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勒雷的傳說（上）
沒人在乎這個流派的人怎麼想。在所有人的眼中，幻影流不過是仗著從前的積累在苟延殘喘。等到有一天這個流派連陪襯的資格都沒有的時候，它就會成為其他流派分享的甜點。
「您太恭維我了。」電視上的科茲莫不安的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誠懇地道：「並不是我妄自菲薄，也不是我蓄意恭維。事實上，在貴國的田行健先生面前，我連出手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手在控制台上撥動著，背景變得清晰起來。
觀眾們死死地咬著嘴唇，看著光幕電視上的畫面變幻。在加里略星系，在牛頓星系，一顆顆移民星球被加查林士兵攻佔。無數的城市變成了烈火中的廢墟，無數平民橫屍街頭。
接受採訪，是科茲莫能夠接觸到田行健的唯一途徑。
加查林的軍隊如同蝗蟲般在勒雷地圖上蔓延，這個大義凌然的發言人的嘴皮在快速的翻動。
沖入星際跳躍點的艦隊，陣地里的士兵，呼嘯的炮彈，那個西約發言人翻動的嘴皮，統統沒有聲音。唯一的背景聲音，是首都第一軍事學院里，那震耳欲聾地吶喊聲。
即使，他知道他現在所說的話，傳到自由港將會惹出怎樣的亂子，傳到那些不可一世的流派和家族耳中，會引發那些人對自己和家族怎樣的奚落，他也不在乎。
在自由港，當其他流派人才輩出欣欣向榮枝繁葉茂興旺發達的時候，【幻影流】和代表它的史密斯家族，只能躲在角落裡，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些流派怎麼劃分利益，史密斯家族就只能怎麼接受。
「瑪爾斯在羅馬神話里，是戰神的名字。瑪爾斯星球，也是機甲格鬥的五大聖地之一。」海倫微笑著道：「就我所知，對於勒雷聯邦來說，一位來自於自由
在用一段令人眼花繚亂的模擬網路機甲格鬥實況，把觀眾們驚得目瞪口呆之後，他們讓一個不屬於勒雷聯邦的青年坐在了直播車的採訪位上。
科茲莫從小就知道。哪怕自己是家族公認的天才，哪怕自己的實力早早就達到機甲騎士的水平。可是，也只能看著那些遠不如自己刻苦，遠不比自己有天賦的同齡人，依靠他們流派和家族的力量，騎到自己的頭上。
那是一張田行健的照片和八個大字：「英雄回家！勒雷萬歲！」
廣場的巨型光幕電視前，幾個女孩子捂著嘴，眼淚奪眶而出。
「我叫科茲莫，來自自由港聯盟的瑪爾斯星球。」科茲莫平靜地在主持人海倫的引導下進行自我介紹。
鐵了心要抓住這次機會的節目組一邊將鏡頭對準激情洋溢的人潮，一邊插播勒雷三年戰爭歷程和英雄田行健那讓人百看不厭的戰鬥實況。他們要借聯邦英雄回國的熱潮，做一期讓人難以忘懷的經典節目。
「是的。」科茲莫點了點頭：「三年前，我贏得了成為一級機甲騎士的挑戰。」
沒有人理解科茲莫的想法。
勒雷從來沒有出過九級以上的機甲戰士，那些民間通過考核成為機甲騎士的機士，也絕不能和自由港的同級機士相提並論。
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說：「那次看見他跳下懸崖的時候，我恨死了那些德西克人。」她抹著眼淚，忽然破涕為笑：「現在，我看見他回來，我太高興了。歡迎他回家。他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刮刮鬍子理個發。」
久到許多人已經不記得這個流派曾經位列八大流派之一。也久到了所有人甚至都忘了應
絕不是因為他的機甲水平！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杵著拐杖站在路邊，向這沸騰的人流大聲地喊道：「勒雷萬歲！」人潮用更大聲的聲音回應著他。每一個人都無法在壓抑心頭沸騰的熱血。彷彿不這樣喊上兩嗓子，就不覺著痛快。
「不光我沒有資格挑戰。」科茲莫的語氣依舊平靜，沒有絲毫的恭維和誇張：「我相信，包括我父親在內的大多數機甲統領，也同樣沒資格。」
電視前的觀眾在震驚過後，一片嘩然。
最先出現在光幕電視上的，是加查林悍然入侵加里略星系的畫面。
一級機甲騎士！這個炫目的頭銜，立即讓電視前的觀眾一陣騷動。在這個遍的機甲的世界里，每一個人都知道一個一級機甲騎士有多麼厲害。在和平年代，成為一個機甲騎士，是所有年輕人的夢想。
【魔獸】在兩翼飛快合圍的敵群中，躍出了懸崖，它的身軀在無數能量炮的打擊中，閃爍著……聯邦陸軍發出了勝利的歡呼，在他們面前，一輛又一輛加查林機甲解除了戰鬥狀態……
終於，隨著畫面上的聯邦開始了反攻。首先是牛頓地方艦隊以最堅決的姿態，突破跳躍點，重回牛頓星系，緊接著，是米洛克地面戰役的打響。
大家傻傻的看著這位傳說中的自由港機甲高手，用平淡的語氣，講述一個屬於勒雷聯邦的傳說。
【幻影流】已經沒落太久了。
老成持重的，還在光幕電視前捏緊了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隨著畫面里那些流著淚喊著勒雷萬歲的學員們一同流下來，一些年輕人卻迅速聚集起來，彙集成了一股激情澎湃的洪流。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來了那麼
小畫面上，還是那個儀錶堂堂的西約發言人，那是戰爭爆發三個月之後，他在指責勒雷聯邦在戰爭中屠殺持有不同政見的平民，虐待戰俘。
光幕電視上，鏡頭掠過了星空中的戰艦殘骸，掠過了盧塞恩和米洛克的地面戰場，最終定格在一個戰俘集中營里。
田行健是聯邦英雄，可是，他的機甲水平，在對陣埃斯泰拉齊的時候，還處於明顯的劣勢。他之所以成為聯邦英雄，是因為他帶來的一次次奇迹般的勝利和他的英勇。
《英雄》特別節目，並沒有隨著主角的離開而終止。
男人被打死，婦女遭受凌辱，畫面上，一個臉上臟髒的小女孩，站在廢墟中，站在燃燒的城市街頭，驚恐而無助地哭泣。女孩滿是淚水和鼻涕的嘴唇，在無聲的畫面中閉合著，誰都能看出她喊的是哪一個讓人痛徹心扉的詞。
事實上，就連海倫也不是很明白。她對私人機甲格鬥界的接觸畢竟只限於信息網路或雜誌。
《英雄》特別節目，引發了歡慶英雄回家的狂潮。
「他是勒雷軍人的榜樣！」一個士兵顫抖著嘴唇，說了一句話后，沉默了半晌，在眼淚快要奪眶而出的一瞬間，他對著鏡頭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請允許我，在這裏向您致敬。我替在戰爭中死去的父母，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
【魔獸】在奔跑中跳躍轉身，狙擊炮閃過一道白光……聯邦陸軍登陸盧塞恩，密密麻麻的機甲跳出巨型運輸艦，鋪天蓋地的向地面落去……
小畫面上，【魔獸】站在一棵大樹下，面對上千敵人，連發六炮……主畫面上，聯邦艦隊開始向加里略星系進軍。雄壯的新型戰艦，破開跳躍點的虛空，浮現
最後，飛快變幻的三個畫面同時定格了。
節目組對依舊聚集在首都第一軍事學院里，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學員和士兵，進行了隨機採訪。
「媽媽！」
直播車裡的導播親手在鍵盤上敲下了文字旁白：「聯邦的兒女，從來不曾屈服。那一天，我們認識了屬於我們自己的英雄。」
在加查林太空戰艦冰冷的炮口從鏡頭前滑過的主畫面旁邊，還有兩個小畫面。一個是勒雷戰士們在炮火中節節抵抗的身影，而另一個，則是西約在人類最高聯合議會上，蠻橫無理指責勒雷蓄意挑起事端的情景。
每一個看過節目的觀眾都認為，這是一期精彩的節目。可是，節目組似乎並不滿足。他們鐵了心要把這把火燒到底。
攝影師在人群中走動著，隨著攝影機的移動，各式各樣的聲音出現在電視里，「勒雷萬歲！」一個女孩帶著哭音的叫喊聲顯得特別清晰。
這個時候，加查林和德西克在勒雷西面的威脅，已經被解除了，三年戰爭，終於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悲傷，喜悅，感動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人們彷彿忽然從痛苦而麻木的生活中驚醒過來，有時間去咀嚼，去消化，去發泄戰爭帶來的一切。
冰冷的隔離網外，屍體被橫七豎八地堆成了一座小山。隔離網內，枯瘦獃滯的戰俘如同牲口一般被圈禁著。
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都是事實！這還是只以私人機甲近身格鬥而論，若是操控擁有導彈和能量炮的軍用機甲，科茲莫甚至相信，就連民間機甲的戰神，也不是田行健的對手。
所以，她根本沒辦法理解科茲莫看見胖子施展出以一化百時，那極度驚喜的心情。正是從那一刻起，科茲莫就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把握住這個重振【
卡托，這個著名的絞肉機戰場，再次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一個又一個的滿編師，拉上去就沒有了。犧牲士兵扭曲著身體的照片，機甲和武器的殘骸，熊熊燃燒的墜毀戰機，滿是傷員的戰地醫院……戰鬥殘酷到讓人不忍粹睹。
【魔獸】在縱橫交錯的炮火中左衝右突……聯邦裝甲師已經越過了敵人的防禦陣地，向利布高特指揮的加查林陸軍發動潮水般的總攻……
勒雷人的愛國主義情緒，被蓄意製造轟動的《英雄》節目導播點燃了。每一個觀看直播節目的觀眾都忘形地跳了起來。
「我真是太高興了，太激動了。」一個褐色頭髮的男生對著鏡頭叫嚷，他必須用喊叫的聲音，才能保證不被身旁雄壯的吶喊聲淹沒：「我沒想到我能看見我們的聯邦英雄……我太幸運了。我愛這個國家，未來，我會和我們的英雄一樣，用生命去捍衛她。」
畫面飛快地變幻著，越來越快，讓人目不暇接。這些大家看了無數次的戰鬥實況，現在看起來，依然讓人禁不住心跳加速熱血沸騰。
旁邊的小畫面上，西約的發言人依然在喋喋不休，這一次，是一個面目可憎，傲慢的女人，這個女人正要求勒雷聯邦停火，接受人類最高聯合議會的調停。另一個小畫面上。播放著迎接二百七十名聯邦英雄回歸的盛大典禮。和親人痛哭的戰士身後，是隱約中，那輛熟悉的【魔獸】戰鬥的背景。
「聽說，您是一位一級機甲騎士。」海倫問道。
作為一個心高氣傲，把振興幻影流作為生命第一目標的天才機士，沒有什麼再比這樣的經歷更讓人感覺痛苦和屈辱的了。
一幅幅的戰爭畫面，沉默地播放著。
他說的是真的么？如果不是，他為什麼要這麼糟蹋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