,不過顏色不同,這是黑色的雙頭鳥,有紅色的嘴和爪子。
楚中天依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艾米麗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一枚很普通的一英鎊硬幣而已。
「任何位於米爾頓-凱恩斯的俱樂部都不能代表擁有一百一十三年歷史的溫布爾登足球!」
「我覺得你踢得很好,為什麼不去試試呢?」
正面。
「我覺得可以去試試。不過這事情是你自己的,最後還是要看你。如果你想去,那就去,不用擔心我這邊。如果你不想去,我也沒什麼說的。你可別因為我是溫布爾登的球迷,又是你老闆,就有什麼壓力了啊,楚。」
結果沒過兩天,艾米麗·斯坦又蹦蹦跳跳地找上門來了。
艾米麗看到楚中天這個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本來就只是出於好心相邀,怎麼搞得倒像是自己求他去一樣?「真可惜,不過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友誼。」她再一次向楚中天伸出了手。
※※※※
※※※※
楚中天覺得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不是頓斯,他也沒閑錢。
楚中天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情相告。約翰老闆對他不錯,他沒必要對這個好人撒謊。
「雖然你很俗,不過你說得對,是這個世界俗,我們大家都是俗人。這和你踢不踢球可沒什麼關係。」艾米麗笑道。
她沒有在意楚中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她指著胸前的那句話說:「這是兩年前的衣服。當時我們每一個溫布爾登球迷手中都有這麼一句話,後來我們就把它印到了T恤上。那個賽季的英超最後一輪比賽,我們客場面對南安普頓,如果贏不了,我們就降級。」
「退學?可以,既然不踢球了,參賽證也沒必要拿了吧?」白板教練冷漠地對自己的爸爸說道。「轉校的話,就讓對方掏錢買人。我也不廢話了,三十萬,拿得出來就放人給參賽證,拿不出來就別想了。」
反面。
「還是女王!!」艾米麗的聲音在顫抖,她已經有些不敢相信了。
「女王這一面表示我去試訓。」楚中天翻轉硬幣道,「有字的這一面表示不去。」在心裏他還有幾句話沒說出來:女王的一面代表我不甘心,有字的一面表示我甘心;女王的一面表示我想要踢球,有字的一面意味著我不想踢球。
這不是什麼異能,這是天賦。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這麼對自己說,試圖讓自己相信這是事實。只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卻沒有考慮過。
「你喜歡踢球嗎?」
她這麼一說,楚中天才看了看周糟糕的環境。果然他看到了前方那扇有點破舊的院門,從虛掩的院門中他還能看到兩條短腿鬥牛犬,見他望過來,便沖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嘴獠牙,以及嘴中的口水……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啊……呃……我只是路過……」楚中天被艾米麗的突然出現搞的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接著他看著艾米麗,希望對方能夠相信自己的話,可實際上他自己都不相信。
接下來的時間內,只要沒人要酒,楚中天就站在吧台後面把玩著手中的一枚一英鎊的硬幣。他把硬幣不斷彈起接住,眼睛盯著在空中翻飛的硬幣,女王的頭像和數字一交替閃過。
正面。
硬幣摔落在吧台上,發出一陣顫音,將楚中天從往日的記憶中拉了出來。
「把『小姐』去掉。」艾米麗依然微笑著對楚中天說。
楚中天回過頭去,看到了艾米麗那張美麗且歡喜的臉。
「我靠……」楚中天低聲用中國話罵了一句,他覺得這個女孩子真麻煩。「好吧,艾米麗,我並不喜歡足球。我再重複一遍,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歡足球。」他揚起手臂,每說一次「真的」他就向下揮動一次。
「為了給球隊打氣,我們每一個去客場的夥伴們都舉著這麼一句話。希望球隊可以創造奇迹。」
楚中天想起來,他其實是很擅長做選擇題的……
畢竟捐款這種涉及金錢的事情馬虎不得,究竟要怎麼捐,捐出來的錢如何管理,怎麼保證不會有人拿來做與建立俱樂部無關的事情,怎麼保證不會有人貪污挪用……等等問題,這些都需要艾米麗來解答,順便再拉著艾米麗聊上幾句家常。艾米麗在酒吧里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回答球迷們的各種問題了,再也沒有理會過楚中天。
「能不能告訴我,艾米麗。你究竟為什麼如此希望我去試訓?」沉默了一會兒,楚中天指著海報問。
踢不踢球,這也是一道選擇題。答案A是踢球,答案B是不踢球。
「那就去唄。」作為溫布爾登的鐵杆球迷,一切為了溫布爾登足球好的事情,他都不會有其他考慮。說完這話之後他發現楚中天面有難色。「你是怕去那邊踢球耽誤我這邊的工作?沒事沒事。」他很大度的揮揮手,「你要是真去了,我還要為你加油呢。再說了,等開了學,你每天也就是四個小時的打工時間,和現在去踢球沒什麼兩樣。」
「你還真以為你兒子是天才兒童?我告訴你,如果不是看在你給的好處費上,就憑你兒子那種除了能跑一無是處的水平,還能在我的球隊打上比賽……」
「你……果然很俗!」艾米麗轉過身去不理楚中天了,她跳下高腳凳,走向正在熱烈討論的酒客們,去解答他們的疑問去了。
「您一個人忙不過來,老闆。您這兒生意這麼好,有時候我都忙不過來……」
研究完了之後,艾米麗很嚴肅地對楚中天說:「看起來女王都要你來我們球隊。這是女王的旨意。」
「我不喜歡踢球,踢的也不像你說的那麼好。對參加你們的球隊試訓沒興趣,真抱歉,艾米麗·斯坦小姐。」楚中天一口回絕。他板著臉心想自己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難道對方還要自討沒趣嗎?真以為是美女面子就比別人大三分啊?對不起,我不吃這一套。
「那是因為他們對足球的愛沒有你深。」
楚中天發現自己竟然始終都在想著艾米麗的話,就好像入了魔一樣,無法抑制。他並沒有在考慮自己是否要加入那個什麼新球隊的事情,只是艾米麗來找他這件事情本身總是在他的腦海中反覆縈繞,驅之不散。這樣的精神狀態顯然是干不好工作的,於是在他出了幾次錯誤。
那就是——踢球,一直這麼踢下去,靠此為生,既能夠滿足自己的興趣愛好,還能吃穿不愁,多好啊!年齡大了,看過電視,知道還有足球聯賽,能夠成為萬眾矚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明星,那心中的理想就更蠢蠢欲動了。
「我騙你有錢拿嗎?」楚中天覺得好笑,自己為什麼要騙一個陌生人?
硬幣的正面。
楚中天是在高中的時候發現自己很會做選擇題的,瞎蒙的正確率非常高,遠高出常人。有些人碰到自己不會做的題,就在橡皮擦上的四個面寫上「A」「B」「C」「D」,然後來擲骰子,擲到哪個填哪個。楚中天不擲骰子,最起碼不在桌面上擲。在他的心裏彷彿就有一枚骰子,在不停地旋轉,停下來的時候就會告訴他應該選哪個。說的很神秘吧?其實就是瞎蒙。閉上眼睛隨便填,但是就這樣,他蒙出來的正確率也比常人要高。所以考試的時候,如果選擇題所佔的分數多,他的成績往往就很好。
楚中天並不顯得吃驚,他彎腰撿起硬幣:「五局三勝。」
第四次。
艾米麗決定告辭,她又走到楚中天面前:「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楚。」
說話間他又拋出了手中的硬幣,艾米麗顧不上和他生這個氣,見硬幣落地就蹲下去看。
「因為我剛好看了你踢球,因為我剛好覺得你踢得不錯,因為我們剛好需要人手。」艾米麗說了三個「因為」。「去試試對你又沒有什麼損失。你擔心選不上嗎?」
斯諾克的決賽一般都要打很多局,有十九局十勝的,有十七局九勝的,還有三十五局十八勝的。
楚中天心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該不該反過來向老闆要代言費呢?
反面。
這次也沒有人罵溫克爾曼,他們轉而討論起要怎麼捐款,怎麼成立信託基金,怎麼開展俱樂部的工作。艾米麗也在討論的人群中。在他們的言談中,隱隱透出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唯一能夠代表溫布爾登足球一百一十三年傳統的AFC溫布爾登正式成立!歡迎前來試訓……」
保級大戰。楚中天是知道的,這是足球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也是英格蘭足球環境中非常重要的「風景」。每個賽季都會有人離開最頂級的舞台,有的球隊就此沉淪,越陷越深,有些球隊則鳳凰涅槃,迎來重生。儘管已經知道了結局,他還是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結果呢?」
說完這個,他將硬幣高高拋起。
「那沒問題!」爸爸手一揮。「家裡還有點存款。大不了咱家裡省點,也要送你去英國!能夠考上英國的學校是你的本事,錢這問題不需要你考慮,你就別操心了啊,這幾天好好放鬆放鬆吧。」
「天天,你喜歡踢球嗎?」爸爸俯下身子問自己。
「咦?」約翰老闆有點吃驚。「你會踢球?」
「我不打算踢球了。」楚中天搖頭,他是真這麼想的。
看到她生氣的樣子,楚中天卻覺得很可愛,他突然就想存心逗弄一下她:「你得感謝我沒有使用斯諾克的決賽規則。」
「聽說追求她的人不少,可她一個都看不上。」
楚中天滿腹心事,自然沒有在意老闆這帶著強烈暗示的話。只是「嗯」了一聲。
她帶來了號召大家捐款的消息,同時也帶來了一個讓楚中天感到頭疼的消息。
「贏了!」艾米麗高興地跳了起來。不過她還不知足,她想看看楚中天扔五次的話,能有幾次是女王的。
艾米麗走了,大家對於溫布爾登足球的未來的討論依然在繼續。
「她看過我一場比賽,就一定要讓我去參加試訓。」
「女王!」她又驚喜地叫了起來。
楚中天站在暴怒的教練對面,硬著脖子,停止了胸膛一言不發。旁邊的隊友們畏懼地看著這一幕,有些人眼中幸災樂禍的神色一閃即過。
「呃……我真的只是路過……」楚中天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背著的背包帶子,於是他就想是找到了救星一樣:「我在派單,正好跑過這裏,發現這裏多了一張海報,就湊過來看看……」
三天後當楚中天去派單的時候,他發現沿路多了一些醒目的海報。
他所說的「我們的球隊」是指專門參加星期日聯賽(Sunday_League)的球隊,星期日聯賽是業餘聯賽,這種聯賽是獨立於英格蘭聯賽體系之外的,不過參加這種聯賽的球隊卻可以申請加入聯賽體系。這些球隊大多數都是由酒吧里的酒友或者球友組成的,也被叫做「酒吧球隊」(Pub_Team)。在英國很多老的酒吧里都可以看到一排排的球隊全家福和榮譽等等,在頓斯酒吧的牆上,楚中天就見過他們那支球隊的合影。別看老闆胖,每個周日都要去社區的球場上踢球的,那個時候他就要留在酒吧里照顧生意。但是周日生意會略差一些,因為大家都去踢球了。
將手抽出來,艾米麗便告辭了。臨走之前她答應約翰老闆,過幾天還會來,大家都很高興。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酒保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楚中天第三次拋出手中的硬幣。不出他所料,依然是女王朝上。
看著面帶微笑的艾米麗,楚中天還是決定拒絕她的好意,儘管他並不知道這個美女為什麼對自己如此青睞。要是放到都市小說中,他可以認為那是自己走了桃花運,從此之後大把的美女就會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來。可這是競技小說……「抱歉,斯坦小姐……」
大家暫時停止了議論,抬頭看向電視機。
看著這個女孩子微笑的臉,楚中天卻覺得她並不像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淡然?應該是吧。
楚中天只管埋頭吃飯,筷子飛快的扒動著,卻並沒有一粒米飯進了他緊緊咬住牙關的嘴。
「就這。」楚中天點點頭。
讓楚中天覺得奇怪的是,他看不清這位教練的臉是什麼樣子的了,甚至連他姓什麼都記不起來。那張臉上沒有五官,什麼都沒有,活像麻將中的白板。
其他的隊友們都小心謹慎的踢著比賽,生怕不小心進了球。但是楚中天不服氣:對手實力弱,這場比賽本來就該我們贏,為什麼要放水?他在第七十一分鐘的時候,衝到禁區里一記頭槌把隊友開出來的角球砸進了對方的大門。進球之後他放縱地慶祝著,絲毫都沒有看到主教練那張陰沉如墨的臉。
見楚中天還是毫無表示,他乾脆直接問了:「是什麼讓你這麼心不在焉的,楚?」
楚中天笑了起來。什麼女王的旨意?他心裏最清楚,這是一道選擇題,正面或者反面,去或者不去,甘心或者不甘心。而他最擅長做選擇題,絕大多數時候他都能擲出正確答案……換句話說,並不是硬幣決定他去不去,而是他自己決定硬幣哪面朝上,如果他說字代表著去,女王代表著不去,那麼接下來的五次就會都是字。答案其實早就有了,並不需要擲什麼硬幣。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幼稚的可笑。中國足球怎麼可能因為自己一個人就改變?所以後來他就不做那個夢了。現在的自己也不想為國效力這檔子事了,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他瞧不起有些國家隊的球員,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的實力是連入選國家隊的資格都沒有。
本來楚中天應該直接跑過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向前邁出一步,湊了上去,想要看個究竟。
他看著落在桌上的硬幣,女王的一面朝上。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楚中天終於回過神來了,他在心裏說。
「參賽證被扣在那個教練手裡,就算轉去其他足校也不行……沒有參賽證,就沒辦法出場比賽……」儘管過去了好幾年,楚中天都還清晰地記得那天爸爸低沉的聲音中,透著的諸般無奈。「重辦參賽證的話,就需要改戶口了……」
楚中天本以為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會恢復到正軌,他將再也見不到那個什麼頓斯公主,雖然是個美女,可是一見自己就提加入什麼球隊的事情,實在是讓他很頭疼。
艾米麗的聲音輕輕的,她的倫敦腔英語很好聽。
※※※※
年幼的楚中天點點頭。
「你騙人。」
去不去參加那個什麼新溫布爾登的試訓,還是一道選擇題。答案A是去,答案B是不去。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艾米麗才反應過來:「就這?」
一陣沉默之後,爸爸嘆了口氣:「天天啊,咱不踢球了。上學去吧,上高中,考大學……」
「不喜歡。」楚中天陰沉著臉說。
艾米麗的聲音突然在自己耳邊響起,楚中天猛地抬頭,從他的面前一直到酒吧門口,空無一人。
第五次。
「改戶口?不行!絕對不行!」媽媽使勁搖頭。「踢不成就去上學,天天也不小了,還是考大學去!我早就說踢球沒前途的,花那麼多錢究竟有什麼結果啊?」
等他閑下來了,艾米麗還在忙,大家都聚集在她身邊,聽她描繪那家新俱樂部的美好未來,聽得都入了神,就連老闆科林·約翰也在其中。
「我跟你們說,今天你們的任務不是往門裡面打。今天,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射門框。射門框比射門里更難,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訓練你們射門的精確性。」教練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如此布置著。大家在聽到這個安排的時候都十分吃驚,但是他們什麼都沒說,他們已經習慣了聽命于這位主教練。
楚中天將臉埋在飯碗里,使勁點頭。
「楚?」看到楚中天突然出神,艾米麗有點奇怪。
「努力賺錢,再找個老婆,生個孩子。」
「好!」清脆的童音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那時候最常做的夢是自己帶領中國國家隊過五關斬六將,什麼伊朗沙特日本韓國,都在他面前復讎稱臣,「恐韓症」更是在他腳下永遠成為過去,讓中國球迷永遠忘記大連金州的淚水和細雨。這夢的最後自然就是帶領中國隊登上世界足壇的巔峰——拿下世界盃的冠軍,功成名就。
「啊?哦,理想啊……」楚中天回過神來,「有啊!」
楚中天咧咧嘴,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硬幣的反面。
今天的艾米麗,將一頭金黃的長發扎了起來,一條馬尾辮垂在腦後,再戴著一頂鴨舌帽,整個人顯得很有運動氣息。楚中天注意到今天艾米麗穿著一件藍色的,袖子帶黃色條紋的T恤,胸前寫著「Wimbledon_till_I_die」(溫布爾登,至死不渝)。
「從今往後,你不要想上場比賽了!!」怒罵了一番之後,教練甩下這句狠話轉身走了,他還沒忘踢翻幾瓶在他腳邊的礦泉水。
「那只是我個人的原則,和喜好無關。我做任何事情都很認真,並且絕不提前放棄。我的那些隊友們,他們很早就放棄了,但是你能說他們不喜歡足球嗎?他們個個都是球迷呢。」楚中天攤開手。
聽到他這麼說,艾米麗不滿地瞪向楚中天,嘴巴也撅了起來。這個中國男孩怎麼還要耍賴?
兩個人的頭都隨著這個動作抬起,眼神追隨著在空中不斷翻滾的硬幣。
他突然想起來是很擅長做選擇題的。
這次艾米麗沒有再叫出聲來,而是拿起硬幣翻到另外一面。她懷疑這枚硬幣兩面都是女王了……
約翰老闆才不管他在中國接受過幾年訓練呢,他追問道:「你怎麼沒告訴我?我們的球隊一直都很缺人,你說你會踢球,我就拉你去了……」他好像還有點生氣。
「艾米麗希望我去參加新溫布爾登的試訓……」
「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楚。」艾米麗沒有理會楚中天的問題,而是擅自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這也許是美女的特權吧……
「咦?在這裏?」楚中天有些吃驚,他指了指腳下。
他發現艾米麗走了之後,楚中天就開始魂不守舍了。於是眼珠子一轉,就知道是為什麼了。「艾米麗倒真是一個好女孩。」他對楚中天說。
「我再招一個,放心不會趕你走。你要真成了溫布爾登的球員,就是我酒吧的活招牌,我怎麼可能趕你走呢?嘿!」說到這裏約翰老闆笑了起來。
「從今往後,一直都不踢球,你甘心嗎?」艾米麗重複著她的問題。
「你果然是喜歡踢球的,對吧?」
楚中天這裏冷清了下來,他趴在吧台上,有些百無聊賴。艾米麗買酒的四枚硬幣還放在檯子上,沒來得及收回去。他看著這四枚硬幣出神。
可是……
楚中天樂見其成。最好艾米麗以後都不要來煩他,他可以安心打工,上學,按照自己的「理想」一路走下去。足球什麼的,看看就行了……
正面。
他也有過希望為國效力,身披中國國家隊戰袍馳騁球場的理想,那時候小,不懂中國足球的陰暗面,滿腔熱血青春無敵,就想著憑藉自己一己之力,扭轉中國足球落後挨打的局面。
「叫我艾米麗,或者艾米。」艾米麗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除了錢,總還要有點其他追求吧?比如理想什麼的……對了,楚,你有理想嗎?」
久遠的往事也在他眼前閃回。
「不踢球的話,你也甘心嗎?」艾米麗繼續問。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拒絕,但是我想……嗯,在比賽中拼到最後一刻,依然沒有放棄的人,應該是喜歡足球的吧?」艾米麗盯著楚中天的眼睛反問道。
她摘下了鴨舌帽,讓楚中天看到她的全部表情。「踢那樣的比賽,你甘心嗎?」她指的是中國留學生和英國學生之間的友誼賽。
這引起了約翰老闆的注意。楚中天他是知道的,是一個勤勞肯干而且認真負責的小夥子,很少會在工作中出問題,連續犯錯更是前所未有了。
「你贏了,我去。」他對開心的艾米麗說。
酒吧內除了電視機的聲音,就是一陣沉默。幾乎所有人都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沒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爸爸打算讓自己轉去另外一所足球學校,他已經聯繫好了。據說那家學校的信譽和口碑都很不錯。但是當他們回到這所足校準備要回自己的參賽證時,卻受到了對方的如此刁難。
酒吧的大屏幕電視上正在播放體育新聞。是關於溫布爾登搬家的後續報道。
「我問過楊了,他說那比賽是自願無償參加的,沒有任何人給過錢,更不要說一場比賽五十鎊這麼高的出場費了。」艾米麗笑嘻嘻地看著因為被揭穿了謊言而有些窘迫的楚中天。
理想啊……自己倒是有,不過是在三年前的十年中。從六歲開始正式學習踢球起,他就有一個理想,其實那時候也不能說是理想,只能是一個比較模糊的想法,後來隨著他年齡的增大,見識的增多,而慢慢變成了一個理想。
艾米麗不斷重複著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內容,對那些有疑惑的酒客們解惑。楚中天則忙著為那些討論的口乾舌燥的酒客們斟酒,似乎已經完全不去想什麼踢球的事情了。
不踢球你甘心還是不甘心?這是一道選擇題,答案A是甘心,答案B則是不甘心。
「是什麼?」艾米麗滿懷期待地望著吧台後面的楚中天。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
艾米麗發現楚中天在看著自己的胸部,一低頭髮現了上面的那句話。
看著這個面善的老闆,楚中天點點頭:「我沒壓力,老闆。」因為我壓根兒就不想去,他在心裏補充道。
「怎麼老是錢啊錢的,你真俗……」艾米麗撅起了嘴。
再下面就是試訓的地點和時間這類的信息。
「好吧,艾米麗小姐……」
「是……我以前在中國接受過幾年……」
楚中天有點納悶,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這個女孩子的朋友?出於最基本的禮貌,他還是伸出了手,與艾米麗握在了一起。與上次感覺一樣,軟軟綿綿很溫暖。
楚中天沒有馬上回答艾米麗的問題,他陷入了一陣沉思。
「我……呃,派單不是天天都有的工作。」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女孩子竟然在這裏等了自己三天。為什麼?這是他第一個念頭,為什麼她要這麼執著在自己身上?
爸爸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那爸爸帶你去學踢球好不好?」
三道選擇題擺在楚中天的眼前,腦中的骰子在不停的旋轉翻滾著。
這種帶有賭博性質的選擇,他往往能夠選中正確的一邊。但是要拿這直覺去賭錢,就一點都不靈了。這個發現讓他鬱悶了很長一段時間——他還妄想自己踢不成足球了,能去拉斯維加斯做一代賭王的呢。
這之後艾米麗真的沒有再來過頓斯酒吧,楚中天也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金髮女孩,他的生活總算是恢復了平靜,回到了他期望的正軌。但不知為什麼,楚中天心中又有點開始期望能夠再見到艾米麗了。他是這樣給自己做解釋的——艾米麗·斯坦是一個美女,而且是美得很出眾的那種美女,自己是一個健康的男性,希望看到美女是正常的想法,沒有其他任何原因……
溫布爾登藝術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擺在父母面前,媽媽和爸爸的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當時我是在這裏遇到你的,你正在被兩隻狗追。」艾米麗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現在回想起來,眼前這個男孩的那次出場,實在是有些好笑。
雖然不喜歡楚中天這個論調,但是必須承認人家說的有道理,這世界本來就事事需要金錢,沒有錢連生存都沒辦法,還談什麼其他的?
「哪個讓你進球的?哪個讓你進球的?你個瓜娃子!平常角球不見你這麼積極,你今天給老子裝啥怪?!」白板教練憤怒地咆哮著,他剛剛砸壞了旁邊的一張椅子。
楚中天瞪起了眼睛:「騙你有錢拿嗎?」
楚中天驚訝地看著一向脾氣溫和的爸爸一拳打在了那個正喋喋不休的教練的臉上,一絲血線隨著那個教練身體後仰飆出……
艾米麗突然打斷了他迫不及待的自我辯護:「我在這裏等了你三天,一直沒見到你,我還以為你被那家中式連鎖快餐店辭退了呢。」
艾米麗發現了楚中天看她的眼神,她聳聳肩:「不說這個了。能在這裏見到你,真高興,楚。」她刻意加重了「這裏」的讀音。
楚中天搖搖頭。他壓根兒就沒想去,擔心什麼選不上?
「我以為你之後都不會對我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呢。」楚中天有些意外,他是真沒想到艾米麗竟然又拐回來舊事重提。
「嘭!」
「公主殿下。」楚中天指著艾米麗手邊的那杯黑啤,「那玩意兒值四英鎊,沒錢你能喝到嗎?」然後他又指指那些正在討論要怎麼捐款的酒客們,「你們不是要新成立一傢俱樂部嗎?沒錢能行嗎?不是我俗,是這個世界俗。」
「……英格蘭足總經過高層三人會議,已經於今天中午同意了溫布爾登足球俱樂部遷入米爾頓-凱恩斯的請求……」
五局三勝,已經勝了兩局,艾米麗認為贏下來的希望很大。她突然對這個帶著賭博性質的遊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約翰老闆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就走開了。他急著去和自己的老夥計們商量新溫布爾登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