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清》第十三卷 大明葬歌

第04章 煤山伏兵

第十三卷 大明葬歌

第04章 煤山伏兵

劉宗敏的駐地在阜成門外,他不斷地派將校奔往沙河路上,探聽聖駕消息,以便恭迎。後來得到稟報,知道聖駕離土城關只有幾里遠了,他立刻率領駐紮在西直門、德勝門和安定門以外的果毅將軍以上的將領,在土城關外,列隊道旁。因為是在作戰時候,免去大禮,武將們只隨著劉宗敏在馬上躬身抱拳,齊聲說道:
李自成將鞭子輕輕一揚,同時將左手中的杏黃絲韁輕輕一提,烏龍駒緩緩前進。不需他說出一句話,整個扈駕的官員、騎兵、黃傘和儀仗,都在斜陽的照射下,肅靜地向釣魚台方向走去。西城上的守城軍民用吃驚的眼光向城外觀望,不敢放炮,不敢叫罵,甚至沒有喧嘩之聲。
「北京內外城有數十里,內城最為重要。我軍已將內外城的東、西、北面包圍,不使崇禎逃跑。南城是外城,只將外城的各城門派兵包圍,另外派騎兵不斷巡邏,使外城與外地斷絕消息。攻城的大炮都已經架設齊備,所需登城雲梯,統限今夜準備停當。」李自成滿意地點頭,說道:「大家辛苦幾天,破了北京之後,將士們都為國立了大功,孤不吝從優升賞。」
「將潛伏在京的各營護龍衛這幾天都打起精神,李自成打進北京時候,就隨老夫號令,一同衝進皇宮,按照王爺的命令,在煤山旁守著。」
李自成問道:「獻策,你昨夜曾說,如十八日有微雨,十九日黎明可以破城。我看,現在天氣似乎要晴,倘若明日無雨,破城還得數日,還需要一次惡戰么?」
腳力漢退了下去,老者向身旁戰力的漢子出聲道:
李自成的御營騎兵進土城關以後約走一里多路便向西轉,數里后遇大道再向南轉,然後從西直門外萬駙馬別墅白石橋附近繼續向南,向釣魚台方向走去。
他手下的舊人,大家記憶猶新:最初他不管在什麼地方暫時停留,都稱做「盤」,是豫陝一帶杆子口頭稱「盤駐」一詞的省略,後來人馬眾多,稱做駐紮或駐兵。從西安建國以後,他自己暫駐的地方不再叫做駐紮,而稱做駐蹕。從前他同高夫人和親兵們駐紮的院落叫做老營,部下將領們和相隨日久的老兵可以較隨便地出入老營;後來稱了大元帥,老營的戒備嚴了許多;稱了新順王,居住的地方戒備更嚴了,並且將襄王府改為新順王府,不再稱老營了。
此時,一穿大褂的腳力漢在城牆上看過李自成的隊伍後轉身離去,過了四街,行進一衚衕,拐個彎,進了一處大宅子。
「好,叫杜勛今夜見我!」
牛金星在馬上躬身說:「今日在沙河鎮休息時,杜勛曾對臣言,他願意明日縋入城去,面見崇禎,苦功崇禎讓位,但請陛下對崇禎及其宮眷一人不殺,優禮相待。」
老者臉上刻滿了滄桑,但身子骨依舊很是硬朗,雙目清澈,給旁人極大的壓迫感,正是護龍軍專司負責大明方面情報收集的孫德正。
到了西安以後,改西安為長安,改新順為大順,以秦王府為大順王宮,一般將領想進王宮見皇上可不容易。今年正月,他以大順皇帝身份離開西安,向北京進兵,一路之上,駐的房屋稱做行宮,軍帳稱做御帳,而駐紮叫做「駐蹕」,對他的特殊警衛工作叫做「警蹕」。雖然這「駐蹕」和「警蹕」兩個詞兒都是從上古傳下來的,在當今人們的口頭上,「蹕」字早已沒人使用,大順將士們在說到這兩個詞兒時都不習慣,然而這是國家禮制攸關的事,不能不命令將士們逐漸遵行。
「恭迎聖駕!」
「臣以為不妨一試。如杜勛被殺,不過死一個投順太監耳,於我無損。如杜勛見崇禎勸說成功,則陛下能于成功之後,以禪讓得天下,亦是千古美名。」
「諾!」
「以臣看來,只等城內有變,不需流血強攻。」李自成望望城頭,說道:「今晚要做好攻城準備,能夠不用猛攻,逼迫城中投降才好。」
牛金星回答說:「可見陛下今日奪取明朝天下既是順天應人,亦是水到渠成。」
腳力漢打扮的漢子向老者單膝下跪,道:「將軍,李自成的人馬看樣子已經準備好了,不日就會攻城。」
一個傳宣官向後大聲傳呼「丞相和軍師們見駕!」
李自成向劉宗敏問到包圍北京的情況,劉宗敏回答說:
宋獻策說:「丞相對臣說過,臣當時也問了杜勛,看杜勛確實是出於為新朝立功獻忠之心,並無欺騙陛下之意。」「崇禎會不會將他殺掉?」
眾將領在馬上又一次抱拳躬身,齊聲說道:「恭謝陛下鴻恩!」
一名身穿華服的老者坐在大堂上,堂下兩列漢子肅然而立,殺氣凜然,一看就是久經戰陣的廝殺漢。
孫德正呢喃道:「王爺,李闖就要進京了,對那大明皇帝咱們是要死的還是要活得,您怎麼還不給個明話呢?」
自從今年元旦李自成在長安宣布建立大順朝,改元永昌,將在襄陽建立的中央政府大加充實之後,雖然他還沒有正式登極,為著表示謙遜,暫時自稱為「孤」,不肯稱「朕」,但是文武群臣在實際上都把他當皇上看待。現在他暫時落腳在阜成門外釣魚台這個地方,等候進入北京,建立他的「不朽大業」。
他含笑點頭,在心中說道:「佔了北京,江山就算定了!」隨即勒住馬韁,停止前進。他一停止,他身後的隊伍全停止了,而在前邊的扈從親軍也立刻由李雙喜傳令停止了。
隨即,劉宗敏率領一批武將護衛聖駕前進。駐德勝門和安定門外的將領們恭送皇上啟駕后,分路馳回駐地。
他回頭一望,對身邊的傳宣官輕聲說:「請丞相和兩位軍師!」
守城的人們望見城外走過的兩千多軍容整齊的騎兵,中間有一柄黃傘和簡單的儀仗,還有一群穿文官衣服的人都騎馬追隨在黃傘的後邊,猜到必是李自成來到了北京城外。許多守城的太監和市井百姓從城垛的缺口問露出頭來,紛紛觀看。儘管城頭上架設有許多大炮,特別是在西直門到阜成門的幾處敵台上架設著威力很大的紅衣大炮,但是沒有人敢對李自成和他的御營騎兵開放一炮。守城的太監和百姓都認為明朝的大勢已去,害怕激怒了李闖王,城破之後會遭到屠戮。當然,劉宗敏不是一個粗心人,他命張鼐駐紮在阜成門外月壇內,從西直門的北邊到阜成門的南邊,面對城牆,用沙包堆成了許多炮台,安放大炮,只要城頭上敢放一炮,張鼐就將紅旗一揮,馬上會有許多大炮接連向城上打去。
牛金星、宋獻策和李岩聽到傳呼,立即將絲韁一提,趕到聖駕旁邊,聽候諭旨。李自成面帶躊躇滿志的微笑,說道:「一年前,我們此時正在襄陽,那時還沒料到如今能夠來到北京!」
宅子內防備森嚴,就算是自己的裝扮的腳力漢也得在敲門時對上暗號,不然說不得就會有火槍直接探出來將其射殺。
老者點了點頭,道:「曉得了,你下去吧。」
正在這時,分明是烏龍駒也明白北京已經到了,興奮地蕭蕭長嘶。李自成駐馬西望,但見夕陽街山,西山一帶山勢重疊,鬱郁蒼蒼,確如宋獻策所言,西山王氣很盛。
「臣也以此為慮,但杜勛說他願冒殺身之禍,也要進宮去苦功崇禎讓位。」
李自成向宋獻策問道:「此事軍師知道么?」
「啟東,此事是否可行?」