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雄起！
費爾南德斯和勒芒主教練魯迪.加西亞（Rudi_Garcia）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沒有站起來指揮比賽，他們已經打定主意這場比賽就讓球員們自由發揮了。
當他跑到攝像機跟前的時候，他將身上已經被撕爛的梅斯球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裏面那件寫滿了中法兩國文字的白色T恤。
在他家鄉的土地上，他的同胞們正在經歷著餘震所帶給他們的擔驚受怕和失去親人好友的痛苦，他能夠做點什麼呢？
但是他咬牙向前，脖子上青筋跳動。
他晚了！
「楚這場比賽的進球慾望似乎很旺盛啊……以前可是很少見到他在比賽剛剛開始就掄腳射門的……這種時候換做平時的他一定是往回傳，吸引對方球員壓出來，然後重新組織進攻。他在組織中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現場解說拖了很長的音，在最後，現場球迷和他一起大吼：「楚！！！」
楚中天開始不停地向前跑，參与到進攻中去。
接著他與隊友們一起走上前去和客隊球員握手，握完手之後，再回來大家排成兩排，面對記者們的照相機，留下他在梅斯的最後一張賽前合影。
比賽繼續，丟了一球的勒芒攻的更凶了，他們頻繁壓上製造殺機。對於梅斯和楚中天來說，這反而更有利與他們，因為對方壓上頻繁，身後的空當也就更多，便於被他利用。
中國雄起！！！
結束了合影之後，球員們回到了球場上。
楚中天可以感到領子前襟卡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讓他有些難受，就好像誰在勒自己的脖子一樣。
而當足球飛到小禁區線上空的時候，他的右腳已經騰空而起，但是左腳卻還拖在地上。
隊友們也看出來楚中天這場比賽對進球有多渴望，於是紛紛為他助攻。
現場廣播員在喊完最後一個梅斯出場球員的名字之後，停頓了一下，他好像喝了口水，也好像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中很多人還要在這座城市裡繼續學業，如今他們要來送別這座城市最有名的中國同胞。
※※※※
庫塔德奧爾倒是不介意自己被叛犯規，只要能夠阻止楚中天，一次犯規是值得的。
現場廣播里正在帶領現場球迷高呼出場的梅斯球員。
「同樣是在賽季結束之後離開球隊，里貝里的離去就給人一種他是衝著錢取得，而楚中天則是真正取得了梅斯球迷們的愛戴。」中國中央電視台的體育解說員賀平拿里貝里來和楚中天進行比較，雖然這個比較肯定會得罪中國的里貝里球迷，不過他說的倒也是實話。里貝里因為一直就想著離開球隊，所以總給梅斯球迷一種「
當他將撲救的動作完整做出來的時候，足球已經一頭撞上了他身後的球網，在裏面不停旋轉著，接著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止了自轉，從網窩中跌落下來。貝利只有這個時候和足球保持同步了，他也從空中摔了下來……
靠著蠻力強行突破了勒芒防線的楚中天沒有繼續突破，他直接在大禁區線上掄腳射門！
剛剛開場四十五秒鐘，梅斯就獲得了一個角球。
庫塔德爾在防守中不慎將奧貝坦的傳中頂入了自家球門，那是一記非常非常漂亮的小角度魚躍俯衝甩頭沖頂，足球從一個很詭異的角度飛進了勒芒的球門，一時間，勒芒全隊上下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倒是看台上的梅斯球迷們最先喊了出聲：「萬歲！好耶！」
庫塔德奧爾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了個措手不及，他手上一松，就這樣讓楚中天從他眼前沖了出去。
楚中天接到球之後，先是做了一個要向邊路轉移球的假動作。讓防守他的勒芒后腰庫塔德奧爾信以為真，向那邊移動重心。接著，楚中天猛地把足球向前磕出，從庫塔德奧爾身邊強行突破！
「楚中天進球了！真是太漂亮了！速度真快，勒芒門將貝利根本反應不過來！」
楚中天確認了一下足球確實是躺在球門中的，然後他轉身向角旗處的攝像機機位跑去，一路上他揮手阻止了要上來和他擁抱的隊友們。
楚中天聽到球迷們的歡呼聲之後，舉起手臂揮了揮，結果又引起了第二陣歡呼浪潮。
「請大家安靜！請大家安靜一下！聽我把話說完！」他大喊了好幾遍。
在這瘋狂的呼喊聲中，現場廣播員不得不提升自己的音量，以求壓過兩萬名現場觀眾集體發出的聲音。
現場廣播開始用低沉的聲音說：「現在，請為在中國四川地震中的遇難者們默哀一分鐘。」
在足球被楚中天的腳背抽中的時候，在它的周圍盪起了一片草屑，接著足球就呼嘯著向球門衝去。
一分鐘的時間很短暫，默哀完畢，看台上又響起了球迷們的歡呼聲。比賽即將開始。
這腳射門力量很大，卻欠缺准心。足球最終高高飛出橫樑。
楚中天向前突破的勢頭不阻止了，但只有短短的一秒鐘。楚中天的身體向前探，球衣被庫塔德奧爾拽成了一面緊繃的旗幟，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得出來庫塔德奧爾對楚中天做了什麼
他又在人群中看到了林北瑤。
「雖然我不想說再見。不過理智告訴我是該說這句話的時候了……讓我為大家隆重介紹這最後一位球員，他很可能……不，是肯定會在今年夏天離開我們！他就是……中天——」
※※※※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喧鬧的球場中，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刺啦」……
梅斯在後場倒腳，勒芒的球員一窩蜂沖了出來，而梅斯的兩個邊前衛奧貝坦和馬修.瓦爾布埃納則逆流而上，沿著邊路向前跑。伊比舍維奇和梅內茲也沖了上去，起到了吸引勒芒防守注意力的作用。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話，還是自己親自來做，親口說出更好。
因為這是楚中天在梅斯的最後一場比賽，所以費爾南德斯在和普羅芒交流過之後，將隊長袖標交給了他，讓他以隊長的身份踢完這最後一場比賽。
比賽開始之後，楚中天指揮著隊友在後面倒腳，將勒芒的球員拉出來。
今天，看起來他們都是組團來的。
四川雄起！！
就這樣，楚中天雖然不是前鋒，卻成了球隊射門次數最多的球員。
然後就聽到廣播中傳出來一陣大吼：「最後一位——」
實際上也是如此，在學校中，梅斯本地學生遇到他們，都會向他們豎大拇指，高呼：「楚！中國！中國！楚！」那種感受沒有在外漂泊的人是很難體會的。
剛才還喧囂異常的聖山福里安球場頓時陷入了一陣沉寂。
就這樣，他在兩人的歡呼聲中走上了球場，和自己的隊友們並排站在一起。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楚中天自己的打算。
※※※※
法國解說員想不通楚中天為什麼今天這場比賽的破門慾望這麼強烈。
看台上的人聽到了他的請求，紛紛安靜下來。
貝利全神貫注縱身飛撲，但卻是在足球抵達點球點的時候，才側身做出了騰空的預備動作——膝蓋向下方用力，身體微微下蹲。
第一個進球就這樣平淡的結束了，梅斯在比分上1：0暫時領先。
接著兩支球隊的首發十一人站在中圈線上，雙方的替補球員和教練們站在替補席前，現場觀眾們紛紛從座位上起身。
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現場球迷瘋狂的呼喊聲中，因為大家都知道這特意被放到最後一個的人終於來了。
除了開場那一腳遠射之外，一直到十分鐘過去，他又有了兩腳腳射門。這兩次都是在禁區里的。梅斯總共五次進攻，其中四次完成了最後的射門，楚中天一個人就佔了其中三次。
勒芒的門將尤翰.貝利（Yohann_Pele）雖然料到了楚中
在他來到梅斯最初最難熬的日子中，陪在他身邊的兩個女孩子，如今都要成了過去式。
接著他張開雙臂站在攝像機前，將T恤上的大字展示在了鏡頭前，那上面寫著：
「喔喔喔！瞧瞧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一腳多麼有力的射門啊！」
所有的梅斯球員名字都喊過了，只有楚中天還未「登場」。而他人已經走了出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球衣，在他的球衣內，多穿了一件T恤，那上面寫著自己想要讓全世界都看到的話。
角球！
很少能夠看到對方進了烏龍球，這邊卻欣喜若狂慶祝的。除非那是在關鍵比賽的關鍵時刻。
以往看台上也有中國留學生球迷，他就遇到過，但是很少會像今天這樣形成規模。更多的時候，他遇到的都是林北瑤。
梅斯的角球由普羅芒主罰，踢出來之後讓勒芒的後衛安東尼奧.格德爾（Antonio_Geder）頂了出來。
林北瑤注意到楚中天在向這邊揮手，在看台上興奮地蹦蹦跳跳。「加油，楚大哥！！」
還有這些滿看台的球迷們。
看這樣子本場比賽一定會很精彩。
於是他右腳一掄，將足球送了出去。
雖然楚中天很想進球，但是先進球的卻不是他，甚至都不是梅斯球員，先進球的是勒芒中場球員馬蒂奧.庫塔德奧爾（Mathieu_Coutadeur），只不過進的不是梅斯的球門，而是自家球門。
他看出來了勒芒加強了在中路的防守，如果自己跟著向前跑的話，只會將勒芒中路越壓縮越緊，這顯然不利於球隊的進攻，因為沒有一支球隊可以在沒有空間的情況下從中路打破僵局。
現場響起了球迷們的噓聲，主裁判也將哨子含在嘴中，隨時準備鳴哨。
於是比賽看起來角色互換了。以前一直是用傳球為隊友們創造機會的人從楚中天變成了梅斯的其他隊友，而接受隊友們傳球然後完成射門的人則變成了楚中天。
他加速衝刺，伸腳將足球卸了下來，然後突入禁區直接起腳射門！
就像下圍棋一樣，楚中天的腦子裡迅速將接下來可能出現的諸多情況都分析了出來，然後得出結論——把足球傳過去，己方球隊得利的可能性很高。
楚中天腳下控球，抬頭左右張望，觀察形勢，他發現馬修.瓦爾布埃納那邊有一個未來可能出現的空當，因為本來鎮守在那邊的後衛因為伊比舍維奇和梅內茲的原因，有向中路靠攏的意思。如果他向中路靠攏了的話，那麼邊路就會
隊長楚中天上前挑邊，因為希望球隊進球，所以故意輸掉了挑邊權，拿到了開球權。
楚中天也沒好意思掀起球衣來展示一下自己昨天的成果。
所以楚中天改變了策略，沒有前插壓縮勒芒的中路防線，而是綴在外面，這樣就讓勒芒的球員在防守梅內茲和伊比舍維奇等人的時候還不得不提防著他，他們的防守便不會那麼嚴密，自然會有機可乘。
本來從奧運會火炬傳遞開始，就凝聚了這些中國留學生的心，汶川地震更是將他們緊緊團結在一起。如今到處都在風傳這將是楚中天在梅斯的最後一場比賽，這座城市的英雄即將離去，他們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果然，當足球飛起來的時候，勒芒的邊後衛向中路靠攏，現在在馬修.瓦爾布埃納面前的就是一條毫無阻攔的坦途……
這場比賽普羅芒沒有受傷，狀態也穩定，沒有被費爾南德斯放在替補席上。但是戴著隊長袖標帶領球隊出場的人卻是楚中天。
不知道以後很多年，他們是否還會記得自己這個中國人，曾經在他們的球隊中踢過四個賽季，並且幫助球隊拿到了兩座冠軍獎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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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離開梅斯了，而林北瑤則還要在梅斯繼續她的學業。再加上已經很久沒有聯繫的瑪蒂爾德。
雖然大家都傳了這件T恤，但是他還是想親手掀開球衣，將自己的心裡話展現給別人。
第十三分鐘，梅斯再次發動進攻。楚中天在後場通過一系列傳跑配合，把足球成功輸送到了前場。梅內茲後撤接應自己，他把足球傳上去之後，沒有繼續前插，而是游弋在梅內茲附近。
梅內茲轉過身去，看到前面沒有太好的機會，便把足球傳了回來。
足球落到了禁區外，楚中天接到球。這次他沒有重新組織進攻，而是直接輪腳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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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本賽季的球衣是V型領，在兩個人的角力中，球衣領口的線崩開來，緊跟著就好像關著惡魔的潘多拉魔盒被開啟一樣，球衣從崩線處開始分裂，伴著織物撕裂的聲音，楚中天的球衣胸口被扯了一個大口子出來！
足球打在了勒芒後衛的身上，彈出了底線。
足球呼的一下從球門線上方掠過，勒芒的門將貝利這才整個人都騰空而起，伸手揮向足球所經過的地方。
他向自己的同胞們揮了揮手。
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楚中天過去了，他奮力拖著楚中天的球衣，不讓他前進。
當楚中天從甬道中走出來的時候，很輕易就在一片法文標語中找到了那些留學
然後楚中天去猜硬幣。
直到看台上再也沒有那種大聲喧嘩之後，廣播中才傳來了一個滿意的聲音。
楚中天沖她笑了笑。
梅斯的球員們愣了一下也歡呼起來，奧貝坦舉起雙臂，畢竟這球是他自己傳中迫使對方烏龍的。可是卻沒有一個梅斯球員掀起球衣，因為他們都有點搞不清楚，這樣的情況是否有必要興奮地掀球衣慶祝？
楚中天站在隊友們中間，沒有低著頭，而是靜靜地看著遠方。他的視線越過了阻擋在他前方的看台，然後繼續延伸著，在這短短一分鐘的時間里，跟隨他的神識一直延伸到了遙遠的東方，他的祖國。
汶川雄起！
楚中天也沒有推辭。
但是，距離禁區只有一步之遙，前面又沒有幾個防守球員，這大好的機會在眼前，現在誰也攔不住楚中天了。
他肯額外多留下來一個賽季已經很夠意思了，還要怎麼樣？
庫塔德奧爾沒料到楚中天竟然不傳球，而是強行從自己身邊突破，他下意識的轉身，同時伸手去拉。他並沒有拉住楚中天的胳膊，或者將對方攔腰抱住，他只拽住了楚中天的球衣下擺。
梅斯球迷知道自己的球隊是什麼樣的，他們沒有太大的雄心壯志，以出售自己培養出來的年輕球員為生。這樣的球隊指望楚中天這樣必定會有大成就的球員留下來，是不切實際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要求楚中天這麼做。
這場比賽雙方都沒有什麼壓力，所以也不會有太多在戰術層面的勾心鬥角，反正大家都使出自己最擅長的風格來踢這場比賽，至於踢成什麼樣子嘛……到時候再說了。如果大家都發揮出自己的水平來，結果應該不會差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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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有一所梅斯大學，那裡有中國留學生。雖然不是每一個中國留學生都看足球，都是球迷。但是在梅斯，他們只要有條件都會在現場看一場楚中天的比賽。因為楚中天是在梅斯最有名氣的中國人，作為同胞，難免會產生民族自豪感——這座城市的英雄是我們中國人，我們這些中國留學生也會覺得很驕傲自豪。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放走了一個可怕的人物，不過現在已經晚了。
左臂上綁著隊長袖標，右臂上也沒有閑著，系著一條黑色的繩子，不光是他，梅斯和勒芒兩隊所有上場球員胳膊上都有那麼一條黑色的帶子，這是在向汶川地震遇難者默哀，就像死了人都要在胳膊上別張黑紗一樣，只是如果用別著別張黑紗的話，不方便運動，所以就改成了黑帶子，這已經是足球世界中的慣例了。如果某個球員家中親人去世了，他的隊友們也會在比賽中纏上黑帶，為他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