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四十四章 過年好
撥通了徐曉迪的電話之後，楚中天邀請他明天晚上一起來過年。
「我看你從不留長發，冬天會冷，這頂帽子送給你。」
「呃……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楚？」瑪蒂爾德的聲音倒是有點不正常。
「那麼明天晚上七點，你直接來我這裏吧。」
他覺得自己這想法挺無聊的，笑了笑把手機扔到一邊。該通知的人都通知了，他要好好想一下明天這年要怎麼過。
楚中天發現瑪蒂爾德脖子上還系著自己送給她的那條圍巾，於是他也將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頂。「很暖和，謝謝你，瑪蒂老師。」
就在他的這兩種思想在腦海中交鋒的時候，電話被接了起來。
「要來。」
他愣了愣，本來以為是那種「爆竹聲聲辭舊歲，總把新桃換舊符」這類的傳統春聯，沒想到小丫頭拿來的竟然是費了一份心思自己編的。
楚中天想了想，突然對她說：「繼續做我的老師吧？我習慣了叫你老師。」
「真高興你沒有換號碼，瑪蒂老師。」既然已經接起來了，那麼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就統統拋到一邊去吧！
※※※※
楚中天高興地拍了拍巴掌：「謝謝你，瑪蒂老師！」
在中國的這個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三點了。
「我請了一些朋友，明天上午訓練完了。我來找你，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和我一起去購物！」
「那個……」王皓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瑪蒂爾德小姐呢？」
「咦？對聯里有楚大哥你的名字哦！」王皓突然叫了起來，然後就指著上聯的「中」字和下聯的「天」字很興奮地說：「你看嘛，中天！哈哈！林姐姐真有心！」
王皓悶悶不樂地點點頭。他剛剛給自己的父母打了電話，一直打到一張新買的電話卡被打沒錢為止。和父母們聊著的時候還算好，一掛了電話就越發想家。
晚上在外面隨便吃了點快餐，楚中天去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圈，春聯福字窗花這種東西是肯定沒有的，然後買了點牛肉和一條魚，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食材。在這裏當然不可能買到川菜所需要的全部東西了，只能因地制宜根據現有的東西做。不過還好當初他離開中國的時候，媽媽考慮到在外國吃不到正宗川菜，給他準備了很多郫縣豆瓣，結果除了招待王皓和姜燃，他很少會自己做川菜，按東西對職業球員沒什麼好處。中午基本上都在球隊餐廳里吃，晚上自己隨便做點。到現在都還剩下不少。有了這「川菜之魂」，相信明天做出來的應該多少會有點家鄉味。
楚中天端詳著面前站著的這個比女孩子，雖然他一直叫她老師，可實際上她要比自己小一歲，和林北瑤是差
「快開電腦，小天。看我給你們帶什麼來了？」
回到家楚中天沒有開電腦也沒有開電視，打開了一套迷你音響，放著音樂開始打掃衛生。為第二天迎接客人做準備，同時也為了農曆新年，打掃的乾乾淨淨的，把上一年的晦氣都掃出去。
「別想了，今年和我一起過年！」楚中天拍拍他的頭。
※※※※
忙了一會兒，林北瑤敲響了門，女孩子穿了一身可愛的紅色衣服和裙子，小臉蛋被凍的通紅，一進門就捧上她準備的禮物，拆開精美的外包裝，打開盒蓋，楚中天和王皓髮現裏面放的是一副春聯和一個福字。
楚中天拉開了一看，紅色的紙張上用毛筆寫著有力的行楷——堅若磐石綠茵場上雄姿耀中華，永不放棄凌雲壯志威名傳天下！
今天這小子的情緒有些不對，沒精打採的，看到楚中天也不像以前那麼開心，也沒有主動打招呼。
聽到這歌聲，大家先是有點吃驚，隨後紛紛哈哈笑了起來——大家這禮物送的可都真有意思，林北瑤送春聯和福，徐曉迪就送應景的音樂。
自從一月初兩個人上完最後一節課之後，再也沒有聯繫過。他沒有主動給瑪蒂爾德打電話，瑪蒂爾德也沒有找過他。他們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一樣，彼此分開，消失在茫茫人海。
王皓沒有手機，要通知他的話，只能自己訓練之後去青訓營那邊跑一趟，親自對他說。
楚中天則挽起袖子繼續幹活。
徐曉迪忙不迭的答應了。不讓報道不讓拍照沒關係，這本來也就是一次私人聚會，報不報道都沒什麼的。關鍵是自己能夠被邀請參加聚會，說明了自己在楚中天心目中的地位，這才是最重要的，他比其他記者都更接近楚中天，日後也就能夠更容易拿到很多獨家新聞。
徐曉迪有些意外，但也很高興。他沒想到自己身為一個記者，竟然能夠得到楚中天的聚會邀請。這在中國國內記者中，可是獨一份兒啊！
「……」瑪蒂爾德沉默著，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答應楚中天。
在異國他鄉過這麼一個年，感覺挺好。
瑪蒂爾德對他笑笑。
「是嗎？」瑪蒂爾德低著頭反問。
「啊……抱歉，瑪蒂老師……」楚中天連忙打開了禮物，發現裏面是一頂針織帽。
「那麼你明天晚上有事嗎？」楚中天問道。
楚中天接過了禮物，本來想放到一邊，因為他實在是他忙了，但是瑪蒂爾德阻止了他這麼做：「忘了嗎，楚？要當著送禮人的面拆開禮物，才是對送禮人的尊重。」
「是的，明天晚上是我
楚中天點點頭：「多學一門語言又沒壞處，梅斯這裏很多人都說德語，如果我不會的話，我就沒辦法和他們交流。你只教了我和法國人交流，可梅斯還有很多德國人呢。」
戴爾芬.瑪蒂爾德。
肯定得自己去買菜來做，出去吃餐館一是貴，而是這裏的中餐館少且貴，並且不正宗。正好明天球隊只有上午訓練半天，下午完全沒事情，他可以去逛逛超市，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原材料。
瑪蒂爾德也覺得楚中天說的很有道理，她考慮了一下點點頭：「好吧，楚。我答應你。」
當楚中天還在感受這種生活中的變化時，春節已經悄然來臨。
王皓抬頭看著他。
「不過不許採訪不許拍照。」楚中天提出了要求，「這是一次私人聚會，不是新聞發布會。」
「怎麼了，想家了哇？」楚中天猜得出來。一個小孩子，不管他現在在球隊里的成績多麼好，也不會讓他在這個時候心情好起來的，因為這將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在沒有父母陪伴的情況下過春節。
沒有鞭炮，沒有春節聯歡晚會，也沒有家人陪在身邊，楚中天就這樣度過了自己在法國梅斯的第一個春節。
楚中天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顯得很不好意思。
里貝里夫婦和瑪蒂爾德用剛剛突擊學會的腔調跟著念：「乾杯！春節快樂！」
直到這個時候，楚中天才驚覺——竟然都要過年了……
楚中天這才發現原來這幅春聯里另有玄機，小丫頭這麼用心，自己怎麼著也要感謝一下。
他往下翻著翻著，突然一個名字躍入眼帘。
楚中天用法語對大家說：「謝謝你們能夠來和我一起過年。」
那麼還有誰呢？
楚中天猶豫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撥通了電話。不過當他拿起電話，聽著裏面的待接聲時，還是有些緊張，很想再把電話掛掉。
「我想過了，瑪蒂老師。我還想多學一門語言——教我德語吧！」
他拿著手機翻看著記錄在裏面的名字。梅里先生又回了英國，說是有事情要處理。
「你看起來和之前有了些變化，瑪蒂老師。」
「這是給你的禮物，楚。我專門去查了一下你們中國的除夕，發現和我們這邊的新年很類似，所以新年快樂，楚！」瑪蒂爾德獻上了她的禮物。
弗蘭克.里貝里夫婦呢？嗯，上次聖誕節他們請了自己，這次也輪到自己回請，應該要邀請，不過不用著急，他可以等下午訓練的時候對里貝里發出邀請。
給徐曉迪打完電話之後，楚中天又繼續翻找著，但是在他手機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人本來就不多，還有一些
走進去之後，她看著每個人都在幫忙，幹得熱火朝天的。王皓和林北瑤、徐曉迪三個中國人在忙著包餃子。里貝里則和瓦希芭在廚房裡做他們的拿手好菜。她反倒找不到事情可做了。
見到王皓的時候，他正坐在宿舍的樓梯口的台階上，對面就是宿舍樓的卡式公話，平時給家裡打電話都會來這裏。
而且……
王皓笑了起來。「好嘛，到時候我去幫你打下手哈！」
他還沒了一小袋麵粉，打算自己和麵包餃子。
這下子看著貼在外面的紅春聯和福字，再聽著喜慶的音樂，楚中天覺得還真有點年味了。
楚中天應了一聲，然後吩咐著王皓他們：「把餃子收進廚房去，把桌子收拾好，準備開飯吧！」
楚中天看了他一眼：「也來。」
瑪蒂爾德被楚中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了頭。
「瑪蒂老師？」楚中天奇怪地問。
楚中天看著瑪蒂爾德，期待著她的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既想讓瑪蒂爾德接，又希望瑪蒂爾德沒有聽到或者號碼換了人。
瑪蒂爾德是最後一個來的，最後一個來的她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因為她整個人都精心打扮過了，頭髮燙了，衣服換了，抹了口紅化了眼影，還打了粉底，讓臉上的雀斑看上去淡了許多。
要不要給她打電話呢？
楚中天左右看看，該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餃子也快包好了，似乎沒什麼需要她幫忙的。
但是既然自己的爸爸提到了，那麼自己也好好過一個年嘛，免得叫父母擔心。況且，他還剛剛在與里昂的比賽中有著很出色的表現，也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了。
「那麼明天我一定準時來。」
「來得。」
然後他舉起杯子，用漢語說：「乾杯，春節快樂！」
廚房裡里貝里在叫著楚中天：「楚！我們搞定了！」
「還好吧。」瑪蒂爾德回答的模稜兩可。
林北瑤被楚中天這句感謝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擺手紅臉道：「不用謝……」紅撲撲的臉蛋看起來十分開愛，也不知道之前被凍的還沒消失呢，還是害羞所致。
林北瑤接到楚中天的電話之後，得知竟然是邀請她過年的，本來已經有了安排的林北瑤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並且沒有告訴楚中天自己已經有了安排，而是在掛掉電話之後，推掉了自己朋友的邀請。
他不是第一次在外國過年了，不過他一直沒什麼太特殊的感覺。一個人還是很多人都無所謂。
下午訓練的時候楚中天對里貝里發出了「到我家來過年」的邀請，里貝里對楚中天說的「中國傳統節日」很感興趣，問了不
「那麼『刀疤臉』呢？」
考慮到里貝里和瓦希芭都是穆斯林，為了照顧他們的宗教信仰，楚中天沒有包豬肉餡的，而是用牛肉做餡。
到最後他答應到時候帶自己的妻子去赴約。
「你們中國人都是這麼過年嗎？」一邊幫忙，好奇的里貝里還問。「很熱鬧的啊，我覺得過年挺好玩的！」
「啊？是明天晚上嗎？我……我能來。」
※※※※
「真抱歉，來晚了……」
楚中天想了想，決定給林北瑤打個電話，邀請她一起來過年。
「好哇！」王皓聽說可以和楚中天一起過春節，而且還有朋友要來，重新高興起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林姐姐要來不？」
十五分鐘之後，忙亂了一下午的眾人圍坐在並不大的桌子旁，在電腦里循環播放的「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的歌聲中，大家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杯子，裏面裝著飲料。
楚中天並不介意這個：「一個月不見了，過的還好嗎？」
「你現在很忙嗎，瑪蒂老師？」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過年，這年味兒是不是太淡了一些呢？
他聳聳肩：「一會兒等著開飯就行了。」
和林北瑤打完電話的楚中天心想還能夠叫誰來呢？
「不……沒有，我不忙。」
「謝謝你啊，林妹妹。」
實際上現在時間並沒有到十九點。
徐曉迪……是一個記者，不過無所謂了，自己和朋友們過春節，他也算自己一個朋友嘛。
打開電腦之後，徐曉迪將一個U盤插了上去。然後用播放器打開裏面的幾個MP3文件，接著屋子裡就響起了「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歌聲。
王皓拿起下春聯和福字去貼，林北瑤也說著「我去幫忙」追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發現外面下雪了，而且還不小，用鵝毛大雪來形容都不為過。這讓楚中天心情大好——春節下雪，真應景啊。以前在成都的時候從來沒有在冬天見過這麼大的雪，在倫敦呆了四年，冬天都是下雨。今年冬天在梅斯一下子讓他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雪，在今天之前，這座位於法國北方邊境的城市已經下了四場雪了。第一次見到雪的時候他還十分興奮，如今平靜了許多。
瑪蒂爾德被楚中天的這句話嚇了一跳：「可是我已經沒什麼好教你的了，你現在可以和任何一個法國人進行毫無障礙的交流……」
「需要幫忙嗎？」瑪蒂爾德問。
訓練結束之後，楚中天去青訓營找王浩。
瑪蒂爾德吃驚地看著楚
在幫忙包餃子的時候，里貝里很淘氣的將餃子捏成了各種形狀，甚至還滾了個圓球出來，說是足球狀餃子，他還在「足球」上劃了道勾出來：「還是耐克的足球！」
楚中天呀楚中天，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人家最討厭的就是職業球員，而且只不過一個星期上一次課，憑什麼喜歡你？哦，只是一次喝多了的擁抱，送了一條圍巾就能夠俘獲別人放心，那這世界上就不會存在那麼多找不到女人的宅男了！
這些都需要時間，從晚上訓練結束之後就先去附近超市逛一逛，看能不能先準備點東西。
和王皓有一個月沒見了，這小子正在跟著梅斯的U14打法國U14青年聯賽，平時訓練、學習和比賽讓他很忙碌，屬於自己的時間也很少。
本來他忙於訓練，是不記得今年春節是哪一天的，但是就在七日中午和自己的父母視頻聊天的時候，被爸爸提醒了一句：「馬上就要過年了哦，你自己在法國也過一哈嘛，你不是說還有一個成都娃兒跟你都在梅斯的嘛？你們一起過個年嘛。」
沒過多久徐曉迪也來了，他帶來的禮物也很別緻，不是任何物質，而是一些歌曲。
上午去球隊訓練，由於雪太大，訓練改到了室內進行，主要是體能和小場對抗。中午在餐廳里和王皓一起吃了飯就去繼續採購，冒著大雪逛遍了梅斯市中心好幾家上場。買了一些裝飾品回來裝點房間。回到家裡和王皓齊上陣一起挂彩燈和彩條，裝扮房間，兩個人個子都不矮，做這種工作並不費勁。
「我估計你們也買不到這東西，嘻嘻。」林北瑤看著楚中天和王皓驚喜的表情，十分得意。「我自己寫的，以前在高中的時候我可以是我們學校的書法興趣小組的組長哦！」
楚中天也進不了廚房，那地方被裡貝里夫婦霸佔了。
「好的……謝謝你的邀請，楚。」
楚中天掛掉了電話，才長出一口氣，實際上他挺緊張的，擔心自己的邀請被拒絕。他總覺得瑪蒂爾德似乎是故意在躲自己，但他為什麼要躲自己呢？難道她對自己有意思了？
當楚中天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里貝里與妻子瓦希芭一同前來，他們還帶了禮物。一進來看到好幾個中國人在忙碌著，也被他們感染了，脫下大衣挽起袖子開始幫忙。
「明天晚上？」瑪蒂爾德緊張了一下。
「不用謝，瑪蒂老師。我請你不是應該的嗎？」
另外，這公寓里還需要布置一下，也不知道梅斯有沒有賣春聯福字的……如果沒有的話，給屋子裡掛點彩燈和綵帶也可以。
七支玻璃杯碰到一起，發出聲聲脆響。
「楚？」電話那頭響起了瑪蒂爾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