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狂幫歲月
第二十六章 楚中天的秘密
她想起來楚中天在球場上表現出來的瘋狂情緒，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揮拳打拉塞爾，可以倔強地一定要搶下拉塞爾和博爾傑兩個人之間戲弄他的傳球，簡直就像一條不顧一切的瘋狗。這樣的人如果進了球，會怎麼慶祝呢？
下一秒，他的搖頭晃腦動作停了下來，也不再東張西望，他的目光落到了街對面的人行道上。在樹蔭下，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著包跑過。
「你呀，就應該好好休息，為下午的比賽做準備。」
他不知道的是，在拉塞爾和博爾傑的心目中，他就是那個從天而降的外星人，從地平線以下鑽出來的大怪獸……
而且在拉塞爾和博爾傑眼中，隨著楚中天的揮手和擺腿的動作，他的身上還不斷有光芒灑出，讓他看起來像是天神下凡一樣——其實那些只是從他身上甩出去的汗水。
「你確信你沒看錯人？」
他挺身從床上坐起來，午睡到此結束。
楚中天點點頭。「我要走了。」
「這是第一場聯賽嘛……」
接著他又去換衣服，再站在吧台後面，對已經愣住的老闆說：「可以開始營業了，老闆。」
聽到他說起小時候的事情，艾米麗頓時來了興趣。「快說說。我還沒聽你說過你以前是怎麼踢球的呢？」
※※※※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阿萊。那就讓我們到那裡去等著，看他是怎麼來的！」博爾傑指了指巷口。
博爾傑又問：「不是跑來的？」
拉塞爾扭過頭去，他看到在公路的盡頭，一個人影正緩緩升上來。炙熱的陽光下，柏油馬路上的空氣扭曲著翻滾著，讓來人看起來有點虛幻不清。但是那頭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白光，十分醒目。隨著他擺臂的動作，他的手臂上不斷有耀眼的光芒閃起，最後亮成一片。等在近一些，拉塞爾看清楚了，那些閃光是他手臂上的汗水。
頓時酒吧內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知道……這方面，我經驗太少。」楚中天答道。
「那是不可能的。」楚中天搖搖頭。
楚中天無奈，第一次享受到了老闆的專用休息間——卧室。他只睡了半個小時，就睡不著了，因為他做了夢。
「中國小子！？」他吃了一驚，跑過去的人正是楚中天。「他這是在幹什麼？」
「哦，很好……」確實很好，他一晚上都沒做夢的，那可是深度睡眠。
艾米麗嘟起了嘴：「真可惜……」
他身上的汗水在烈日下閃閃發光。讓博爾傑看得目眩神迷。
「緊張嗎？」艾米麗又問。
「我和大叔他們一起走。」艾米麗指指自己背上的背包，接著她在楚中天的旁邊坐了下來。
「我在想
於是兩個人結伴向外走去，來到傑克·古德柴爾德巷口，在那裡等待著。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前方是131路巴士的站台，再往前，一直向東，是通向溫布爾登的金斯頓路。在遙遠的地平線下，一輛輛汽車駛入，或者駛離他們的視線。綠樹蔥蔥的人行道上沒什麼行人，這個時候太熱了，沒人願意在外面閑逛。如果有人從那個方向跑來，很好辨認。
聽完楚中天的講述，艾米麗扳著指頭算了算。前鋒、門將、中後衛、后腰。「再踢個前腰，球場的中軸線，你就全都踢遍了，哈！」
一股幽香隨著她的動作傳到楚中天的鼻子里，讓他用力吸了一口。
正好看到楚中天從樓上走下來。
結果楚中天雖然沒有做酒保，卻在門口當起了酒吧的吉祥物。每一個來這裏喝酒的人都會很熱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向他打招呼。
他扭著頭看著漸漸被巴士超過的楚中天，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瘋了？從我家到這裏五英里呢，我跑來？來了還有力氣比賽嗎？」拉塞爾有些吃驚，他看了看博爾傑，「你怎麼想到問這麼弱智的問題？別說我了，我們隊里基本上都是住在溫布爾登的，誰會跑來？除非他腦子有問題！」
於是在走過兩個人之後，他也回頭望了一眼。一直向東的金斯頓公路，路上有車來來往往，路邊的綠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樹枝，路兩邊是一排白牆紅頂的房屋，再往前就是地平線了，湛藍的天空在那裡與大地相交。一切正常，這場景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有什麼不對勁的嗎？天空中沒有外星人的飛船，地平線下也沒有怪獸軍團正滾滾而來……
拉塞爾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只有親眼看到才能讓他相信博爾傑說的是真的，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而是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簡直違反了一般人的常識……
接著是傑克遜。「我們會去給你加油的，你一定要上場比賽。」
「喲。你這樣真像肯德基大叔。」艾米麗指著坐在門口笑得臉都木了的楚中天笑道。
「打了幾年中後衛之後，有一次在比賽的時候我們中場缺一個防守型球員，原來踢這個位置的人受傷了，我就臨時頂了上去。結果一場比賽打下來我的發揮很好，於是第二場比賽教練就還讓我打這個位置，表現還是很好……再後來，我就固定在這個位置上了，嘿嘿。」楚中天笑了起來。其實他過去十年的足球生涯，也不見得全都是傷心的回憶和黑暗面。比如他第一次打后腰，
艾米麗笑了起來。
「我不信。」拉塞爾斬釘截鐵道。他確實不相信，沒有人會在這麼熱的天氣下跑上四、五英里再來踢一場九十分鐘的比賽。這完全不是熱身，這是在無謂地消耗自己的體力，任何一個懂運動學的人都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楚中天聳聳肩子：「我不擅長射門……其實小時候教練很希望我打前鋒的。」
楚中天咧開嘴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吧？可很快教練和我都發現我根本不是做守門員的料，和用手比起來我更喜歡用腳。所以後來我就被換成了中後衛。那時候我個子在同齡人中算高的嘛，教練就讓我打中後衛，我的防守和頭槌都是在那時候練的。」
「沒有。他的樣子我太熟悉了，和他做對了這麼久，如果連他長什麼樣子都記不住也太失敗了。」博爾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等楚中天都走了，兩個人才回過神來。
「老闆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楚中天也很吃驚。
楚中天心說我全國錦標賽決賽都踢過了，也沒緊張過。雖然只是少年組的……一場業餘聯賽的比賽，我幹嘛要緊張？
也許是中午和艾米麗聊天的緣故，他竟然又夢到了自己小時候踢球的情形。
有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這小子不會每次訓練都是這麼去球場的吧？
「可我不需要你幫忙。」約翰將眉頭皺了起來。
「嗨，楚。今天不用忙了啊？」
「我向上帝起誓。」博爾傑舉起了手，「我真的在一路上都看到他在不停地跑啊跑的……」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由什麼材料製成的……」博爾傑感嘆于楚中天體能的變態。
「我覺得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加文。」拉塞爾笑嘻嘻地對博爾傑說，同時他的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換作一般人，早就累趴下了。他竟然天天如此！
「守門員。」
拉塞爾不說話了。
但是艾米麗似乎很看重。「這可是AFC溫布爾登俱樂部歷史上的第一場正式聯賽，在這場比賽中進球的人都會被寫進俱樂部隊史的！可惜你不是前鋒，否則你就青史留名了，楚。」
楚中天好奇地問道：「在想什麼？」
「怎麼可能……」博爾傑還想辯駁，突然他指著前
來訓練之前都要從溫布爾登跑過來，然後在訓練開始之前海游四千米的熱身，一個下午的訓練結束之後，又是一千米放鬆慢跑，接著他還要被留下來接受懲罰性的加練……
「哦？約翰老闆親自來，那好啊！」
「今天你上什麼班？你下午要比賽的，楚。」
「那個中國人。剛才我等巴士的時候，看到他在跑步。後來在車上，我又看到了他，一路上看到他好幾次，都在朝著這裏跑……然後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說為什麼以前看到他來訓練的時候，身上總是濕漉漉的，有很多汗水呢……」
「真的是跑過來的啊……」拉塞爾喃喃道。
等了大約十分鐘，除了來來往往的汽車，和寥寥無幾的行人外，他們並沒有看到楚中天的身影。
中午的陽光很強烈，八月份的天氣也很炎熱，汗水很快就浸透了他的T恤，打濕了背在背上的背包。可楚中天毫不在意，他在盡情享受著汗水不斷流淌的爽快感，這讓他有種負擔正在一點點隨著汗水流掉的感覺。
穿行在林蔭道上，光影不斷變幻，楚中天一路向西。
「進他們十個八個的！」
「好吧，既然如此……」約翰走過去，繞到吧台內，抄起圍裙繫上。「你休息，我來做。」
大家一個個上來拍楚中天的肩膀。等到約翰老闆上來的時候，楚中天卻伸手攔住了他，然後指著自己另外一邊肩膀，愁眉苦臉地說：「老闆，換一邊吧……我這邊都快被拍腫了……」
說到進球慶祝，這種事情在楚中天的記憶中並不多，但是他印象最深的，也是最瘋狂的一次發生在三年半以前，那也是他足球生涯中的最後一個進球。當時看著主教練一臉陰沉的臉，他慶祝得格外瘋狂，甚至像是一種炫耀了。壞別人的好事，這種事情他做起來特別有動力，就像防守一樣。防守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壞進攻者的好事嘛……
「晚上睡得怎麼樣？」坐下來的艾米麗問道。
「嗯……」楚中天想了想，決定挑好的說，他總不能告訴艾米麗自己因為壞了教練賭球的好事，而被迫放棄足球這種事情吧？中國足球再多黑幕，也是家醜，家醜不可外揚……「我小時候個子長得快，身體也結實，在身體對抗上我總是佔便宜。那時候教練就希望我去打前鋒，因為在禁區里我能夠擠開對方的後衛，接到球。可是我的射門技術實在是太差了，而且搶點意識也不行，一到對方禁區里，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跑了，只會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著別人給我傳球，然後靠身體去擠。而且
「雖然可能性不大，我還是希望能夠在比賽中看到你進球之後的慶祝。」艾米麗對他聳聳肩，接著雙手抬起來，用力拍在了楚中天的雙肩。
「我來都來了。」楚中天一副「你總不能趕我走」的表情。
小的時候，什麼都不懂，踢球多快樂。
「你怎麼來的？」他上去問。
「我來上班……」楚中天就要上前幫忙，卻被老闆伸手攔住了。
「老爸開車送我來的，他正好來金斯頓辦事。」
他的目光一直跟著楚中天的背影，直到楚中天消失在接道的盡頭。
每一個來頓斯酒吧喝酒的酒客們看到他都會向他打招呼。
隨著楚中天漸漸跑來，博爾傑也不在呼喊了，他可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因為他的出現而高興，那可就說不清了。
「但你現在是后腰……」
※※※※
這之後，他又斷斷續續看見了楚幾次，是因為路上堵車，等紅綠燈，或者靠站上下客，被楚中天從後面趕了上來。
老本特先站起來，拍拍楚中天的肩膀：「加油，楚！」
「為什麼？」
「啊？呃……不對！」胖老闆將手中的抹布一扔，挪到吧台前，盯著楚中天。「你應該在家裡好好休息，然後吃了午飯直接去球場，而不是來我這裏給我打工！」
※※※※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拉塞爾，對方已經驚訝地合不攏嘴了。
「那後來你去踢什麼位置了？」
不止是手臂上，臉上、脖子、腿上，全都是汗水，在下午刺眼的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最後楚中天還是沒有拗過老闆，老老實實坐在了門口的椅子上。
後來博爾傑又一次看到了楚中天。那時，他在公共巴士上，已經駛出了溫布爾登鎮，透過車窗他在路邊看到了還在跑著的楚中天。
「下午的比賽表現好點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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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老闆十分吃驚。
「這不是同一件事情吧，不礙事的……」楚中天說著就去動手卸椅子。胖約翰沒有年輕的楚中天靈活，只能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楚中天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屋內的椅子全都擺好了。
「沒什麼可惜的。」楚中天聳聳肩，「我可不想做萬金油。」
拉塞爾獃獃地看著楚中天從公路盡頭跑來，越跑越近，當他經過131路站台的時候，他放緩了腳步，改跑為走，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我在準備開店，當然要早起了。你又是怎麼回事？」
「誰？」見博爾傑這麼神秘兮兮的樣子，拉塞爾也有點好奇了。
楚中天把嘴巴撅起來：「可惜沒鬍子，也沒眼鏡。」然後他問，「
最後輪到了艾米麗，她還在笑。
拉塞爾心中湧出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挫敗感。
「我在公寓里也沒事情做，不如來給你幫忙，老闆。」楚中天攤開手，對老闆笑道。
「這麼快就醒了？」約翰老闆看了一下手錶，他還想著再過二十分鐘才去叫楚中天的。
長大了，什麼都懂，卻不懂怎麼才能快樂地踢球。
聽到自己的好友如此斬釘截鐵的這麼說，博爾傑臉上的表情更精彩了。他湊到拉塞爾的耳邊，對他說：「你還別說，我覺得我們隊伍中真的有這麼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當博爾傑趕到國王牧場的時候，不少隊友已經提前到了，在人群中他很輕易就找到了拉塞爾。
「我不是打前腰的料，我的傳球不太好，而且一旦腳下拿球，在進攻中的時候，我就不知道該往哪兒傳球了……那種感覺……哎呀，不知道怎麼給你說，反正就是手足無措，甚至連帶球都不會了。」
「什麼？」
「很香。」楚中天答道。
博爾傑告別了自己的家人，準備坐公共巴士去國王牧場和球隊的隊友們匯合。他戴著耳機，聽著從IPOD中放出來的音樂，嘴巴里嚼著口香糖，在車站前東張西望，頭還隨著音樂的節奏一點一點的。
艾米麗瞪大了眼睛看著楚中天。
當楚中天用鑰匙打開頓斯酒吧的大門時，他驚訝的發現約翰老闆正忙著擺放桌椅。而當聽到大門被人用鑰匙打開的聲響之後，約翰老闆也驚訝地看見楚中天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
「嘿！楚是防守型中場……進三個就夠了！」
楚中天看到了站在巷口的兩個老冤家，雖然已經決定不再鬥氣了，可也不代表從此他們就是好朋友了。他沒有和兩個人打招呼，徑直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他只是有些疑惑，這兩個人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背後，是看到了什麼？
楚中天背上了背包，告別了頓斯酒吧的眾人，一個人跑向了國王牧場。是的，跑。雖然下午就是比賽了，他依然選擇用跑而不是坐車。他感覺自己現在充滿了力量，根本不用擔心體能會提前耗盡這樣的問題。這幾公里，對他來說，只是熱身。
直到艾米麗來了，他才被解放出來。因為沒人敢和頓斯公主搶人。
艾米麗不說話了，她仰著頭看著遠處發獃。
艾米麗正在和以前的老鄰居們聊天，聽到木製樓梯發出了吱嘎吱嘎的響聲，便向那裡投去了視線。
楚中天搖搖頭：「不。為什麼要緊張？」
中午在酒吧簡單吃過午飯，約翰老闆說什麼也要讓楚中天誰個午覺，然後時間到了他再把楚中天叫起來。
而這個人，正是和自己鬥了一個多月的中國小子楚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