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四章 那個人叫里貝里
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沒有什麼比微笑更合適用來代替語言的了。
梅斯的球員們看不懂，那些一心期盼著楚中天再次一飛衝天的中國媒體們也看不太懂。
目前這個收入，不管是楚中天還是詹姆斯.梅里都是不滿意的。
一下午過去了，楚中天覺得自己在技術方面毫無進步。
不過他最成功的傑作顯然還是為法國足壇，乃至世界足壇奉獻出了齊內丁.齊達內這樣的大師級天才巨星。齊達內並不是他一個人培養出來的，卻是他發掘出來並且奉獻給世界的。齊達內在戛納時接觸到的第一個教練是戛納俱樂部當時的訓練中心總負責人兼三線隊主教練吉爾斯.朗比雍（Gilles_Rampillon），朗比雍之後是居伊.拉孔布。另外費爾南德斯的繼任者波羅.普里莫拉茨（Boro_Primorac），對齊達內的幫助也很大，這位先生如今在阿森納是溫格的左臂右膀，看看阿森納如今的踢球風格，就能夠知道齊達內從他那裡學到了什麼……
楚中天在知道「刀疤臉」是里貝里之後，也知道了之前費爾南德斯主教練說今年夏天俱樂部簽了一個低級別聯賽的球員，原來就是指的他。雖然是個業餘球員，技術還很好，但是意識還不行，尤其是配合和傳球意識都不達標，讓.費爾南德斯教練卻非常看重他，哪怕平時罵得再厲害，有比賽也讓里貝里上，並且能夠一次又一次容忍他在場上單打獨鬥，犯錯誤丟球，而且還把象徵著核心的「10」號球衣交給了這位踢業餘足球出身的新球員。
瑪蒂爾德倒是有點吃驚，她沒想到自己的學生竟然是一個……中國人。這一點在之前梅里先生可沒有告訴她，她可沒學過中文。後來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名叫「楚中天」的中國人英語水平非常高，交流完全不是問題。
楚中天和戴爾芬.瑪蒂爾德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當天晚飯之後。因為中午的時候梅里感受到了楚中天對學習語言的迫切要求，所以他在下午同瑪蒂爾德約定從晚上直接開始授課，課時的安排只要是瑪蒂爾德有空就可以在晚上來酒店教課，報酬也讓瑪蒂爾德感到滿意。
已經練了一個星期的技術了，還要練多久楚中天也不知道，因為語言不通，平時他幾乎不怎麼和塔迪奧和費爾南德斯教練交流，只是埋頭苦練。可是這樣練到哪兒才是個頭呢？法甲新賽開始的早，八月份就開戰了，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代表梅斯隊出場比賽呢？
剛才那麼說的人不敢吭聲了。
其實球員們是很八卦的，私底下他們都會交換很多和自己和別人有關的消息。有消息靈通人士透露，據說租借楚的決定是費爾南德斯主教練最終作出的。這可就怪了，費爾南德斯教練水平很高，尤其是看人的眼光很准，培養球員也頗有一套，齊達內、佩德雷蒂等球星都出自他手，在法國國內是毫無疑問的名帥，還曾經帶領馬賽隊拿過歐洲冠軍杯，不
由於佛蘭德是很廣闊的一片地區，再加上各種歷史原因，靠近北海的那一片如今很多地方都講佛蘭德語。比如比利時的官方語言是法語和佛蘭德語，荷蘭、盧森堡、法國北部都有說這種語言的人，總數約六百萬人。
楚中天可不知道這些被省略掉的話是什麼，他只是心想，對方對自己表示了友好，幸好每次面對這位看起來兇狠惡煞的隊友時，他都是面帶微笑的。否則說不定要引起什麼誤會呢。
楚中天現在就想真刀真槍拼一場。
「那麼他說的究竟是什麼？」
楚中天下午結束訓練回到酒店的時候，再一次向他的經紀人梅里先生說到了語言的問題。他下午跟著塔迪奧教練練習技術，結果由於語言不通，交流起來有些困難。他學的很不爽，只能照葫蘆畫瓢，如果做錯了，塔迪奧不停地說著什麼，他卻也不知道究竟錯在哪兒……
後來當他升任一線隊主教練之後，又給了當時才十七歲的齊達內第一次參加法甲聯賽的機會，那場比賽戛納的對手是南特，而齊達內的對手則是德塞利（Marcel_Desailly）。
大家對於主教練支付一半薪水租借一個球員來，卻只讓他進行技術訓練，其他什麼都不練的做法表示疑惑。
如果每天的訓練都是這樣的話，他覺得簡直無法忍受。說什麼都要趕緊學好法語，哪怕是先學會一些足球專業術語也行。
另外，他還能和隊友們進行一些簡單的對話，比如「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你的衣服很漂亮」「你很厲害」。當然了，那個「刀疤臉」說的話他還是聽不懂，無論楚中天怎麼仔細聽就是聽不出來「刀疤臉」說的是什麼，他甚至懷疑「刀疤臉」根本不是法國人，也許是德國人？
當他開始執教球隊的時候是1985年，從1985年到1990年，他先後擔任戛納的青訓教練和一線隊主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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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興緻勃勃的中國媒體看到楚中天始終沒有融進球隊，而且場場熱身賽連大名單都沒進，又漸漸失去了熱情。簽約時蜂擁而來的中國記者們，陸續離開了，到最後留下來的就只有一個徐曉迪了。
其實原話的意思是「我叫弗蘭克.里貝里，你最好記住我的名字，別叫錯了，叫錯了的話我是不會搭理你的。你還不會講法語嗎？真是太慘了，嘖嘖。以後我每天都會對你說一遍，看你什麼時候能夠反應過來！」瑪蒂爾德覺得這種話沒什麼意義，只是一個小玩笑而已。
當瑪蒂爾德準時來酒店授課的時候，楚中天看了一眼這個土的掉渣的女孩子，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她手裡拿的那些法語教材上去了。在他眼裡，艾米麗是高貴的白天鵝，而瑪蒂爾德
如果他早些時候就能聽得懂隊友們的法語的話，他一定會知道其實自己從一開始就成為了這支球隊球員們議論的核心。
而楚中天並沒有感覺到這種增加有什麼不便。
讓.費爾南德斯教練經常在訓練和比賽中對里貝里大嚷大叫的，楚中天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不過看得出來里貝里的態度還挺好的，結果上了場繼續我行我素——個人突破，不傳球。能過一個是一個，能過兩個是兩個，三個四個不嫌多，過到第五個的時候丟球了。
他們甚至不知道這位除了能跑之外還看不出有什麼優勢的隊友，對球隊會有什麼幫助。難道俱樂部和成都那個什麼足球培訓中心合作之後，突然對中國市場感興趣了？
他曾經是一位職業球員，職業生涯的最後一站是法甲的戛納俱樂部。退役之後他成了一名教練，執教的第一站也是法甲戛納俱樂部。
每次楚中天看到里貝里這個樣子，就想笑——這形象簡直太像被主人呵斥的寵物狗了……
就這樣一個星期之後，他竟然也能夠在訓練中勉強聽懂教練的大部分意思了。
七月份梅斯隊有一些友誼比賽，不過楚中天一場沒上，他依然在繼續自己的訓練計劃，看上和球隊格格不入。有些時候楚中天真懷疑自己是否只是暫借梅斯的訓練基地來訓練的，其實並不是梅斯的一員，因為快一個月了，他和這支球隊還沒有一起踢過比賽。而他的隊友們已經踢了好幾場熱身賽了，那個弗蘭克.里貝里每場熱身賽都有出場，不過表現的並不像楚中天以為的那麼好——他在場上太獨了，個人盤帶過多，而傳球太少，和隊友們配合不默契，很多時候都喜歡單打獨鬥，結果對方兩三個球員一包夾，他的球就丟了。
費爾南德斯主教練就繼續沖他大吼，還不停地揮舞著手臂。看起來很生氣。而在生氣的主教練面前，里貝里繼續縮著脖子，低著頭，很聽話的樣子。
梅斯俱樂部的主場和訓練基地都在大索爾西島之上，著名的摩澤爾河（Moselle）從島嶼兩側靜靜流過，以前楚中天所下榻的酒店在河西岸，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現在則搬到了市中心，需要繞遠一些。
為了弄懂這個問題，他還用手機偷偷錄了一段「刀疤臉」對他說話的錄音，帶回去給他的法語老師瑪蒂爾德小姐聽。
還是學好法語更重要。
在聽力方面他也能夠勉強聽懂別人對他說的話了，前提是不能說的太快——畢竟他就生活在一個法語環境中，成天充斥著耳朵的全是法語。當然了，里貝里那帶著濃重口音，並且語法錯誤百出，前言不搭后語的法語方言，楚中天還是聽不懂。
而他自己呢，還像是邊緣人，連球隊中的隊友都還沒認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融進球隊，真正打上比賽。他可不希望自己被租借來了之後，坐一個賽季的冷板凳或者在看台上看
後來費爾南德斯輾轉執教了多家球隊，甚至還有去沙特和突尼西亞的聯賽中執教的經歷。
他2002年來到梅斯，幫助當時還在乙級聯賽的梅斯隊以乙級聯賽冠軍的身份升入甲級。在缺少引援資金，幾乎全靠乙級聯賽原班人馬和補充一些青年隊年輕球員的基礎上，他上個賽季帶領梅斯成功保級。
里貝里瞪了他一眼：「我也是業餘球員出身，小子，你打算讓我在訓練中過你十遍嗎？」
都快一個月了，楚中天每天就在訓練場一腳接受單獨訓練，除了訓練前的熱身階段，他從來沒有和隊友們在一起訓練過。徐曉迪曾經採訪過楚中天，問他和隊友們的關係怎麼樣。楚中天的回答是談不上壞，不過也不能算好，因為他們根本就還不了解呢，也沒怎麼交流過，平時一天話都說不上一句。
楚中天把努力聽懂里貝里的法語當成了一個挑戰，一個足球以外的目標，為此他每天都把里貝里的話用手機悄悄錄下來，跑步的時候，就戴上耳機，循環播放。
楚中天愣了一下，以為還有下文，結果瑪蒂爾德沒有再繼續講下去了。
於是每次里貝里來訓練的時候，都會一邊換衣服，一邊對楚中天說上一大通，楚中天依然只能用微笑應對。
當今足壇名震天下的中場藝術大師齊內丁.齊達內1986年在法甲聯盟新人選拔訓練營中被戛納隊的球探讓.瓦爾勞德（Jean_Varraud）看中，最後決定簽下他的人就是這位有些禿頂的讓.費爾南德斯。
實戰才是檢驗真知的唯一辦法……說錯了，是實踐，反正都一樣。
「那個中國小子完全不行啊……果然踢業餘足球的水平就是差啊……」隊員中間有人議論著這個新加盟球隊的隊友。
瑪蒂爾德還有意逐漸增加日常會話和學習中的法語分量。從一開始上一節課半分之八十都是在用英語說，到後來慢慢增加到英語法語各佔一半。
至於自己的訓練生活嘛……
「他說……『我叫弗蘭克.里貝里（Franck_Ribéry），很高興認識你』。」
「您的那位『刀疤臉』隊友應該是加萊省那邊的人。」解釋完之後瑪蒂爾德小姐說道。
楚中天在知道了他們主教練的這段經歷之後，有時候就會想——對方會不會也給自己這樣的機會呢？
當費爾南德斯看好一個球員的時候，他總是會想方設法為他創造機會，搭起舞台，讓他上去盡情的表演。
他現在已經可以用一些簡單的詞彙和教他的教練塔迪奧聊聊天了，雖然有時候還有些詞不達意和語法錯誤，不過聯繫一下上下文，大致意思還是懂的。
梅里告訴他不用著急，晚上就有老師來教他了。
實際上來了梅斯之後，又是租房子，又是找老師，還有一日三餐，楚中天的開銷不小，他的工資剛剛夠，想要積蓄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練習基礎的話，顯然應該去梯級球隊，而不是在一線隊里
「完了？」楚中天詫異地問道。他怎麼覺得那個自稱「弗蘭克.里貝里」的傢伙啰里啰嗦講了很多句呢？怎麼到了瑪蒂爾德小姐那裡就只剩下這兩句了？
這樣問題就好辦了，戴爾芬.瑪蒂爾德會說英語和法語，楚中天會說英語，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很暢通，如果在學習的時候楚中天有不懂的，可以用英語提問，而瑪蒂爾德則用英語回答。
房子有兩間卧室，一間客廳，主要是考慮到詹姆斯.梅里經常來這邊，也需要一個落腳住宿的地方。租金並不高，楚中天還負擔得起。
球隊訓練中也有對抗比賽，不過哪怕是這樣的比賽也沒有楚中天的份兒。他只能在旁邊干看著，費爾南德斯告訴他看球也是一種訓練，要他注意觀察場上球員的表現。
徐曉迪出於對楚中天的了解和信心選擇了留下，但他依然很擔心。有很多球員換了球隊之後就玩不轉了，一次租借反而成了職業生涯的轉折點——往下坡路走了。楚中天會不會水土不服，最後黯然離開梅斯呢？
他在場上我行我素，喜歡自己單幹，在球場下卻和隊友們的關係十分融洽，並沒有人指責他是個自私鬼。他個子不高，但是肩膀很寬，看上去很有老大風範，在球場外樂於助人，別人有什麼困難都肯搭把手，而且他這個踢野球混市井出來的人在一群青訓營里培養出來的乖乖學生中間很有些威懾力，氣質完全不同。他如果不高興的話，一個眼神就能夠讓對方知道。他複雜的經歷也讓他有了一些崇拜者。楚中天注意到這個裡貝里不管走到哪兒，身後都開始出現了一些「跟班」——去餐廳吃個飯，里貝里的出場一定伴著好幾個同伴，而且他們一定跟在里貝里「老大」的屁股後面。
費爾南德斯最大的貢獻之一是給了年輕的齊達內代表一線隊出場的機會，對於年輕人來說，這相當重要。少年時候的齊達內有些羞澀和缺乏自信，是費爾南德斯給了他這樣的信心。
戴爾芬.瑪蒂爾德小姐看到楚中天這種學習法語的勁頭之後，連連感嘆「這太瘋狂了」。她甚至覺得，雖然一個月是肯定不行的，但是說不定三個月後，他就真的可以像個法國人那樣說話了。
來到梅斯的第一個星期，楚中天的生活非常非常簡單，除了每天去俱樂部參加訓練之外，就是跟著瑪蒂爾德老師學法語。為了能夠儘快聽懂塔迪奧教練在日常訓練時多說些什麼，楚中天先把那些足球術語用英文寫下來，然後交給瑪蒂爾德，瑪蒂爾德再翻譯成法語，教楚中天念。
瑪蒂爾德聽完之後告訴楚中天這也是法語，不過是方言，一種名為「Ch』ti」的法國北部方言。混合了法語和佛蘭德語。佛蘭德（Flandre）是以前發過的舊地區名，位於法國西北部，臨加萊海峽。英法兩國著名的「百年戰爭」就是雙方為了爭奪佛蘭德斯。
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業餘球
不過這裏生活十分方便，不像之前的酒店周圍還有些荒涼。
這就是新人的處境了。如果想要改善自己的經濟狀況，他就得努力在梅斯打上比賽，然後吸引到更多的人關注他，獲得更多的出場費和進球、助攻獎，這些都會成為他和切爾西俱樂部要求改善合同的籌碼。
「大意是如此，裏面有一些廢話，我就沒有翻譯了。」
里貝里扭頭看著遠處的楚中天，也沒再繼續說什麼了。
說到主教練讓.費爾南德斯，其實也是一個很有來頭的人物。楚中天一開始並不知道，後來才在梅里先生嘴中慢慢得知了這位主教練曾經的經歷。
當然這將近一個月，也不是只有壞消息。好消息是他的法語進步的很快，讓他的法語老師戴爾芬.瑪蒂爾德和身邊的人都感到很驚訝。詹姆斯.梅里倒是並不吃驚，因為他一直就認為楚中天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只要他認真去學，就沒有學不成的東西。要知道為了儘快掌握這門複雜的語言，楚中天除了連球之外的全部時間都用在了學習語言上，就連吃飯的時候都捧著法語教材在默記單詞。他還把家裡所有的物品都貼上法語標籤，每當他使用它們的時候，就能夠看到那些標籤，知道這些東西的法語是怎麼講的。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梅斯踢球，而是在中國應付高考——哪怕是在英國，他也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要學習英語。所以他花了一年時間才熟練掌握英語，而現在他希望自己能夠在一個月之後就能夠流利的和法國人交流……瑪蒂爾德小姐在聽了楚中天的目標之後，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對於她來說，這根本不可能。
楚中天在平時訓練的時候，也會偶爾觀察一下大部隊的訓練，他發現那個「刀疤臉」——哦，現在應該叫弗蘭克.里貝里了——的速度快，腳下靈活，看樣子是一個優秀的球員，而且主教練讓.費爾南德斯也很照顧他。
在抵達梅斯開始訓練一個星期之後，楚中天終於搬出了酒店，住進了他的新家——一幢四層公寓中的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不過這次距離俱樂部有些遠。坐車需要十五分鐘，跑步的話……需要半個多小時。相當於從溫布爾登到國王牧場之間的距離。
簡單的介紹過了之後，楚中天就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我們開始吧！」
接著在每天去訓練和訓練結束的路上，楚中天一邊跑一邊默背那些法語單詞。
當楚中天的法語慢慢熟練之後，他在訓練場上也結束了純粹的技術訓練階段。塔迪奧教練結束了對他的單獨輔導，重新歸隊，而他也獲准隨隊訓練。
雖然里貝里這個夏天才剛剛轉會來到球隊，但他很快就和球隊的球員們打成了一片，這融進球隊的速度讓楚中天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