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主之衣

林樺查看過這件衣服的洗衣記錄，衣服的牌子便只一個「雪」字。衣主的姓名欄里填著「吳雲」二字，聯繫電話是一部手機號碼。衣主是送衣時便已經付了費的——這樣純白的衣物必須單獨清洗，所以收費便比普通衣物高出許多來。

話沒說完，男人就打斷了：「你是來要洗衣費的吧。你說個地址，我去交。」

林樺慌忙解釋道：「先生，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件衣服的洗衣費在送衣的時候就已經付過了。我是想提醒一下，請她及時來取衣服。也許是她忙，忘了這件事吧。」

林樺看了看老闆說：「經理，那件白色大衣的衣主，她死了。」

莫先微微驚駭：「你怎麼知道的？」

林樺注意那件白色的羊絨大衣已經有半個月之久了。

不在人世了！雪衣的主人，林樺想象了多少遍的女子，她居然已經死了！

一個小時之後，洗衣店的老闆莫先來了。莫先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由於保養得好，看起來不過三十齣頭。

林樺忽然想起，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雪。這會是這個冬天第二場雪了。想到雪，林樺又忍不住抬頭朝那件雪衣看去。她想，若是在被白雪覆蓋的天地之間，著一襲白衣款款而行，該會是一幕怎樣動人的場景呢？前提是，穿衣的女子身材要纖細優雅，面容要恬靜秀麗。

林樺讀完新聞，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是哪裡呢？她的視線忽然定格在洗衣記錄里。

林樺雖然覺得莫先的話有一定道理，卻還是覺得有許多不合邏輯的地方。她望著架子上的那件雪衣，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我們只要搞清楚是誰將這件衣服送來的就行了。可惜聖誕節那天，我還沒有來這裏上班。」

這個時候，距離送衣的日子，已經有整整二十天了。

每當林樺的目光投向這件衣服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幻想這件衣服的主人會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只有像白雪公主一樣美麗的女子才配得上這件似雪白衣吧。

林樺就將剛才的電話敘述了一遍。

送衣日期一欄，清楚地寫著「12月25日」！

「是的」，林樺緊張地看著老闆。

對方手機設定的彩鈴恰是范曉萱的《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緣分。我的愛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男人又說：「既然洗衣費已經付過了，就麻煩你們將衣服扔掉、燒掉，反正處理掉就是了。我不想再看到她的東西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哦，是這樣的。吳雲女士在我們店裡洗了一件衣服，但很久了都沒有來取……」

莫先聽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你是說，衣主的名字叫吳雲？」

林樺再次翻出這件「雪衣」的洗衣記錄時，時間是午後。這個時候沒有顧客來，透過被自己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門向外看，外面的天氣並不好，街道上光禿禿的樹木無聲地晃動著，與開著暖氣的洗衣店是兩個世界。

莫先了解到這一點時，沉吟了片刻說：「事情也許並不是這樣的。第一，也許吳雲是重名，也不排除報紙使用化名的可能性。那個接電話的男人並沒有告訴你吳雲是怎麼死的是嗎？所以重名是有可能的，只是巧合而已。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答：「她不在。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莫先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不久之後取來一張本地的報紙。他將報紙交給林樺，林樺疑惑地接過來，眼光在版面上匆匆瀏覽了一遍之後，落在一則簡短的新聞上：標題：平安之夜並非平安，網吧少女夜歸身亡內容：聖誕前夜，當市民們都沉浸在平安夜的歡樂氣氛中時，零點網吧一名少女上網至凌晨時分才從網吧出來，走到附近的家門口時，遇到歹徒洗劫，被勒頸至死。

莫先四處查看著店裡的情況。兩位洗衣工在後面的工作間里忙碌地洗燙衣物，而林樺一個人坐在收衣的櫃檯後面出神。

「你好。」――出乎林樺的意料，居然是男人的聲音。

可是，取衣的日期早就過了，這件衣服一直無人來取。

想到這裏，林樺終於決定撥通衣主留下來的手機號碼了。錯過這場雪，再穿這件衣服會有遺憾的。而衣主來取衣時，自己就可以一睹她的風采了。

林樺清楚地記著這個日期，不僅因為衣主長時期未來取衣物，還因為這一天恰好是聖誕節。

林樺心緒混亂地應了一聲，對方說了句「謝謝」就掛斷了。

莫先接過話來：「這就說明，兇手是死者的熟人。那個吳雲不是喜歡上網嗎？兇手很有可能是她的網友。這更能說明為什麼兇手會在網吧尾隨獵物。」

被害少女名叫吳雲，19歲。目前兇手還未找到。警方在此告誡沉迷於網路的單身少女，夜間要早歸，以免被歹徒尾隨傷害。

林樺在瞬間完全呆住，嘴巴張成O型，話也卡在了喉間。

「您好先生，我是綠水洗衣店。請問吳雲女士在嗎？」林樺用盡量柔美的嗓音問道。

「第二，退一步說，此吳雲正是彼吳雲，這件衣服也是她的。我們是在吳雲被害第二天收到這件衣服的。這就有可能是兇手送來的！」

莫先看了一眼林樺，心裏不滿嘴上還是隨意地說：「小林，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看起來臉色這麼差。」

這幾句歌詞唱到第二遍的時候，電話才接通。

所以，那個叫吳雲的女子，她是在平安夜凌晨被害，又在第二天聖誕節將那件雪衣送來的！

林樺想到這裏時，面色蒼白，就似那件雪衣。

莫先沖林樺點點頭，有讚賞的意思。然後他去撥小樂的手機，片刻，眉頭皺起：「她的手機已經停機了。她辭了職就回家鄉陽城了。我們聯繫不上她了。」

自從半月之前來這家名為「綠水」的洗衣店做前台接待員，這件衣服就已經掛在取貨架上了。雪白的羊絨質地，簡約流暢的設計，令這件大衣在這家小小的洗衣店中，宛如一朵出塵的蓮花常開不敗。

男人又是沉默片刻，原本冷淡的嗓音更是黯淡了許多：「謝謝你，已經不用了。吳雲，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難道是鬼魂？林樺經常讀一些網路上的鬼故事，裏面無非就是說一些人死後還會做很多事情。

林樺聽到這裏不住地搖頭：「這不可能的！難道兇手瘋了？一般兇手在殺人之後，都是千方百計將死者的衣物毀掉的，這個兇手怎麼可能這麼傻，反而將死者的衣服送到洗衣店裡來？送來也就罷了，還將死者的資料留給洗衣店？再說，兇手對死者的情況還這麼了解？」

在林樺之前，是另一個店員小樂負責前台接待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